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一人站直身子,挡在容长留身前,手中药碗重重的向着秦皇后脚下一掷,主殿内登时便寂静无声。
秦皇后气得险些倒仰过去,可是不管她如何催促,跟着她前来的宫人与内侍明显都有了别的想法。
竟叫她一个都支使不动了。
秦皇后险些呕血时,听见外头刀剑相击的声音越来越重,最后逐渐安静下来。
“待到襄阳王....”
在秦皇后希冀的目光之中,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连爬带滚的从外头闯了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
“襄阳王入宫不久,厉王殿下也率兵攻城了。”
“厉王殿下有备而来,分兵两路,亲自率军借着宫内密道入宫突击。”
“秦统领一时不察,被厉王斩于刀下了!”
“哥哥!”秦皇后眼前一黑,喉口一口黑血,当即便吐了一地,摇摇欲坠。
“你们,你们是一早便算好的!”秦皇后所有的希冀都破灭了个干净,她颤抖着手,指着高高在上的容长留。“容长留。”
“你狠,你好狠的心啊。”
“竟为了引君入瓮,不惜以自己的身体犯险。”秦皇后跌跌撞撞退了几步,眼角余光陡然扫见了提着刀闯进来的年轻男子。
容煜与容长留年轻时本就有几分的相似。
秦皇后本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可恨意支撑着她,猛地抽出了一旁内侍的刀,直接就朝着被捆住的严严实实的沈蓁劈过去。
“本宫便要叫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容煜进来猝不及防便瞧见这样一幕,瞳孔猛的一缩,手中袖箭颤动一声,猛地向着秦皇后直射而去。
利刃入肉的声音,叫秦皇后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因为有了连嬷嬷以身相挡,容煜的那只飞速略过来的袖箭,对秦皇后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真正刺穿了秦皇后心脏的,乃是她那柄给黄女官防身的匕首。
“你!”
连嬷嬷从秦皇后身后滑落,嘴里头不住汩汩流着鲜血,目光似讥似讽,又带着几分解脱的意味。“娘娘....”
“你。”若是秦皇后还有力气,只怕是要撕心裂肺的询问黄女官,为何要这样做。
她对黄女官的信任与依赖,甚至超过了跟在她身边数十年的老人。
为什么?怎么会?
黄女官面上自始至终带着那种万分谦恭的笑容,他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用了另外一种偏向男性话的音调道。
“娘娘,多谢这些年的照顾。”
“你,你是,隐隐卫...”原来从一开始,她便输了。
秦皇后万分艰难的勾了勾唇角,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母后!!!”
被压到殿前的太子瞧见不住吐着黑血的秦皇后,慌张的扑到秦皇后近前,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秦皇后面上。“母后,你怎么了?这谁干的?”
沈蓁瞧着容世齐惊惶失措的模样,竟是被他这凄惨的模样勾起回忆。
在一晃神,抬头,便对上了容煜那双像是含了万种情绪的眸子。
两人隔着不过是三两步的距离,却仿若是隔了千丈沟壑似得,难以跨越。
“长浮哥哥。”
容煜微微一怔,仿若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似得,一瞬间的惊诧根本逃不过沈蓁的眼睛。
沈蓁挑了挑眉梢,说不出喉口中翻涌而上的,到底是什么,她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容煜瞧。
原来只是她忘了,容煜一直都记得。
长浮,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诨名,大抵的意思,沈蓁当年实在太小了些,根本记不大清楚了。
沈蓁估摸着,这大抵的意思,理当是觉着自己命如浮萍,长浮半世吧。
细细算来,当年的少年郎不过是十三四岁,又哪来的这样老气横秋的人生感悟?
更何况,当年的厉王殿下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何谈这样的诨名?
这个名字若是给她,倒是十分相称。
“你。”
“为什么?你们要将我母后拖到何处去?”容世齐的大喊大叫将两人的思绪统统打乱。
容煜收回目光,垂下眼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要动孤母后!”容世齐发起疯来,倒是还有几分模样。
护住皇后娘娘的尸身,不许旁人动弹。
容长留轻咳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一旁的王喜当即便会意道。“太子殿下伤心过度,还不快将太子殿下扶到一旁去休息?”
“父皇!父皇!母后她乃是您的正妻啊!”
“您不能....”
“啪!”王喜也不知晓这位太子殿下是实在太死心眼还是如何,竟是瞧不懂他的眼色。
终叫陛下怒了。
许是容长留以往的余威尚在,容世齐被吓得一个哆嗦,却将喉口的大吼大叫给咽了回去。
当即蔫蔫的站在一旁,只是不住的摇着头,十分不忍心秦皇后的尸身就这样被抬走。
沈蓁站在大殿之中,瞧着众人的神色,觉着实在是太滑稽的很。
十年前,王皇后勾连青州望族沈氏意图造反,而后沈家一族被灭,留下她一个。
十年之后,秦皇后好的不学,偏生要走一走王皇后的老路,同襄阳王勾结,试一试能不能谋朝篡位,事败后,只剩下了太子承受皇帝陛下的怒火。
沈蓁当真 觉着十分好笑的紧。
也不知是在笑这位皇帝陛下命中克妻,还是笑这两位皇后实在太天真,被这位皇帝陛下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王皇后如何,沈蓁不予评价。
这秦皇后却是个拎不清楚的,连侍候了自己这般久的宫女乃是隐卫出身都毫无所觉。
还将当成了心腹宠爱了这么许久。
这不就等于明晃晃的对着容长留说,我要造反了,想要这样做那样做,你早点坐好些准备罢。
沈蓁苦中作乐,差些被自己逗笑了。
细细一想,却觉着当今陛下的心思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了。
“沈侧妃,你倒是出乎了朕的意料之外。”
容长留的目光幽深似海,叫人根本分辨不出他的喜怒来。
沈蓁还未开口,前头便挡了一道身影。
容煜微微躬了躬身子。“父皇,虽说逆贼头领已除,可是还有小部分流窜于宫中,若是不清缴干净,只怕是祸患。”
若是换做平日里头,容煜这般贸然出口,必当是要受到训斥的。
可今日,容长留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此事便交给你去做吧。”
“至于太子。”
被冷落在一旁的容世齐活像是被刀刮油煎似得,现下被容长留叫了,竟是有种轻松之感。
他趴跪在容长留脚下。
“父皇。”
仔细瞧着,便能瞧见他的指尖在轻轻颤抖。
也不知是因为现下的儿子实在留的不多了,还是年纪大了,杀戮心没有这般大。
容长留只是冷笑两声,而后开口道。
“太子无德,一不能劝阻母亲,二不能平息叛乱,禁足三月,即日起贬为庶人,无召不得入宫。”
容世齐猛地抬起头与容长留对视一眼。
“父皇?!我!”
容长留眸光狠厉。“太子莫不是要同朕讲,你对秦皇后谋划此事半分不知情吧?”
容世齐颤动着唇,事关生身母亲,说错一句就是步步错。
“你若是全不知情,那便是你无能。”
“朕乃是天子,无需这样无能的儿子。”
容世齐身子一软,跌坐在地,眼底仓皇,闭了闭眼,声音显得有些飘忽。
“儿臣....”
“草民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