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一分析,还真是有那么点儿味道。”杜怀镜突然觉得马方成是有意把话题扯开,不想告诉他去找一号的内幕,就问,“一号是怎么评价姓侯的老东西?”
马方成说:“你以为他会像咱们这样,说话随随便便,毫无遮掩,人家那可叫金口玉言,话也说得隐晦,要是不把大闹里的发条上满,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啥。”
“你听懂了?”
“没有。”马方成冷下脸来,说,“你小子,越来越狡猾了,故意套我的话是不是?”
“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在关心时政嘛。”
“对了,你关心时政就对了。”马方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说,“听小道消息说,最近总公司巡视组要来石江公司,你好好想一想,有没有需要向他们反应的情况,如果又,那就赶紧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准备材料呀,然后直接发给他们。”
杜怀镜好像听出了弦外之音,试探着问:“一号告诉你的?”
“无可奉告!”马方成喝一口水,说,“你这家伙,干嘛非要刨根问底呢?知道那个意思就行了,傻不傻呀你?”
杜怀镜对出一脸赖笑,说:“这不是没拿你当外人嘛,推心置腹呗。”
“老杜,这一次好像是奔着重点对象来的,你明白的意思吗?”马方成严肃起来,说,“有些人不能再迁就了,要不是上头来人,下边根本拿他没办法,根基实在太厚实了,根本就动不了他。”
“上头来人就能动的了他?也未必吧。”
“这就看有没有人想杀他了,只要是有证据确凿,事实清楚,要想拿下他,就跟打死一只老鼠一样简单。”
“你的意思是……”
“是啊,就是那个意思。”马方成点点头,接着说,“你把之前的材料整理一下,事实越清楚越好,描述也详实越好,不管是经济方面,还是生活方面,对了……对了,还有他的死党,那个姓王的,也没有必要顾忌脸面,一刀切下去了事!”
杜怀镜说:“可是有些事情,手头的证据不足呀,只是空口说,怕是很难作为证据,再说了……”
见杜怀镜有些顾虑,马方成就说:“你用不着有顾虑,我跟你交个实底,你不要说出去,他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真的?”
“是啊,我觉的,你了解的已经够多了,譬如扶贫项目款,譬如女人,譬如山庄,再譬如姓王的那栋别墅,还有很多很多,哪怕是利用村支书害我们的那些事情,都可以抖落出来,我知道,你手头还有实况录像的,对不对?”
杜怀镜说点点头,说:“行,我马上就着手准备。”
“倒是用不着太急,不要在办公室做,更不能用单位的电脑处理,小心背后有鬼,等晚上回家,关起门来做,连老婆也要防着点,懂我的意思了吗?”马方成说得很认真。
杜怀镜说:“只是有点儿可惜,小董手头的那些资料好像已经没了,要不然那才是最有利的证据。”
“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不要网罗其他人,明白我的意思吗?”马方成又想起了一件事,交待道,“这件事情,在任何场合都不要说,特别主意一点,那就是一定不要跟新来的吴副总露出一丝一毫的相关信息,面上要保持一团和气,更不要对上级领导评头论足。”
杜怀镜一愣,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说,他是老东西的人?”
马方成点点头,说:“你知道姓侯的为什么把他安插到咱们这儿?说白了,就是让他来做眼线的,最起码也是个消防员。”
杜怀镜笑着说:“他是领导,我只是个打杂的,怎么好盯他的梢呢?”
“不想盯是不是?那好,就等死吧!”
见马总冷下脸来,杜怀镜忙解释说:“我是担心万一被他觉察到了,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你小子,装傻是不是,你难得就没看出来,他是侯来头安插过来的奸细吗?”
“怪不得呢,我一直都没弄明白,从省公司纪委调个人过来干嘛,一不懂业务,二不熟悉管理,原来是这么回事。”
马方成叹一口气,说:“要不是,形势严峻嘛,不知道你看没看透,如果扳不倒他,他可能就能扳倒咱们。”
他竟然用了“扳倒咱们”这个词,意思很明确,他这也是在拉拢同党,让自己自觉不自觉地就跟他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这件事说开了后,马方成就此打住,问起了侯耀宗上门的目的。
杜怀镜就把他想把冯晓川安置到良种繁育基地的意思说了出来。
马方成听完后,说:“他怎么说,咱就怎么做,眼下咱不跟他犯拧,免得无事生非,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杜怀镜问他:“你不会真的把冯晓川打发到山沟沟里面去吧?”
