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过后不久,那位奥地利“马术师”死了……不过在此之前的圣诞节照样过;那是两天或者三天——如果连平安夜的那一天也一起算上——汉斯·卡斯托普曾经怀着几分恐惧和担忧期待着它们的到来,不知道这里的圣诞节将是什么样子。随后到来的日子却平平常常,有白天,有中午,有晚上,其间偶尔变了变天——积雪已有点融化,除此也有始有终,跟其他日子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通过外表的一些修饰打扮,让人们头脑里和心理上意识到它们于一定期限内的特殊地位,在迟早也成为过去之后仍留下一点不同于寻常日子的印象……
贝伦斯宫廷顾问的儿子名叫克努特,他来山上度假,眼下正与父亲一起住在侧翼的大楼里——小伙子漂漂亮亮,可惜脑袋已经一样有些往前探。疗养院的气氛已让人感觉到小贝伦斯的存在,女士们显得来更爱笑,更爱打扮,也更容易激动了,她们谈话的内容多涉及与院长公子的邂逅,要么在花园里,要么在树林中,要么在疗养区里。同时他还接待很多客人:大批大学同学来山上拜访他,六七个大学生一块儿住在“村子”里,却在宫廷顾问家中用餐;常常成群结队在疗养区内游来逛去。汉斯·卡斯托普避免和他们打交道。他和约阿希姆一起躲着这帮年轻先生,不得已碰了面也感觉不痛快。这帮哼着歌、游游荡荡、挥舞着手杖的哥儿们,他们令作为疗养院一员的他格格不入;他恨不得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再说,这些人大部分像是从北方来的,没准儿其中还有些是他老乡;而他汉斯·卡斯托普又对自己的老乡怀有巨大的恐惧,因此经常一考虑到“山庄”疗养院可能再来一些汉堡人,心里就会产生反感,特别是贝伦斯又曾经说过,这座城市一直源源不断地在给院里输送后备大军。也许在重病号和见不着的垂死者当中,就有他的一些老乡吧。见着了的只有一位脸颊凹陷的商人,几个星期来一直与伊尔蒂斯太太同席,据说来自库克斯哈芬港。说到此人,汉斯·卡斯托普庆幸的是此间人们很难与不同桌的病友接触,还有就是他的故乡地域广大,辖区异常之多。这个商人的存在对他来说无所谓,也极大地缓解了他会与来这里的汉堡人发生瓜葛的忧虑。
话说平安夜渐渐临近,终于有一天站在了门口,第二天就变成了现实……想当初,也就是离耶稣圣诞日到来还有整整六个礼拜,汉斯·卡斯托普曾经对此地的人早早就开始谈论过节,颇有些感觉奇怪:时间这么长,仔细算起来也就是他原本打算待的时间,再加上后来卧床静养的全部时间。不管怎么讲,这在当时确实是够长的,特别是汉斯·卡斯托普上山后度过的前三个礼拜,看来更是这样——相反,计算起来完全相同的时间,而今却已微不足道,几乎等于乌有。他现在觉得:餐厅里的人们那么藐视时间,也有道理。六个星期,数目甚至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