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沈蓁腹中疼痛稍有缓解,只是她稍有异动,便被身后之人敏锐的感知到了一般。
“莫动。”沈蓁能明显感觉到身后腰腹处抵住的冰冷之物。
沈蓁只得僵直着身子,同身后之人拉开距离。
撕拉一声,下一刻,沈蓁眼前便被黑布蒙住,只能听到耳畔踢踏踢踏的马蹄声。
近两日气温骤降,冷风簌簌的直往着沈蓁的领口宽袖中灌,冷的沈蓁几个哆嗦。
感觉到马蹄声渐缓,沈蓁略略偏头,便被人从马上抱了下来,遮眼的黑布也被顺势扯落。
这是个两进两出的青瓦小院,除了墙角的一棵老桂花树外,院子里干净整洁,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京都外城,到处都是这般的院落。
故而,沈蓁根本分辨不出,这头戴青面獠牙的面具男人将她掳掠到何处,又到底意欲何为。
“进去。”
面具人沉默的跟在沈蓁身后进了房门,全然不在意沈蓁四处打量的目光。
除了带着沈蓁来的面具男人外,门内还坐着个瞧来二十四五的青年男子,那名男子面容平平,长着一副丢到人海里头,寻人都寻不到的寻常面孔。
沈蓁方才入门,男子的眸光顿时追到近前。
沈蓁明显感觉出那人的目光在她的小腹处有些许的停留。
“过去。”面具人不耐的语气,平白无故给了沈蓁几分熟悉之感。
还不待沈蓁细想来,她已被面具男人按坐在了桌上。
“已怀胎三月,胎像不稳,好生休养即可。”拿青年男人替她把了脉,得出这么个结论来。
先前那人的情绪被面具遮盖的严严实实,沈蓁瞧不出大概,故而只能一眨不眨的盯着这青年男子。
这男人倒真像是只为了给她诊脉罢了,惜字如金的吐了几个字,提着药箱便大步离开了去。
青年男人离开时顺手将房门带上了,房内只剩下沈蓁与那个面带青面獠牙的面具男人。
“沈蓁,出身青州望族,乃是家中嫡长女,青州之乱下,沈家三百余口尽数斩于午门外,却因为与厉王的一纸婚约残活到如今。”
“栖身于仇人的滋味如何?”这人的话语剪短,字字句句却如同冰冷如刀,一点点撕开沈蓁的伤疤。
那人冷冷的眸光落在沈蓁的小腹上,那眼神仿若是要硬生生将孩子从沈蓁的小腹中取出一般。
“你想要做什么?”
若非是另有所图,又何须废这些心思在她的身上?
因着先前挣扎,沈蓁发髻散乱衣裳不整,虽是狼狈不堪,一双眼睛却是奇亮,眸色神采竟是将她现下狼狈姿态掩盖去了几分。
“姑娘是聪明人。”蒙面男人也不欲拐弯抹角。“沈家男儿铮铮傲骨,便是午门斩首时也不曾向昏君低头,姑娘身为沈家女儿,何甘屈居仇人身下?”
若非是因这仇恨所至,沈蓁早就不想苟活于世,便是沈蓁心如坚石,可是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难免羞恼。
只是不管这名男子到底所求何事,所目的,却是与她殊途同归。
“你想要我怎么做?”沈蓁如何能不恨?可是她不过一介女流,无权无势,便是想从容煜逃开都困难重重,想要手刃仇人,容煜乃是武将,婉转承 ?欢时容煜都警惕如斯,一击不中想要再寻机会,实在是太难了。
与这人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只是沈蓁现下一条小命都捏在这人手里,只能假意应承下来。
“姑娘什么都不需做,只需要安心候着即可。”
“什么意思?”沈蓁似懂非懂,这蒙面男人这般大费周章将她弄了出来。
现下听着这意思,是想要让她继续潜在厉王府?“容煜多疑,我今日逃出升天,便是再入王府,恐怕也获取不得他的信任。”
似乎是瞧出沈蓁眸底的抗拒,那蒙面男人呵了一声。“我自有安排,姑娘只需要配合即可。”
......
