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伍小宝走后,吴忠隆要迎娶秦锁云的消息传遍了高景关山,七月初七这一天,人们自发地组成了迎亲的队伍,一路上">

六十

书名:草鞋县令 作者:庹政 字数:201988 更新时间:2025-02-25

六十


伍小宝走后,吴忠隆要迎娶秦锁云的消息传遍了高景关山,七月初七这一天,人们自发地组成了迎亲的队伍,一路上,红彩摇曳,笙箫如歌,鼓乐齐鸣。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烟波桥上,烟波桥的另一头,伍家庄园的人也到了,一台红轿,背后是几百人的送亲队伍。迎亲的队伍中,有莫老,也有乞儿。送亲的队伍中,有伍小宝,也有焦达。

乞儿暗藏在迎亲的队伍中,看着对岸的焦达,她的心被紧紧地攥在拳头里。她恨不得冲上去,一刀斩杀了这个白莲教的叛徒,为母亲报仇。但是,此刻,她必须压抑住心中仇恨之火,隐藏自己的身份。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切都还不周全,她要等到万事俱备的时候,才能实施她的复仇计划。若此时不忍,必将坏了大事。

吴忠隆从马上下来,走上烟波桥,另一头的轿帘也打开了,秦锁云从轿上下来,两人的目光对接,许多话,在眼神中无声地传递着。

秦锁云一步步地走向吴忠隆,这是时隔三个月过后,二人再次重逢,而重逢的地点,竟然就是上次分别的地点。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或者宿命。

俩人走到桥中央,四目相对。

吴忠隆:“锁云,近来可好?”

秦锁云:“只要你好,一切就好!”

这话中,似乎暗藏着什么信息,吴忠隆听出了半分玄机。

吴忠隆:“你是否有什么要说?”

秦锁云:“今日是你我成亲之日,从今以后,我就是高景关山的子民。我有话要对高景关山的乡亲们说。”

吴忠隆转身,拉着秦锁云,面向高景关山迎亲的队伍。

秦锁云:“往日,锁云在高景关山,承蒙父老乡亲的照顾,锁云感激不尽,今日,有幸嫁入高景关山,是我秦锁云之福。在高景关山的那些日子,看着各位乡亲父老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甚是有感。高景关山有如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若能在此终其一生,什么王侯将相,什么荣华富贵,皆是尘烟。锁云愿与大家朝夕劳作,度此安定从容一生。然而,我秦锁云,是靠贩卖鸦片起家的。我做了十年的鸦片买卖,眼睁睁看着无数人被鸦片戕害,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锁云是有罪之人,罪孽深重,有愧于苍生。今天,在我和忠隆大婚之日,我想告诉大家一个真相。牛胜不是官府的人杀的,而是伍家庄园的人乔装成官府的人杀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于忠隆,离间你们,然后步步蚕食高景关山,让你们世世代代为他们种罂粟……”

秦锁云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口吐鲜血,摇摇晃晃不能站稳。吴忠隆赶紧扶住她,发现她的背后插着一支毒镖。这是焦达的暗器,红蝎镖。当初,他就是用这红蝎镖暗算了乞儿,现在他又用这毒镖暗算秦锁云。这一镖,焦达准备了很久,他用了最毒的毒药,可一镖毙命。本来这一镖是给吴忠隆准备的。他的计划是待吴忠隆迎娶秦锁云的时候,趁其不备,暗杀吴忠隆。然而,他在桥的另一头,眼看着秦锁云要说出真相,不得不率先出镖,把这支原本应该射杀吴忠隆的毒镖,射向秦锁云。

秦锁云中了镖,鲜血从口中不断流出来,嘴唇发乌,脸色变白,这是临死之状。吴忠隆抱着秦锁云,大声呼喊:“锁云,锁云……”

毒液已经进入秦锁云的五脏六腑,她再也不能出声了。她只是微笑,一种满足的笑,此生能死在吴忠隆的怀中,也是一种圆满的归宿。当日,她从下人的口中听说焦达施计,残杀了牛胜,并嫁祸于吴忠隆,让吴忠隆众叛亲离。她被软禁在乌香园,身不由己,要让吴忠隆摆脱这困境,必须铤而走险。于是,当日她故意演了一出上吊自杀的戏。戏,是演给伍小宝和焦达看的,至于怀孕,她根本没有怀孕,是她和郎中早就相识,他俩私下串通散布自己怀有身孕的谎言。部署好这一切,就为了能够在和吴忠隆成亲之时,当着众人的面揭穿焦达的阴谋。

秦锁云这一出将计就计,出乎了焦达的意料。他不得不射杀秦锁云,但是为时已晚,秦锁云已经把真相说出来了。迎亲的人们群情激奋,一拥而上,要拿下他的性命。还没等到对面的人冲到面前,在一旁的伍小宝先怒了。虽然秦锁云压制他那么多年,但秦锁云毕竟是他生母。他没料到焦达会射杀自己的生母,他一把抓起轮椅上的焦达,大声斥问:“你干什么?你怎能杀我娘!你这狗奴才……”

焦达没有惊慌:“少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想想,你娘此番归了高景关山,她能放过你吗?”

