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再回到高景关山。

洛水边上，吴忠隆站在河滩上，看着缓缓流淌的洛水，思绪万千。他决定要出山，去见纪大奎，他不知道见到纪大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是，他必须去。

正当他还在沉思的时候，突然，不远处的齐子虚叫了起来。岸边的众人纷纷围了上去。吴忠隆也跟着走上去一看。只见，一袋被水浸泡过的茶叶里，隐隐约约有一些灰黑色的果子。这不是茶叶，这是什么？吴忠隆撕开口袋，那些果子纷纷掉了出来，落得满地都是。

“罂粟果！”莫老一看就认出来了

吴忠隆：“罂粟果？”

齐子虚：“难道有人在山中偷偷种罂粟？”

吴忠隆：“没想到，高景关山居然有人背着我种罂粟，立即给我查！”

几日后，十多个高景关山子民被押送到吴忠隆面前。这十多人一见吴忠隆，便扑通一声跪地求饶。领头的人叫牛胜。

吴忠隆：“如实招来，谁让你们种植罂粟的？”

牛胜一边磕头一边回答：“寨主饶命，是伍家庄园的人派人联络我，说是让我们种植罂粟，他们用高价收购。他们出价很高，我们几个一时贪图小利就答应了。”

吴忠隆：“伍家庄园？难道是秦锁云？”

一想到秦锁云，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和秦锁云朝夕相处的日子，和秦锁云在烟波桥上一别，这些画面一帧一帧在他眼前浮现。他陷入沉思当中。

吴忠隆没有开口说话，牛胜几人一直磕头，把头都磕出了血。莫老见吴忠隆沉默不说话，提醒道：“寨主，他们几个人怎么办？”

吴忠隆：“按寨中规矩，应该怎么办？”

莫老：“应该驱逐出寨！”

牛胜几人一听，更是慌了神：“寨主，小的知道错了，千万别把我们驱逐出山……”

吴忠隆知道牛胜几人，这几人在入山之前，是官府捉拿的犯人。这几人如果被驱逐出山，必被官府捉拿下狱，最后被斩首示众。吴忠隆心一软，说道：“这次饶了你们，下不为例！”

牛胜几人赶紧磕头谢罪。

瘟疫，最终还是蔓延到了什邡县。什邡县的县医和惠民局全都人满为患。纪大奎和石竹娘深感忧虑。

纪大奎：“听说朝廷有一种宫廷秘方，名叫神农本草散，患者服用过后，三日就可治愈。”

石竹娘：“这药剂输送到成都，很快就被各县哄抢。更为让人气愤的是，各县衙把这些药高价出售。狠狠地赚了一大笔。”

纪大奎：“没想到，居然在这人命关天的事上大发横财，真是视民为草芥。承祖作为成都知府，难道不制止吗？”

石竹娘：“想必承祖也有为难之处吧！”

纪大奎：“我想去见见承祖，希望他能看在什邡百姓的份上，为什邡提供一些神农本草散。”

翌日，纪大奎来到杨承祖的府上。

纪大奎：“承祖，什邡县如今瘟疫横行，听闻府上有朝廷下发的神农本草散，希望您能派发三百箱，以解百姓疾苦。”

杨承祖：“神农本草散都是按照患者比例派发到各县的，你一次要这么多，你让本官有点为难啊！”

纪大奎：“这也是为了救治什邡百姓啊！”

杨承祖：“其他县的百姓就不需要救治了吗？”

纪大奎：“我听闻，各县都在高价售卖神农本草散，此药本是为了救济万千百姓的，而现在倒成了各县敛财之道，救活那些高门贵族，把百姓的生死置之度外……”

杨承祖：“纪大人这话是在说我杨承祖履职不力吗？”

纪大奎：“承祖，外界盛传，只要向你缴了银子，就能从你这里拿到神农本草散。我不相信。如果这是真的，希望你收手，吕贯的下场，你不都看见了？”

