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镜点点头，答应下来。

　　吴副总的办公室收拾停当后，周巧然带着一老一少两个零工，去财务室支了工钱，然后又回了自己办公室，处理手头的工作去了。

　　周巧然不亏是从省公司调过来的，工作能力的确不一般，她不但把吴副总的办公室规整得井井有条，同样也把杜怀镜的办公室收拾得有模有样，完全改变了以前的格局，看上去根本找不到一丝之前的影子。

　　这样一来，杜怀镜心里面就舒服了很多，毕竟高明宇做鬼去了，并且做得还是个冤鬼，要是屋里子保留着过多他的印记，心里面确实感觉不舒服。

　　当然了，无形中也会觉得有几分晦气。

　　更让杜怀镜感动的是，周巧然还在南墙的拐角处挂了一副钟馗图，真可谓是用心良苦，让人感动。

　　杜怀镜坐到了办公桌前，这才看到，办公室上除了纸笔、文件之类的办公用品，还放了一盆长相特别的精致竹子，看上去竹节分明，绿野葱茏，笔挺直上。

　　难不成她这也是别有用心，祈盼着自己的仕途节节攀高，青云直上？

　　也或许是投其所好，讨自己欢心。

　　但不管怎样，都说明她是个特别有心计的女人，思维缜密，处事老练，谋划周全。

　　可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就会稀里糊涂上了侯耀宗父子俩的贼船呢？

　　通过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就足以看得出，她已经看透了侯一龙的真面目，不想再跟他们搅合在一起了。

　　但对手太强大了，他一个从乡下来的小丫头，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又怎么能斗得过他们呢？

　　明摆着是鸡蛋往石头上撞！

　　杜怀镜想到这些，愤愤不平，却又焦灼无奈。

　　他被这种情绪控制着，一直到了下班之后，按照周巧然短信约定好的，去了一家快餐店，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想，接下来，该临到周巧然心里不平静了。

　　当他走进了一个格子间，看到周巧然早就侯在了那里。

　　见杜怀镜走了进来，她微微起身，说：“本想着跟你一起来，怕招来唾沫星子，只好先走一步了。”

　　杜怀镜说：“没事，我们光明磊落，怕什么？”

　　周巧然说：“是啊，按理说我们是同事，不……不……用词不当，我说错了，按理说我们是上下级关系，用不着避讳啥的，再说了，男女之间也完全可以有纯洁的朋友关系，你说呢？杜大哥。”

　　杜怀镜点了点头，说：“是啊，我觉得现在很大一部分人，心理都变得龌龊了，凡事总喜欢往肮脏处想，所以就找不到干净的地方了。”

　　周巧然叹口气，说：“说真心话，现如今，想找一个清净之地真的是不容易了。”

　　杜怀镜知道周巧然是有感而发，刚想说什么，服务生把点好的餐饮送了上来。

　　看一眼自己面前的饭菜，杜怀镜心里油然滋生了一份特别的温情，她给自己点了两个肉包，一碗八宝粥，一份京酱肉丝，还有一份凉粉，外加一碟绿菜组合。

　　这个女人，难道她心里面长着一对触角？

　　要不然怎么会把握得那么准呢？这包子、这肉丝，特别是那份凉粉，恰恰是自己最喜欢吃的，她怎么就能做到自己心里面去的呢？

　　再看她给自己点的，只有一碗粥，一个菜包，外加一个小凉菜。

　　杜怀镜开玩笑说：“你这样，我怎么能吃得下呢？”

　　周巧然微微一笑，说：“你以为我舍不得给自己点吗？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能少吃，就少吃点吧。”

　　杜怀镜摸起了一个包子，咬一口，边嚼边说：“这一家餐馆，我还是第一次来，看起来饭菜还真不错，特别是这包子，很香。”

　　周巧然说：“我来过吃过两次。”

　　杜怀镜问她：“省公司离这边够远的，怎么会跑到这边来吃饭？”

　　周巧然说：“跟侯一龙来的，这才上班没几年，石江市大部分饭馆全都吃遍了。”

　　杜怀镜想不到她会毫不避讳地提到侯一龙，并且看上去神情那么坦然，一点都不造作，没有丝毫的怨愤，这真有些令人费琢磨。

　　眼下他不想过问侯一龙的话题，太敏感，会触及她的痛处，那样的话，这顿饭也就会吃出异味来，本来约着一块出来吃饭，就是借机聊一聊有关冯晓川的事情，所以，杜怀镜便直奔了主题，问她：“你是不是想知道冯晓川失踪这么多天后，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周巧然说：“是啊，没想到还能回来，以为再也见不着他了。”

