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也是这一晚，青川团练使高奎的帐中，一个乡勇匆匆跑进帐里。

乡勇：“高总管，有个人，自称是雷万山的刀手，他有一事要报！”

高奎：“雷万山的人？让他进来！”

于是，乡勇带着另一个乡勇进入高奎的帐中。高奎上下打量一番，的确，这人确实是雷万山的刀手，高奎跟随雷万山多年，对雷万山的人都认识。

高奎：“说，现在城里是什么情况？”

刀手：“马广的人不多，但是他收买了盟主的弟兄，那些弟兄都愿意跟着他。”

高奎：“你怎么来了？”

刀手：“我来，只想跟总管说个事儿！”

高奎：“哦？你说！”

刀手：“去年，你在古家干了一票，出来过后被劫了！死了几十个弟兄，是不是？”

高奎：“是有这么回事，我就纳闷，谁敢在我的地盘上劫我的人？”

刀手：“是蔡虎派人干的！”

高奎：“蔡虎？怎么可能是他？”

刀手：“蔡虎不仅劫了你，还劫了朱展。”

高奎：“你怎么知道？”

刀手：“盟主早就知道这个事儿，把蔡虎叫来训斥了一顿，我们都知道。这事儿坏了规矩，但是盟主没说，怕你们兄弟几个打起来！”

高奎：“好你个蔡虎，居然敢背后捅我刀子……”

另一头，昭化团练使谢淼正在帐中饮酒，想着第二天如何攻打什邡城。突然，帐外闯入一个人。来人正是他的亲兄弟彰化团练使谢焱。

谢焱：“哥，我决定不打了。”

谢淼：“怎么不打了？”

谢焱：“你我兄弟二人，在八虎里面势力最弱，他们让我们打东门，东门城高，到最后死的都是你我的兄弟，我想来想去，不划算。我不打了。”

谢淼：“可是，你口口声声要报仇……”

谢焱：“报什么仇？每次去劫，都是你我二人冲在前面，最后雷万山拿大头，你我拿小头，这事儿你不是不知道，你也曾经跟他闹过，到最后怎么样？他还不是把你给震住，你知道他势力大，拗不过他。”

谢淼：“你说得也是，要不明天我们先缓一缓，看情况再说……”

汤锋的营帐也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她是汤锋在什邡县翠韵楼结识多年的青楼女子，名叫翠红。俩人私下已经勾搭多年。

汤锋：“你，你怎么来了？”

翠红：“是官府放我出来的。”

汤锋：“他们怎么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

翠红：“我也不知道。官府的人让我给你捎句话。”

汤锋：“什么话？”

翠红：“他们给你准备了1000两银子，只要明天你不出兵，银子都归你！”

汤锋：“不行，这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盟主！”

翠红：“你还在想雷万山那个老家伙，他对你有什么好的？你替他打打杀杀那么多年得到了什么？有了这个钱，我们就远走高飞，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你不是说要和我白头偕老吗？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难道你想我回到翠韵楼……”

此刻，剑州团练使董平正和一个神秘人在黑夜里对话。

神秘人：“巡抚大人正在物色一个盐运司副使！”

董平：“哼，区区一个副使就想收买我？”

神秘人：“我知道，副使这个职务的确配不上阁下！不过，虽说是副使，但却不是一般的副使。”

董平：“哦？这话怎么说？”

神秘人：“是叙州府的盐运司副使！”

董平：“叙州府？”

神秘人：“董总管，你不会不知道，几乎整个四川的井盐，都来自叙州府吧……”

“哐当”一声，蔡虎帐前的兵架被一脚踹翻，怒气冲冲的朱展带着人冲进蔡虎的营帐，朱展指着蔡虎。

朱展：“蔡虎！我问你，簸箕坡上，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弟兄，劫了我的银车？”

蔡虎：“我什么时候劫过你的银车？”

朱展：“别抵赖，我全知道了。”

蔡虎：“难道听别人挑拨离间，也不相信我？”

朱展：“你敢对天发誓？”

蔡虎：“那好，就算是吧。簸箕坡本来就是我地盘，你到我的地盘上来打劫，也不给我说一声，你把我当兄弟了吗？”

