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杜怀镜仔细打量着冯晓川,看上去这个期间也没有受苦,不但红光满面,看上去还胖了一圈,但神情明显有点儿木讷,没了之前的那种趾高气扬的灵活劲儿。
坐定后,马方成问对面的冯晓川:“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冯晓川点点头,说:“嗯,好好的,没事。”
马方成又问他:“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
冯晓川说:“其实,我也没去哪儿,感觉就像一直呆在家里似的。”
“一直呆在家里?”马方成跟杜怀镜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冯晓川点点头,腼腆一笑,说:“对不起,马总,我无辜旷工,违反了劳动纪律,愿意接受公司的处分。”
“处分不处分并不重要,我只是纳闷你这一阵子都去了哪儿?遭遇了些什么呢?这怎么突然就说自己一直呆在家里呢?我们来过几次,都不见你在家呀?”马方成紧盯着他问。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是觉得一直在家里,就跟哪里都没去似的。”冯晓川表情一直很寡淡。
杜怀镜转身望了一眼坐在旁边一个小凳子上的冯老汉,他勾着头,一言不发,看上去他很淡定,对于儿子的说法好不质疑。
马方成说:“冯晓川,你能说说这个过程吗?”
冯晓川仰起头,直勾勾望着天棚,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回家后就睡了,等醒过来后,才知道自己都好多天没上班了。”
“冯晓川,你……”杜怀镜刚想问什么,却被马方成打断了,说,“也许真是那么回事,不过,只要醒过来就好,你现在感觉睡醒了吧?”
冯晓川点点头,说:“睡醒了,已经恢复正常了。”
杜怀镜仍然觉得这事蹊跷,就问冯晓川老爸:“大伯,你相信冯晓川的话吗?他真的一直在家?”
冯晓川爸说:“我也说不清了,反正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感谢你们了。”
马方成问冯晓川:“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单位上班?”
冯晓川说:“明天吧,今天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了,实在不行,你把我一个月的工资全扣了吧。”
马方成说:“工资不会扣你的,算你病假好了。”
冯晓川说:“我又没病,只是睡着了。”
马方成接着问他:“那你回去后,还想干原来的工作吗?”
冯晓川说:“怎么都行,听从领导安排。”
马方成说:“你不在的这几天,咱们单位调过来两个新领导,一位姓吴,叫吴光华;另一位姓周,叫周巧然。”
冯晓川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那好啊,咱们单位又壮大实力了。”
杜怀镜这才明白马方成的良苦用心,跟着问一句:“这两位新领导有你熟悉的吗?”
冯晓川若有所思,摇摇头,说:“没印象,好像不认识。”
“那好,上班以后介绍你认识一下。”马方成停顿片刻,接着说,“你看这样好不好,给你安排一个新工作,轻松一点的那种,怎么样?”
冯晓川爽快地答应了,说:“行,怎么都行。”
马方成又问他有自己有没有想法,或者是对某一项工作有所期待,觉得比较适合自己的,可以提出来。
冯晓川摇摇头,说:“没有,一切听从指挥,领导让去哪儿就去哪儿,不会挑挑拣拣。”
“那好,就这样吧,什么觉得可以了,就去上班吧。”马方成说完,站了起来。
杜怀镜觉得这话谈得云里雾里,还没理出个头绪来,怎么好就走了呢?便抬头望着马方成,眼里充满了疑问。
马方成朝着他使一下眼色,那意思很明显,是说没必要再聊下去了,赶紧离开吧。
两个人告别了冯家父子,下了楼,彼此一言不发。
等坐到车里,杜怀镜实在憋不住了,就开了腔:“我怎么感觉这冯晓川还是个神经病呀?看上去一点不正常啊!”