伍小宝听了这番鼓动,仿佛被说动了。如果秦锁云不死,嫁给了吴忠隆,她必会同吴忠隆夺回她在伍家庄园的一切。此时,他也犹豫不得了。桥对面的人已经杀过来了。

焦达忙喊:“保护少爷,保护少爷……”

于是,众家丁堵住烟波桥头,拼死保住伍小宝,而伍小宝被几个家丁保护着一路撤退。另一头,吴忠隆将秦锁云扶过了桥,大声呼唤着秦锁云的名字。可是毒液已经进入秦锁云的肺腑,气若悬丝。她就要死了,她是替吴忠隆去死的。她知道焦达的毒镖只有一支,焦达杀了她,就无法再杀吴忠隆。她故意在桥上大声说出真相。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逼迫焦达出镖。当那一镖射入她的后背,她反而安心了,她死了,吴忠隆就安全了。

当吴忠隆呼唤秦锁云的名字时,秦锁云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忠隆,打开古瀑口,愿你和高景关山万世太平……”


打开古瀑口,是秦锁云最后的遗愿。而另一头,回到什邡县的纪大奎正在带着上万民夫开掘野河滩的水道。当纪大奎被释放后,人们欢欣鼓舞,更加齐心协力。虽然大家万众一心,但是水道的开掘仍然步履维艰。因为最后五里,山势极为险要,而且全是岩石。要打通这岩石密布的河道,甚是艰难。一年的期限,只剩下最后一个多月了。

正在纪大奎焦虑的时候,这一日,张远桥带着人来了。他带着县学的学生几十人,驱着一辆马车来到河道上。

张远桥:“纪大人,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也许,你用得上。”

纪大奎:“什么东西?”

张远桥拉开马车上的毡布,是整整一车的炸药。

张远桥:“先父曾经教过我如何制作炸药,这一车炸药,是我和县学的学子们做的,有了炸药,开掘水道易如反掌。”

纪大奎大喜,而大喜之后,又是大忧。

纪大奎:“私制炸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你就不怕朝廷追究你的罪?”

张远桥:“只要能够为治水出力,被朝廷问罪又如何?”

纪大奎:“不行,我不能让你再次下狱,县学不能没有你,你要是下狱了,县学学子,谁来教?”

张远桥:“《孟子·告子上》言‘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孔孟之道,是天下学子必修之课。我此番所为,就是要告诉这学子们,何为‘舍生取义’。”

纪大奎还想说什么,张远桥打断了纪大奎。

张远桥:“纪大人,你不能再犹豫了,家父张师古在高景关山,也曾传授过制作炸药的方法,吴忠隆若使用炸药炸开古瀑口,你的计划就完了。”

这时候,突然有民夫前来报告:“纪大人,刚刚有一男子掉下河谷,摔断了腿。”

纪大奎抬头一看,不远处,一汉子,被几人搀扶着,鲜血不停从他身下流出,可这汉子依然高喊着:“弟兄们,不要管我,继续干!”

纪大奎再也不能等了,靠这肩挑背扛,牺牲和受伤的人会更多。只见他一挥手,喊道:“弟兄们,上炸药。”

于是民夫们纷纷上前,把炸药搬下车,输送到工程现场。

看着千万民夫,纪大奎眼中热泪涌起,他心里在默念着:关山会记住你们,洛水会记住你们,什邡会记住你们,历史会记住你们,所有为治水而付出汗水、泪水,以至于鲜血和生命的你们。

引水野河滩的水道工地,响起了阵阵爆炸声,人们使用炸药开掘水道,工程进展明显迅速起来。然而不久后,人们听到山的那一头,也响起了爆炸声。原来,吴忠隆也开始使用炸药了。

秦锁云死后,吴忠隆重新戴起了他的狼头冠。他回来了,消除了误解过后,他如英雄一般回到山民当中,山民们再次拥戴他成为高景关山当仁不让的寨主。

如今,秦锁云被埋在古瀑口对面的山岭上,墓碑上写着“秦锁云,高景关山人氏,吴忠隆之妻。”她终于成为吴忠隆的妻子。吴忠隆的妻子秦锁云是被伍家庄园杀害的,这杀妻之仇,是血海深仇,他不能不报。但是现在,他还得做更重要的事。就是打开古瀑口。因为,这是秦锁云生前的夙愿。

吴忠隆不能等了,另一头的纪大奎,工程进展迅速,而古瀑口工期已经严重滞后。他也不得不开始使用炸药,这是有风险的,朝廷知道高景关山的人使用炸药,必定会找上门来。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此时的伍家庄园,也陷入恐慌之中。他们离间吴忠隆,并企图在婚礼上射杀他,然而秦锁云用自己的死,拆穿了焦达的毒计。吴忠隆没死,不仅没有死,还重归高景关山,再次当上了寨主。伍家和高景关山结了仇。这个仇,吴忠隆迟早要报。伍家上下个个都噤若寒蝉。

伍小宝哭丧着脸问焦达:“师爷,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焦达阴森的眼珠一转:“事到如今,只能求助于朝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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