　　杜怀镜手里拿着一个包子，放在嘴上，尽量遮掩着自己的面部，双眼从包子上方直直盯着周巧然，见她情绪平稳，波澜不惊，倒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已经死了？”

　　周巧然点点头，说：“是啊，连做梦都看见他被抛到火坑里去了，等火熄灭了，连骨头都找到一点点。”

　　杜怀镜说：“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几乎把前边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一问三不知，只说这段时间是睡了一觉。”

　　周巧然问：“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杜怀镜说：“不好说，反正我是觉得怪怪的。”

　　他本想着从周巧然嘴里掏出一点隐情来，可看上去她也是一无所知，感叹一句：“这一段时间，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呢？”

　　杜怀镜说：“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个永远的谜了。”

　　“也许他会醒过来的。”周巧然说。

　　杜怀镜咽下口中的包子，苦笑着说：“也许他本来就是醒着的，只是不想，或者不敢道出实情罢了。”

　　“你的意思是？”

　　“不好说。”杜怀镜喝几口粥，问他，“你呢，是不是后悔了。”

　　“有什么好后悔的？”

　　“后悔调过来呀，毕竟你们好过，虽然和平分手了，但见面后必定会疙疙瘩瘩，更何况是一起工作了。”

　　周巧然放下筷子，呆呆坐了一会儿，看向了杜怀镜，说：“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既然冯晓川回来了，我想跟他重归于好。”

　　周巧然说得平淡，可杜怀镜听上去如同惊雷，他满脸惊诧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跟侯一龙好了？”

　　“是啊，想来想去，还是跟着冯晓川这样的人踏实，一辈子下来，平平淡淡过日子最好。”

　　“可……可你们毕竟分手了呀。”

　　周巧然摇摇头，说：“本来，我们就没正经谈恋爱，只是接触了几回，算是个初步了解吧。”

　　“那你的意思是，冯晓川回来后，就正儿八经跟他谈恋爱了？”

　　周巧然点了点头。

　　“那侯一龙他会放过你吗？”

　　周巧然说：“他总不能用绳索绑着我过日子吧？再说了，不是还有他老子嘛，让他来管。”

　　杜怀镜说：“我怎么感觉侯总好像不太想管你们的事儿。”

　　“你的意思是？”周巧然好像没听懂杜怀镜的意思。

　　杜怀镜就把昨天夜里，侯一龙带走她之后，由于担心会出啥问题，给侯耀宗打电话的过程说了一遍。

　　周巧然听后，说：“他管了，不是没管，很快就赶了过去，但他儿子是个禽兽，当着他老子的面，还……”

　　见周巧然说不下去了，低下了头。

　　杜怀镜不好再多问，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周巧然的额头时而紧皱，时而松弛，本以为她会哭鼻子，却不见她眼里有一滴泪水。

　　“杜大哥，也许在有些人眼里，我是幸运的，找到了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又傍上了侯耀宗这棵大树，还有侯一龙这样的高富帅追着、赶着。但是，我的苦没人知道，要不是为了家人，我早就远走高飞了，哪怕是回家种地，也不愿意留在这座城市了。”周巧然说着，脸面浮出了伤感的表情。

　　杜怀镜明明知道她心头的苦衷，却故意装得一无所知，说：“你这样说，连我都觉得是矫情，一个毕业才短短几年的学生，就得到了一般人得不到的东西，你还不觉得满足吗？”

　　周巧然沉沉叹息一声，说：“一言难尽呢？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有那么难吗？”

　　“有！”

　　“譬如？”

　　“就拿昨天晚上来说吧，本来我们早就说好不再往来了，侯耀宗也当着我们的面把话敲定了，说一旦调到新单位后，便分道扬镳，互不干涉，可他匪气十足，不管不顾，搞出了那么一曲。”

　　“也许，他是对你一往情深吧？”

　　“是，不得不承认，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对我好，对我一往情深，但后来，慢慢就变成了一个恶魔。”

　　“后来就对你不好了？”

　　“是啊，变——态了，简直就是变——态了，每次见面，都逼迫着我跟他玩花样，甚至还用绳索捆了，或者是用锁锁了，再就是胡乱拿什么东西折腾我……”说到这里，周巧然终于忍不住了，感情的堤坝瞬间垮了，双手抚面，默默流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