杨承祖：“我收了各县的银子，是真的，但是我都把这些银子给了府中各房。你以为，做一个知府，就能行知府之令，你错了。等你做了知府，你就明白了。”

纪大奎：“你难道忘了牧云先生的师训了吗？家国天下，济世为民才是为官之本，这跟官阶高低毫无关系。承祖，切莫忘了初心啊！”

杨承祖：“我没有忘，可你相信过我吗？”

这话，指的当初纪大奎怀疑他盗走《关山图》的事。话到此处，纪大奎竟然无以应答。

杨承祖：“你别说了，念在你我师出同门，又共事一场的情谊上我特许下拨一百箱药剂给你，你也别再为难我，我也只能帮你帮到这个份上。送客！”

纪大奎还想说什么，却被府上的书佐请了出去。

纪大奎怀着复杂的心情，带着药剂回到什邡县。石竹娘一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石竹娘：“怎么了？”

纪大奎：“药倒是要到一百箱，但是……”

石竹娘：“怎么？”

纪大奎：“承祖不再是我们认识的承祖。”

于是，纪大奎将他和杨承祖相见的情况向石竹娘说了一遍。

石竹娘：“当初，要是我们没有错怪他，也许他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的变，也有你我的责任。”

纪大奎：“是啊，这害了他，也害苦了百姓。如今，什邡县瘟疫传播越来越迅猛，我这个无能的县令，无颜面对全县的百姓。”

石竹娘：“别丧气，向辰，我正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纪大奎：“什么好消息？”

石竹娘：“祖上曾经传我一本医书，名为《祛瘟条辨》，我一直带在身边。近日，瘟疫横行，我又重新学习了此书，在这本书中我发现了制作神农本草散的配方。”

纪大奎：“太好了，书中真有这配方？”

石竹娘拿出一本书，书上赫然写着《祛瘟条辨》。

纪大奎一看书上的章印，大惊。

纪大奎：“这是朝廷密书，你怎么会有这本书？”

石竹娘：“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也不知道祖上怎么得到此书的。”

石竹娘翻到其中一页，上面写着神农本草散熬制配方。

石竹娘念着：“丹皮三钱，生石膏一钱，桅炭三钱，甘草二钱，玄参一钱，赤芍二钱……”

纪大奎：“这真是太好了。”

石竹娘：“不过，有配方，也没用……”

纪大奎：“为什么？”

石竹娘指着书中一处：“这里面最重要一剂，就是这个古灵藻，它在煎制神农本草散的过程中，只需要很少一点，但却是最关键的。这种古灵藻寄生在红杉上，极为少见。县上的中药坊我都问过了，没有这种草药。”

纪大奎：“难道，真是要功亏一篑？”

话音刚落，雍奴拿着一个包裹进入。

雍奴：“大人，刚刚县衙外有人放了个包裹，上面写着‘什邡县令亲启’，我不敢擅自打开，请你过目！”

纪大奎打开一看，上面居然写着“古灵藻”三个字，里面是一些药粉。纪大奎拿给石竹娘看，石竹娘细看一番，又拿起来闻了一闻。

石竹娘：“是古灵藻！”

纪大奎抚掌大笑：“哈哈哈，真是要什么来什么，什邡百姓有救了！”

石竹娘却很冷静：“你觉得是谁送来的？”

纪大奎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对啊，这是谁送来的？”

石竹娘：“一定是她！”

纪大奎：“谁？”

石竹娘：“乞儿！”

纪大奎：“乞儿？难道乞儿没死？”

石竹娘：“我只是预感。”

此话一出，纪大奎和石竹娘都沉默了。夫妇俩的心情十分复杂。说不清是喜还是忧。喜，是喜乞儿活着。毕竟乞儿是他们收养的义女，与夫妇俩共处两年多的时间。忧，是忧乞儿的仇恨，只要她还活着，她势必要重振白莲教，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