“怎么就不正常了?”马方成问。
“你看看他的言行举止,还有他的谈话内容,与之前的那个冯晓川简直判若两人,根本就不卡拍了。”
马方成说:“只是时间长了,有点不生分了呗。“
“不对……不对……马总你想想,他怎么会连周巧然都不记得了呢?还有,工作上的事情,他好像也没了印象,就连上省委党校那么大的事情,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马方成说:“老杜啊,你就觉得他是个新员工好了。”
“奇怪,我怎么就是接受不了呢?他是不是得了一种说明怪病呀,譬如遗忘症啥的?”杜怀镜眉心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孟师傅插嘴说:“真的好像有一种类似的病,叫什么……什么……对了,记忆缺失症。”
马方成笑了笑,说:“你们就别瞎捉摸了,有关冯晓川的事情尽量不要多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都这样了,还能工作吗?”杜怀镜问。
“能,绝对能,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你相信不相信?”马方成盯着杜怀镜问。
杜怀镜对视一下,似乎读懂了其中的内容,就说:“他也是被逼无奈,是这样吗?”
马方成微微颔首,说:“明白就行了,有些事情不需要看得太清楚,难得糊涂嘛,你们说对不对?”
回到单位后,杜怀镜走进综合办公室,见只有董小宛跟老张在低头忙着,就喊了一声,说:“嗨,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冯晓川回来了,马上就要来上班了!”
果然跟想象的一样,董小宛惊得差一点就跳了起来,就跟疯了似的;
而老王则大瞪了眼睛,嘴巴长成了一个O型,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董小宛问:“冯晓川他究竟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又突然冒出来了呢?”
杜怀镜淡然一笑,说:“好像是脑子进了酒精,就一直昏睡过去了,这才刚刚醒过来。”
“那他去哪儿了?”老王问。
杜怀镜说:“在家里。”
董小宛问:“不说是高明宇在遗书里说,是他把冯晓川开车撞了,然后就处理掉了吗?”
杜怀镜说:“这就不好说了,也许他撞的是另外一个人,意识里就把那个人当成冯晓川了。”
老王点点头,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然后就埋头工作去了。
杜怀镜就问董小宛周巧然去哪儿了。
董小宛说:“去安排新来的那个吴副总的办公室了。”
杜怀镜应一声,就去了二楼,远远就听见周巧然说:“对……对……就放哪儿,哎,那个位置放打印机正合适。”
听上去很干练,掷地有声。
走到门口一看,杜怀镜眼前一亮,不由得暗暗折服,看来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这才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就已经把一个空屋子收拾得妥妥帖帖,一丝不乱,各种办公用品用具一应俱全,摆放整体,位置合理,看上去已近尾声。
“辛苦各位了。”杜怀镜站在门口,冲着里面说了一声。
雇来的两个钟点工朝着他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年轻一点的抱怨说:“其实这是一天的活儿,这个美女硬逼着我们半天干完,这样可亏大了。”
周巧然笑着说:“反正是包工活儿,你们加加劲干完了,下午还可以再去找一份工作,这也不就等于挣双份了工资了吗?”
上点年龄的那个只笑,年轻的一个还是在抱怨:“人的体力是有限的,上午透支了,下午还干个屁啊?”
周巧然说:“得了……得了……别占了便宜还想卖乖,再把那张桌子调一下位置,就可以走人了。”
年轻人还在嘀嘀咕咕,他是在故意借机在跟周巧然磨牙,的确,这么美的女人,男人哪有不眼馋的,就算说几句话,也算是过心瘾了。
周巧然便不再理他,走过来,对着杜怀镜说:“杜总,你看一下,还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杜怀镜虽然心里面觉得已经很满意了,还是走进去,转来转去看了一会儿,说:“那个报架放那个位置不合适,离花盆太近,浇水的时候容易溅湿了,还是放到茶几那边吧。”
“对呀……对呀……是我安排不周,这就调,这就调一下。”周巧然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吩咐着挪动去了。
两个干活的挪动报架的时候,杜怀镜招招手,把周巧然喊道了跟前,小声说:“周主任,有个事儿,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声。”
“杜怀镜,你称呼我小周就行。”周巧然走了过来,仰起脸望着杜怀镜,有点小调皮地说,“有什么指使尽管吩咐!”
杜怀镜说:“冯晓川回来了。”
“什么?”周巧然愣住了。
杜怀镜说:“这没有什么意外的,我早就有种预感,知道他不会有啥意外,早晚是会回来的。”
周巧然脸色冷了下来,她问杜怀镜:“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怀镜告诉她,自己刚刚从冯晓川家回来。
周巧然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脸面又恢复了平静,说:“这样吧,中午咱一起吃个饭,慢慢聊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