马方成说:“该去就得去,免得引起他的怀疑。”
“可冯晓川肯定不会同意的,万一急火攻心,再犯了病怎么办?”杜怀镜有些着急。
马方成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冯晓川那不是真病,他是在胁迫之下采取的下策。”
“可我怎么都看不出来他是装的。”
“这恰恰说明,那个小子经过这次生死波折,又成熟了几分。老杜,我告诉你,冯晓川看上去完全失忆了,那倒不是个坏事,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的内幕很多很多,我估计仅仅他所掌握的那些,就足以把老东西搞进去!还有,那就是高明宇的死,肯定是个阴谋,但愿能早一天揭开谜底,也算是帮他洗清冤屈,平反昭雪。”
杜怀镜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心里异常酸楚。
两个人推心置腹谈了整整一个下午,接近下班的时候,杜怀镜才离开,又习惯性地去了一趟综合办公室。
周巧然正在盯着电脑浏览着什么,见杜怀镜进来,就站了起来,说:“杜副总,我想麻烦你个事儿。”
“用不着那么客气,有话直接说就是了。”
周巧然低头沉吟一会儿,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抬起头来,说:“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冯晓川?”
杜怀镜一愣神,问他:“你找他干嘛?”
周巧然说:“我想跟他说说话。”
杜怀镜说:“过几天他就来上班了,到时候再说不成吗?”
周巧然摇摇头,说:“我还是想早点见到他。”
“为什么?”
“我就是想快点见到他,越快越好,杜副总,你帮帮我好吗?”
杜怀镜见周巧然的眼圈都红了,自己的鼻腔里也跟着一阵泛酸,说:“你这个时候见他,会不会刺激他?”
周巧然摇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我觉得恰恰相反,也许会唤醒他更多的记忆。”
“对了,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吗?自己跟他联系不行吗?”
“我都很久没主动打他的电话了,担心他……”
“担心他惊喜过度吧?”
“说不上真的会那样。”
杜怀镜没有立马答应她,他在想,周巧然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找冯晓川呢?并且还那么急切?
不会是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但又不好多问,就说:“我就是觉得见了面之后,他那个样子,你会接受不了。”
周巧然说:“他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
“真的?”
“嗯,真的。”
杜怀镜稍加思量,然后说:“那我回办公室一趟,他家的电话号码记在号码簿上。”
周巧然以为他想逃脱,就说:“你不是有他的手机号码吗?”
杜怀镜说:“直接打他的手机不太合适,还是先找他爸问一下情况吧,合适的话咱们再过去,你说好不好?”
周巧然答应了下来,说:“那我等你消息。”
杜怀镜点点头走了出去,没顾得上跟综合办公室里的人打一声招呼,就匆匆忙忙去了二楼。
其实,他刚才是跟周巧然撒谎了,并不是回办公室找电话号码,而是直接返回了马方成的办公室。
马方成得知周巧然要去看冯晓川,蹙眉想了想,说:“我觉得倒也不一定是个坏事,这样吧,你联系一下冯晓川,就说请他吃顿饭,看他的态度再说。”
杜怀镜问:“要不要把周巧然想见他的事情说出来呢?”
马方成说:“这个嘛,可以说,冯晓川不会拒绝的。”
杜怀镜答应下来,直接拨打了冯晓川的电话,告诉他:“那个小周,周巧然,已经调到我们单位来工作了,她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
听上去冯晓川很平静,平静得都让杜怀镜吃惊,他说:“行啊,我也很久没见你们了。”
杜怀镜说:“我们不是刚刚见过吗?”
冯晓川说:“我说那个小周。”
杜怀镜问:“你还记得她吗?”
冯晓川说:“认得,是个女同志,对吗?”
杜怀镜心里一哽,想笑,却又泛起了酸楚,就说:“那好,一会儿见了面再说话。”
冯晓川说:“行。”
为了照顾他,杜怀镜觉得还是在冯晓川家附近见面好,就问他小区附近有没有好一点儿的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