欲界有禅:高行健笔下男女的肉体与精神关系

书名:礼教下延之后 : 文化研究论文集 作者: 赵毅衡 字数:150823 更新时间:2019-12-13

  高行健全部剧本和小说中,男女之大欲,是个贯穿性题目。高行健虽然宗教意识很强,早在1986年,他的《彼岸》一剧的超越追求,就使他无法再被大陆戏剧界接受,只能移居国外。但是,《彼岸》中的宗教追索,已经卷入不少男女关系的兴奋与苦恼。90年代,高行健的作品,几乎每篇,都在男男女女中盘旋。《一个人的圣经》,性描写之坦率,“文革”幸存者对肉欲既放纵又戒备的特殊态度,成为一个情节内核。

  性关系中的灵欲错综,男女肉体的渴念,与精神的交合,是高行健的美学与宗教观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本文只是对此作初步探讨。

  在高行健20多年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两个不断出现的人物意识,或称“主体”。可以看出,这是高行健戏剧中的“我”,以及与“我”互为构造者的“她”。

  一

  几乎高行健的每个剧里,都有一个作为观察审视并观省的自我意识,这个自我意识载体几乎总是个成年的男性,一个具有成熟的理性反思能力的人物,一个知识分子。

  哪怕在几乎纯是女角的戏,例如短剧《躲雨》,独白剧《生死界》,女性的感觉通过男性的回应显现:在《躲雨》中是无意中偷听到少女们悄悄话的“老年人”,在《生死界》中是“扮演男人、鬼、老人的丑角”。

  这个男性形象却是不断变化的:《绝对信号》中的车长太像“正面英雄”,《车站》中的“沉默的人”太先知先觉;在高行健的第三部剧《野人》中,才出现了一个有反思能力的,对自己持讽嘲态度的自我——全剧的贯穿人物“生态学家”。

  这个“我”从此以后就很少离开过高行健的剧本(除了神话仪式剧《山海经传》,此剧的拟俗性无法容纳一个现代知识分子),哪怕取自俗戏的《冥城》中,也有庄周这个人物,多思如一个现代知识分子,除了被虐外还要虐人。

  至于高行健的其他作品,这个人物坚实地站在那里,以他的意识流动统摄全文:《灵山》八十一章是“我”的野乡之旅与灵魂之旅的记录;《彼岸》中“人”拒绝做领袖又拒绝被愚弄,拒绝参与又苦于面对自身的“影子”;《夜游神》中,这个自我意识从头到尾在舞台上踱步沉思,全剧是这个人物的意识流动,只是这个人现在的自我评价甚低,主体失去意图性,而身体不再需要方向。

  梦游者:(到街心)谁都指点你,谁都想当上帝。

  (站住)你信步游荡,本没有目的,要由人指使,还有什么兴致?人都好指东道西,等你碰壁,倒霉的还是你自己。所谓目的,不也如此,放个兔子你撵去,兔子跑了,你呢?

  (回头,不见流浪汉,大声)你既无目的也无方向,走哪算哪。

  ......

免费试读已结束,支付¥6.00 购买 >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