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物的赘余无用,是指和人的现实生活欲望了不相干,不能满足人的吃饭、穿衣等直接生存欲望和名利、财势等社会欲求。但是,它却能从形、色、香、味、声等感官形式层面满足人的趣味需求,使人获得对于世界的完整的、富有情趣的体验。
张岱曾经做过一个极为恰当、形象的比喻:
世间有绝无益于世界,绝无益于人身,而卒为世界人身所断不可少者,在天为月,在人为眉,在飞植则为草本花,为燕鹂蜂蝶之属。若月之无关于天之生杀之数,眉之无关于人之视听之官,草花燕蝶之无关于人之衣食之类,其无益于世界人身也明甚。而试思有花朝而无月夕,有美目而无灿眉,有蚕桑而无花鸟,犹之乎不成其为世界,不成其为面庞也。 a
月亮无关乎四时更迭、万物生养;没有了眉毛,人也一样能看清世界万物;花鸟就更是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了。然而没了月,也就没有了
a张岱:《祭秦一生文》,《琅嬛文集》,云告点校,岳麓书社 1985年版,第 265页。
重屏会棋图(五代 ·周文矩)
花前月下的浪漫体验;没了眉,也就没有了眉清目秀的俊俏面庞;没了花鸟,自然也就没了“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清词丽句……沈春泽在给文震孟的《长物志》写的序文中,说得更为清楚:
夫标榜林壑,品题酒茗,收藏位置图史、杯铛之属,于世为闲事,于身为长物,而品人者,以此观韵焉,才与情焉,何也?挹古今清华美妙之气于耳、目之前,供我呼吸,罗天地琐杂碎细之物于几席之上,听我指挥,挟日用寒不可衣、饥不可食之器,尊瑜拱璧,享轻千金,以寄我之慷慨不平,非有真韵、真才与真情以胜之,其调弗同也。 a
“林壑”“酒茗”“图史”和“杯铛”,是指园林、茶酒、图书、字画和古董器物等,它们对人的生存来说,自然是没有切身的价值的,
a陈植:《长物志校注》,杨超伯校订,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 1984年版,第 10页。
但是为何许多人会对此情有独钟,不惜一掷千金?这就要特别注意沈春泽在这些长物之前所用的那些“动词”了——“标榜”“品题”“收藏”“位置”。“标榜”和“品题”是揭示园林、茶酒的美妙,并加以品评,“位置”就是设计和摆放。这些动词所揭示和强调的是人与长物的互动——长物本身是没有多少价值的,但如果人的才学、情致和品位参与进去,长物所蕴含的“古今清华美妙之气”才会一览无余,人的才学、情致和品位也会随之彰显。
人与物的互动,也就是才学、情致和品位的参与,才是“闲事”与“长物”的灵魂所在。这就是“闲赏”,因“闲”而“赏”,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