“王爷。”若是寻常,沈蓁是死是活,于长公主而言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现下沈蓁腹中怀有双胎,长公主自然是多加注意。
长公主府内,她耳目众多,沈蓁迟迟离席不归,当即吸引了她的注意,只是待到她抽出空来。
事情已经被容煜圆了个妥妥贴贴。
长公主虽心怀疑惑,但是因着诸事繁琐,一时倒也分 身乏术。
外城八里窄坡,容煜纵马疾驰,身下骏马如电如影,他紧赶慢赶下,追随而来。
到底是慢来一步。
瞧见的便只是那孤零零落在窄坡上的,被扎成刺猬的马车。
容煜放慢速度,脚下的踏雪仿若是察觉出主人的情绪,正焦躁的绕着马车踏步。
容煜绕着马车转了一圈,眼见着除了地上那一具马夫的尸首外,并没有其他人的尸首,紧紧提起的那根弦,方才松弛了一些。
只要不见尸身,总归好些。
容煜想起先前心口陡然抽痛,正凝眉思索的空档。
“王爷。”韩内管捡起地上染了血色的一方衣角送至端坐于马上的容煜跟前。
那宽袖衣角上绣着浅浅的牡丹,那牡丹染了些许的红色,艳的越发娇媚了。
容煜瞧见这衣角心思一沉。
想起白日里,沈蓁穿着这身百褶牡丹长裙,面容沉寂,端正正温婉垂眸立在马车前的场景,这一月,白日里头,为了避嫌,他却是瞧都未曾去瞧过她。
只得常于深夜探入她闺房。
但是夜色昏沉,他怕惊扰旁人不敢掌灯,只能借着月色瞧一瞧她,全然只能凭借旁人之口,知晓她是胖是瘦。
今日一见,便难免牵动了些心思。
却不料想这女人便如同没心没肺般,但凡寻到些机会,便想从他身侧逃离,只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搜。”
容煜下了马,站在马车边上,瞧着那道明显被拖拽过的血痕,眸色沉沉。
“王爷,此处明显有两批人打斗的痕迹。”韩内管分析道。“沈氏先是被迫下了马车,而后被人掳走,只怕是受了些轻伤。”
“城门已戒严,贼人带着沈氏,目标太大了些,只怕还未逃出城外。”
“查。”
李青柠恍恍惚惚的被人扶进内室,在床榻上傻坐了片刻后,连嬷嬷便尾随了进来。
沈嬷嬷受伤在家,李青柠身侧只有两三个小丫鬟,连嬷嬷到底不大放心,虽说那女医官说了,那药不会伤到李青柠的筋骨,但是瞧着李青柠这吐得昏天暗地的模样。
连嬷嬷心疼不已。
“嬷嬷。”李青柠脸色苍白的靠坐在拔步床上,听见连嬷嬷进来的动静,身子动了动。
连嬷嬷瞧着李青柠这般难受,真心实意的掉了几滴眼泪,心底恨透了沈蓁。
若非是沈蓁,郡主的不足之症又怎会如此频发,害得现下伤了筋骨,这辈子子嗣艰难?
连嬷嬷感同身受,声音便越发柔和起来。“郡主若是不舒坦,唤老奴即可,现下只需好生休养,往后的一切都有殿下呢。”
连嬷嬷的话意有所指,李青柠心底门清,便是不清楚,事后细细想来,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恐怕是因为之前连嬷嬷哄着自己喝下的那碗药了。
“母亲她,是如何为我打算的?”李青柠忍不住问道。
“郡主可还记着前朝虞太后?”连嬷嬷话声柔和,李青柠却骇的脚底发寒。
前朝虞太妃母家强盛,孝仁皇帝体弱,看重七皇子虽年幼但聪慧,又恐自己体弱驾崩后,虞家挟天子以令诸侯,便硬是下了一道圣旨去母留子。
连嬷嬷只道李青柠心善,长叹一口气,抚着李青柠的鬓脚道。
“郡主乃是殿下心尖尖上宠爱着长大的,那沈氏不知死活多次冲撞郡主,害的郡主成如此模样,殿下瞧在眼底,痛在心底。”
“先前不收拾她,只是怕郡主与王爷离心罢了。”
眼见着李青柠发起了呆,连嬷嬷又笑了笑。
“这些腌臜事,郡主只当不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