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沈蓁从花圃中抬起头来,轻轻擦拭掉额角流出的汗滴来。
“什么事情?”
便是再小心,沈蓁身上淡青色的裙角袖口,还是难免沾染上了些新泥。
“皇后娘娘下旨,说是身子不爽利,要叫娘娘你入宫作陪。”
“叫我?”沈蓁险些以为自个听错了。
关在王府里头足足两个月,每日被各家的眼线直勾勾盯着,沈蓁实在是不甚自在。
便埋头在院子里搞了个花圃出来,安安心心蹲在里头侍弄花草,沈蓁已经许久未曾同外头的人打过照面了。
若非是这突然下来的懿旨,叫沈蓁入宫,沈蓁当真要将自个当成普通花匠过活了。
沈蓁说话之间,一不小心将一株开的正艳的花揪了下来,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我的花。”
“娘娘,我的小祖宗,现下都是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去管你手里头的花,那传旨的太监都在里头看着呢。”阿喜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着什么急。”沈蓁心痛不已,这可是她这两个月精心培养出来的花儿。
“这可是皇后娘娘叫人来请主子,怎么可叫皇后娘娘久等?”要不是主仆有别,只怕阿喜能直接串到沈蓁跟前,将人拖出来。
“主子,可莫要再侍弄这些花草了,快些整理仪容才是重点!”
沈蓁才从花圃之中出来,便叫阿喜拉去洗漱,整理仪容了。
等到沈蓁穿戴齐整出来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沈侧妃倒是让杂家好等。”那等候的杨公公已经将这待客厅好生转了一圈,厅堂前摆上展示用的画都快被他盯出洞来了。
便是期间李青柠安抚过了几次,可是这杨公公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公公你这话便是折煞妾身了。”沈蓁面上浮出几分尴尬与惊惶来。
“妾身进宫的次数太少了些,自然是要做好准备,不然若是殿上失仪,只叫我家王爷丢脸才是。”
“哼。”那公公轻哼一声,上下打量了沈蓁几眼,眼见着沈蓁打扮的如此艳丽,眸底不由浮出几分惊艳来。
也不知是红衣衬人,还是人更比这满领口的梅花要娇嫩,沈蓁虽说脾气古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却长了一张顶顶好的皮相。
尤其是一双翦水秋瞳,定定瞧着人的时候,便似乎要将人骨头瞧酥似得。
身姿体态较之于成熟丰腴,长腿轻迈,身段也是十分勾魂摄魄的要紧。
这祸水,杨公公心里头如此啐骂了一句。
可是这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停在沈蓁面上。
毕竟不管是谁,都喜欢美的事物,尤其沈蓁又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既然如此,那便跟杂家走吧?”
同她艳丽似火般的形象不同,沈蓁说起话来乖乖巧巧的,竟是有几分娇憨的意味。“公公先请。”
“不过,王妃不一同前去吗?”
李青柠略略抬头便对上了沈蓁的眸子。
那双眼睛晶莹剔透的如同雪珠似得,却好似冷到没有半分感情。
“不了。”
杨公公只道。“皇后娘娘身子骨不舒坦,需要好生静养,叫那么多人,只怕会打搅到娘娘。”
“正是如此。”李青柠点了点头。
“沈侧妃快些吧,可莫要让娘娘久等了。”杨公公催促道。
沈蓁站在马车前,却不急着跨进马车,只回头远远同李青柠对视了一眼,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这才入了马车里。
“王妃,外头风大,我们入府里头吧?”
在胭脂小心的提醒声中,李青柠只偏头瞧了胭脂一眼,低声问道。“可有请王爷回来?”
“早朝早便散开了,我们派出去的家丁,只说是王爷同几名好友小聚去了。”
“只怕还要些许时间方才能接到消息。”
.....
“沈侧妃来了,可叫我家娘娘好等。”听闻消息出来的黄女官手中还端着个盘子,上头的鎏金水波纹玉碗,碗底还剩下了些许的药渣。
凑的近些,沈蓁便嗅到了那浓烈的药香。
“只是不巧,我家娘娘服了药,觉着有些困倦了。”黄女官淡淡的扫了杨公公一眼。
“只怕是要叫沈侧妃等等了。”
“那不知晓,一般娘娘服了药,需要小憩多久?”黄女官倒是第一次见这般不知礼数之人,十分无语的盯了沈蓁半晌,方才道。
“半个时辰亦或者一个时辰,怎么?沈侧妃可是有事需要处理?”
“黄女官说笑了,妾身哪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平日里头除了吃饭睡觉,平日里头也就是种种花草罢了。”沈蓁话到一半,便敏锐的察觉出了黄女官面上的不耐烦。
沈蓁躬了躬身,便乖顺的不再作声,只是安安分分的坐下了。
这一等便是将近两个时辰,沈蓁从青天白日等到殿外挂满宫灯。
殿内燃起十几只手臂粗细的凤头烛来,将殿内点映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让沈侧妃久等了,皇后娘娘醒了,叫沈侧妃进去叙话呢。”
沈蓁点了点头,便跟在黄女官进了内室。
才跨进内室,她便嗅到了几分厚重的药香,隐隐还能听到几声急促的咳嗽声。
“娘娘,沈侧妃来了。”
皇后娘娘不急不慢的将见了底的药碗放下。“这药实在苦的很。”
黄女官上前几步,眼见皇后娘娘的碗底又全是药渣,当即冷了脸。“你们乃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递送给娘娘的汤药底下不能有药渣吗?”
“怎的办事如此的不牢靠?”
“是不是又骨皮做痒了?”
黄女官还未来得及将眼前来送药的人喷的头破血流,便叫秦皇后打断了。
秦皇后招了招手道。“无事,莫要吓她了。”
“若是再这般吓吓,只怕日后无人敢送药来了。”
黄女官这才应声下去了。
“沈侧妃,坐罢。”得了秦皇后开口,沈蓁当即便被人扶起,又端了一个木椅子来,靠床边放着。
“本是想撑一撑的,却不想叫你等到这个时辰。”
沈蓁这才坐稳,便听到秦皇后这般讲,当即便笑道。“皇后娘娘严重了。”
“能得皇后娘娘青睐,乃是妾身三生有幸。”
“咳咳咳。”黄女官赶忙上前给秦皇后顺了几口气。
“娘娘,用些茶水润润喉吧。”
沈蓁又等秦皇后润了润嗓子。
“本宫这身子骨,也不知晓近些日子是怎么了?”
“这都小半个月了,身子还是不大爽利。”
秦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只怕是本宫老了,故而这身子骨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娘娘风华正茂,说这样的话,倒折煞妾身了。”沈蓁根本不知晓这秦皇后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
若非是秦皇后那一张脸实在苍白,说起话也有些费劲,沈蓁倒要怀疑秦皇后乃是在装病了。
“你们就会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哄本宫。”秦皇后微微一笑道。“上次同沈侧妃见了一面,难免便想起了故人,许是年纪大了些。”
“最近本宫总是回忆起往事来。”
“便想着叫沈侧妃你进来坐坐。”
这样的鬼话,沈蓁乃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如此久的,又哪里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
面前的秦皇后笑的虽说十分和蔼可亲,可是那双因为病态略显浑浊的眸子里头全是晦暗不明的算计。
上一次见面,沈蓁就差点栽在秦皇后的算计底下。
这样的人,会当真追忆往昔,念及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