朱展：“所以你就杀了我的弟兄？”

蔡虎：“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打劫，我就杀谁！”

朱展抽出一把刀，蔡虎拔出一把剑，二人怒目相对，正要厮杀。突然，姜龙冲了进来。

姜龙：“住手！”

姜龙隔在二人中间。

姜龙：“明天就要打什邡，你们俩先打起来了，成何体统！要对付马广，‘川中八虎’，一个都不能缺。不管有什么事，过了明天再说！”

第二天，天一亮。姜龙和蔡虎先带着人来到什邡城下。回头一看，高奎、谢淼、谢焱、汤锋、董平、朱展迟迟不见身影。

一个乡勇跑到姜龙和蔡虎的面前汇报。

乡勇：“二位总管！”

姜龙：“高奎去哪里了？”

乡勇：“高奎说，他跟蔡虎不再是兄弟了！”

姜龙：“谢淼、谢焱兄弟呢？”

乡勇：“他们在后面，说是等你们先打，他们跟着来！”

蔡虎：“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姜龙：“汤锋又到哪里去了？”

乡勇：“不知道，他把他的弟兄们都丢下，跑了！”

蔡虎：“董平呢？”

乡勇：“董平说他粮饷不够，先撤了！”

姜龙：“朱展呢？”

乡勇：“朱展他……”

蔡虎：“他怎么了？”

乡勇：“昨晚他投靠了马广！”

乡勇话音刚落，什邡城头上，马广站在旗下。左边是县丞杨承祖，右边正是朱展。

蔡虎大怒：“朱展，你这个无耻小人，居然投靠了官府！”

朱展也指着蔡虎骂道：“你杀我弟兄，劫我银车，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

蔡虎：“你敢不敢出城来跟我一较高下？”

朱展：“我不屑与你斗，我不杀你，自有杀你的人！”

蔡虎：“谁能杀我？”

话音刚落，蔡虎忽然听见背后一股凉风。他一回头，见一把斧头朝他砍来，他躲闪不及，霎时间，斧头砍下来，人头瞬间落地。血从脖子上喷溅而出，而人的身体还骑在马上。马受了惊，转身向乡军冲去。

一众乡军大惊失色，只看见一具无头之人，骑着马，狂奔。

砍掉蔡虎脑袋的，正是一旁的姜龙。姜龙下马，捡起地上的人头，对着城头的马广喊道：“在下，平武团练使姜龙率众将士归降马参领！”

说完，姜龙跪地叩拜城头上的马广。他身后的乡军见状，也纷纷扔下武器，跪地不起。

姜龙的归降，并非有预谋。他本想和马广决一死战，但是，当姜龙发现其他另外六个团练使逃的逃，躲的躲，叛的叛，心已凉了半截，知道此战必败。心想，与其战败，不如投降。

可是，投降也得有诚意啊！所以，姜龙临战变节，趁蔡虎不注意，一斧头砍掉蔡虎的脑袋，用蔡虎的人头换取马广的信任。

自此，“川中八虎”就在马广一番兵不血刃的操作中被瓦解掉了。

另一头，几个解甲归田的乡勇，来到什邡城外的一处密林中。他们几个是雷万山的心腹，对雷万山忠心耿耿，不愿意追随其他人归降马广。他们带着雷万山的尸首，来到这里，挖了一个坑，草草埋葬了雷万山。

在雷万山的坟前，几人跪在碑前，泪流满面。多年来的兄弟情义涌上心头，失去了自己的大哥，他们也失去自己的队伍，从此那些征战的人生将归于尘土，以后的人生也将在此重新开始。

几人向雷万山的坟跪拜之后正准备起身离去。突然，密林深处发出“嗖，嗖”的声音，是箭！几人没等回过神来，四面八方射来的箭让他们躲闪不及。霎时间，每个人都身中数十箭，被射成了一只只刺猬。雷万山的坟前，顿时血流成河。

当最后一名乡勇倒下，一群银衣侍卫出现在了他们的尸体面前。这是马广的后羿军。马广当初承诺，对不愿意留下来的人，概不追究，只是说说罢了。他们太天真了，真以为马广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