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城,太守府。
“什么人?”连日大雨方才乍歇,拨云见日。
大清早便被人扰了清静,看守的门房不耐烦的打开小门。“你们做什么?”
韩内官和气的笑了笑,往着那门房手里头塞了个布包。“劳烦小哥将这令牌送进去给太守大人。”
“你们是什么身份,可有提前递过拜帖?也不瞧瞧现下是什么时辰,大人哪有这么早醒?”
“也不知晓哪里来的二愣子....”
那看守的门房原本不以为意,只掂量掂量了一下手里头的布袋,拆开一瞧,惊了惊。
那门房打量了韩内官几眼,又越过他瞧向不远处停着的几驾简朴的马车,怀疑的问道。“可还有什么话要带?”
韩内官只摇了摇头。“只劳烦小哥快些跑一趟了。”
“那等着罢。”那看守不留情面,小门啪的一声关上。
吃了个闭门羹,韩内官倒也沉稳,只在门口候着,似乎是注意到身后的目光,他一回头。
阿喜如同做贼似的,将车帘放下,回身对上沈蓁的视线。“这太守府的门哪有这般难进的。”
“真是搞不清楚,王爷为何非要这般费力。”阿喜不以为意。
“不这般进,哪又该如何进?”沈蓁笑道。“你以为现下乃是在京都吗?”
“只要是报出厉王的名头,那便可畅通无阻?”沈蓁只摇了摇头,实在是拿阿喜没法子。“我们出门在外,既然是化作了商旅,就该有商旅的样子。”
“你怎得就改不了口?”
阿喜吐了吐舌头。“这不是只有夫人与我两人在吗?”
“正所谓隔墙有耳,若是坏了王爷的打算,我可保不住你。”
阿喜飞快的应了一声,便偏过头,又揭开车帘,往着外头瞧去了。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韩内官静静侧耳,才听到里头几乎匆忙到飞起的脚步声。
沉重的红漆大门被人从里头缓缓拉开,李太守身穿湛蓝色袄服,脚步急促的闯了出来,眯眼打量了韩内官几眼。
不知是因为心神不宁,还是门槛太高,李太守竟是脚下一滑,差些便以面抢地。
“大人小心。”韩内官一步上前便准确无误的将人扶起,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了两句。
李太守深吸了几口气,方才握住了韩内官的手。“贤侄怎的来了,既然来了,怎的不提前同本官打个招呼。”
“本官也好安排人手去接贤侄才是。”
韩内官笑着与这李太守插科打诨了两句。
李太守却分明很有几分心不在焉的,频频的望向马车。“贤侄,不知晓,你....”
李太守有意打探厉王的下落,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砸懵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容煜来。
“多谢大人关怀,我家少主子一路安全无虞,瞧见这祁阳城中热闹非凡,当真 觉着这祁阳城中的百姓倒是幸运,竟有个心肠如此宽宥的父母官。”
“贤侄抬举了。”李太守躬了躬身子,颇有些惶恐。
“这不过是我分内之事,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说来惭愧。”李太守摆了摆手,让人将正门打开,笑着韩内官提议道。
“贤侄一路颠沛,不如今日好生在我府里歇歇,贤侄觉着如何?”
“自是最好不过了,多谢大人招待了。”
......
没过多久,李太守打开正门迎客的消息,便传进了正在梳妆的李夫人耳朵里头。
今儿个李太守本是说好了同李夫人用膳的,可是今日被人轻易的叫走了。
李夫人心里头原本是十分不快的,现下听见竟是让人开了正门相迎。
心里头更是不舒坦了,让人备好了饭菜,便准备去瞧瞧到底是哪里来的亲戚,竟是能得太守如此敬重。
李夫人到的时候,李太守正同一名男子同坐堂前,那男子瞧来比李太守年轻十几岁,周身的气度却是不凡。
尤其是那微微抬眼的那一双仿若是缀了星辰的眸子,若是李夫人年轻个几岁,怕是会被瞧的脸红心跳。
“夫君,这位乃是夫君的哪位子侄?这周身气度很是不凡,我倒是未曾见过。”
虽说容煜说了大可以子侄相称,李太守也勉强答应下来,可是眼见着这无知妇人竟是当真这般莽莽撞撞进了来,正想开口将人打发走。
却听那边一直沉默着的沈蓁笑眯眯的接话道。
“妾身这厢有礼了,只是小辈现下身子有些重,便没法子起身行礼了。”
“还望婶母海涵才是。”
李夫人的注意力登时被沈蓁吸引过去。
乍一看见沈蓁那张被毁了一半的脸,李夫人是吓了一跳的,而后又瞧见了沈蓁那凸出的小腹实在是有些吓人,登时关切的询问起来。
“你既然怀了身子,怎的不好生休息,怎的也随着夫君到处东奔西走的?”
“倒也无碍。”沈蓁只笑。“妾身同夫君自打成亲便没有分开过,再加上我也不是那般娇气的人,若是让我在家中安心养胎,候着,我也坐不安稳。”
“还不如跟着夫君长长见识。”
“也让我这腹中孩儿历练历练。”
李夫人用奇怪的眼神盯了沈蓁一阵,原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了回去。
“就算是你这般讲,还是需要多注意一些。”李夫人触到沈蓁的手,觉察出她手指有些微凉,不由蹙眉唤过自己身边的女侍取了一件大氅来沈蓁披上。
“这般贵重的物件,妾身不能收。”便是要装商旅,容煜也未曾亏待过沈蓁,一应物件都是备的最好的。
这种大氅,光带来的便有三件,不披下来,沈蓁只是觉着这大氅同她们现下的身份极不匹配罢了。
“我既然是拿来了,那便是未曾准备将东西拿回去。”李夫人拍着沈蓁冷的似冰的手。“你便收下,只当是我这个姨母给的见面礼罢了。”
既然都如此说了,沈蓁哪好再推拒?
“瞧着你这肚皮大都不一般。”
“是双胎。”听到这话,那李夫人不由拍了拍沈蓁得手。“你是个有福气的。”
“一下便得了一双,这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你同你夫君是准备做些什么营生?”又同沈蓁扯了些家长里短,李夫人方才切入话题,只试探道。“今儿个突然登门,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不说旁的,你叔叔在这祁阳说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你们若是遇上了什么难处,不必为难,大可找你叔叔替你们撑腰。”
沈蓁乖顺的点点头,一脸十分感动。“多谢婶母想帮,妾身铭感于心。”
“都是一家子何须如此客气。”李夫人说着拍了拍沈蓁的手。“你婶母活了这般的年纪,你这般美的,也未曾见过几个。”
“婶母过奖了。”沈蓁却好似瞧不出李夫人面上的惋惜。
“夫君,妾身有些疲乏了。”沈蓁话音方落,容煜的眼神便飘了过来。“你瞧我,同你聊得太过投机,竟是忘了询问你现下可受的住。”
容煜只抬了抬手。“只恐怕我今儿个要晚些回去,你好好休憩,旁的便不用操心了。”
沈蓁借故离开,在阿喜的搀扶下,方才踱到门口,便迎面撞上个面容娇俏,笑颜如花,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
那女子却好似未曾将沈蓁瞧进眼底似得。
“爹爹,女儿回来了....”
那名女子对着李太守甜甜一笑,正想摇了摇李太守的肩膀,一如既往说些娇俏的讨赏。
下意识抬眼,却对上容煜那似笑非笑的眼。
登时,那名女子便红了脸颊,磕磕盼盼道。“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