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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书名:草鞋县令 作者:庹政 字数:201988 更新时间:2025-02-25

四十七


一个月后,杨承祖成为成都知府。

当日,杨承祖受到纪大奎的猜忌,愤然和纪大奎决裂,辞去县丞一职。可是,他毕竟是两广名门杨氏之后,恢复杨家的名望,重整杨氏的荣光,是他杨承祖一生的梦想。失去了自己的爱人,这痛苦他尚能承受,但是,断绝了仕途,他却不能接受。

于是,他联手了雷正坤。在马广和贞丰格格的婚宴上,他杀死了马广,救下了贞丰格格。他立了大功,官升三级,一跃成为成都知府。当然,其中也缘于纪大奎的举荐。

察哈尔泰也非常器重这个杨承祖。马有伦已死,巡抚一职空缺。谁可以担任巡抚一职呢?川中十一道府的知府和道台,在此番马广作乱的事件中,个个都有政治污点,没有被问罪已是万幸。唯有这个杨承祖,年轻干练,大有可为。察哈尔泰有意培养此人作为自己的心腹。

杨承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亲审反贼吕贯。

秋风吹过,城北的较场口,一地落叶随风而起。吕贯被五花大绑地押到杨承祖的面前。较场口,放着一尊铡刀,刀光凛冽。

此时的吕贯,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他披枷戴锁,蓬头垢面地跪在地上。自知时日不多的他,丧失了求生的欲望。沉默之下,杨承祖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透他的心。是悔,是恨,是愁,是怨,全然不知。

一旁的书佐大声地读着一份清单,清单上记录的是从吕贯家中查抄的资产:玉鼎十三座、宋砚十方、西洋表八个、玉马一匹、珊瑚树九株、蜜蝎素珠十三盘、小红宝石八十块、大红宝石二十块、如意十八支、镶金象牙箸二副、白玉鼻烟壶四个、镂金八宝屏六架、银宝一百个、金沙一千两、白银五千两、洋钱八千、制钱一千五百串……

吕贯穷尽一生所贪得的东西,都将他步步推向龙头铡。

然而,在杨承祖的眼中,还有另一层仇恨。当初,就是这个吕贯,从他手中夺去了花如翎,又把花如翎献给了马广。花如翎的死,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杨承祖:“人犯吕贯,抬起头来,看着本官!”

吕贯微微抬头,他的目光从一头凌乱的头发之隙穿射出来。经过一个多月的审判,他眼中已消退了邪恶,变得呆滞而麻木。

杨承祖:“嘉庆三年以来,你先后担任什邡县令、成都知府。驱逐流民,谎报灾情,欺蔽上级,冒领功赏,罪当死!贪污赈粮,收受贿赂,数逾千万,贪得无厌,罪当死!献媚上级,罔顾廉耻,卖官鬻爵,专权擅横,罪当死!伙同马广,筑通天坛,玩弄妖术,迷惑民众,罪当死!栽赃陷害,行逆叛乱,图谋不轨,意图覆我大清,更是罪当万死!以上五大罪,你可认罪?”

吕贯:“认罪!”

杨承祖:“你还有什么遗言?”

吕贯:“我自乾隆五十三年入仕,至今,已二十余载。入仕之初,我也曾胸怀天下,我也曾心有鸿途,我也曾情系苍生,可怜大清至此,吏治废弛,腐败盛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乾隆五十五年,我上书,陈文狱之弊,被责罚;乾隆五十七年,我上书,责官场之奢,被降级,嘉庆元年,我述科举之乱,被革去了官职。我原本有心社稷,但世不容我。于是,我与这乱世合流,与这败俗沉浮,我同流合污,攀附权贵,反而如鱼得水,得势而升。杨大人,你曾经是我的属下,如今,你成为堂上高官,我成为阶下死囚,你刚刚所陈数罪,我皆认,可这真是我吕贯一人之罪?错了,这不是我的罪,这是世道之罪。”

杨承祖:“一派胡言,竟敢把个人之罪,归于世道。那我问你,花如翎何罪之有,为何被你玩弄于股掌,最后落得香消玉殒?”

吕贯:“花如翎?你说那个戏子?我知道你对她有意,但是她对你却无情,她若有气有节,何必归于我门下?她若坚贞不屈,又怎会攀附马广?你一往情深,她却绝情寡义,一介逢场作戏的戏子而已,你何必动真心。”

吕贯这一番话,触痛了杨承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神经,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自尊。吕贯说得不无道理,如揭疤看肉。杨承祖怒了,痛了,却无处发泄。

吕贯继续说道:“其实,你我跟花如翎一样,都是一个戏子,只不过她在勾栏瓦肆,你我在名利官场。演得好,名满天下,演不好,跟我一样身败名裂。”

杨承祖:“照你所说,大清王朝就没有好人好官?”

吕贯:“有倒是有,但凤毛麟角,比如纪大奎。不过,纪大奎之流,在这世间,如何能够翻云覆雨?你看他中举多年,年过六旬,也不过就一小小县令。你是名门之后,你要重整杨氏之名望,若跟他一样,我看难啊!”

杨承祖:“呵呵,纪大奎在什邡县万民景仰,你一个逆贼,死到临头,倒还藐视起了忠诚贤良。”

吕贯:“我看,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杨承祖:“是不是一路人,由不得你来定。午时已到,问斩吧!”

说完,杨承祖把手中的行刑签抛下。刀斧手将吕贯押到断头铡下,只听见“咔嚓”一声,那是颈骨断裂的声音,吕贯的人头应声而下,在地上滚了几下,血沾着泥土,吕贯的面目在一团乱发和血污中,变得模糊。


这一夜,什邡县城静悄悄的。纪大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而石竹娘也无法入睡。

石竹娘责怪道:“升你的官,你不要,偏偏留任这什邡城。留就留吧,你还要来银子治水,这水患岂能是一年就治好的?”

纪大奎:“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你没看见百姓流离失所之苦吗?我曾在他们面前许下承诺,就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功名利禄,皆是浮尘,唯有谋民之利,得民之心,才能为官之本,才能保江山社稷!”

石竹娘:“但你也要识时务啊!你现在下了军令状,到时候在总督那里交不了差,怎么办?”

纪大奎:“我想的不是如何在总督大人面前交差,我想的是如何给什邡百姓交差!”

石竹娘:“就你有道理!”

纪大奎:“哎,要是承祖还在就好了,以他之才干,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石竹娘:“你举荐人家做了知府,现在后悔了?”

纪大奎:“有点后悔,但是我又不得不这样。一来,他立志要振他杨家的威望,我举荐也是顺他之志。二来,当初我们误解了他,他已辞官,就是想把他留在身边也留不住!”

石竹娘:“既然这样,你也别多想了,就想想如何治好这什邡水患吧!”

纪大奎:“按照张师古之定盘,取道野河滩,那的确需要三年时间。不过,按张远桥的说法,取水古瀑口,只需要半年。可是炸开古瀑口,会水淹李冰陵,这事关重大,百姓不答应,士绅也不答应。我心里也没有底。如果《关山洛水图》在我们手上,一切都好办了,图上记载了高景关山的水文,有此图,必能成。可这图丢了。这图是谁盗走了,他拿这图有何用?”

石竹娘:“是啊,有何用呢?你我要这幅图,是为了找到治水之策,秦锁云要这图,我估计,十之八九是为了找到一条通往川外通天道,运送她的鸦片。那个盗走图的人,既不会治水,又不会去找路。他要这张图何用呢?”

纪大奎:“最应该知道这图的秘密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柳三,一个是焦达!柳三已经死了,唯一的知情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焦达!”

石竹娘:“只有焦达才能破解《关山洛水图》的秘密,从而找到《关山洛水图》。另外,你别忘了,皇上给你的任务是秘寻王聪儿的下落,焦达和王聪儿之间的恩怨,是一张可以利用的牌。焦达已经现身了,他是白莲教的叛徒,王聪儿如果还活着,必不会放过他。盯住他,也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王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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