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纪大奎:“吴忠隆,你就是吴忠隆?”吴忠隆:“正是在下!”纪大奎:“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吴忠隆:“从">
纪大奎:“吴忠隆,你就是吴忠隆?”
吴忠隆:“正是在下!”
纪大奎:“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吴忠隆:“从野河滩往西北走,就是我吴忠隆地盘,只要是在我的地盘,就有我的人。”
纪大奎:“你,到底有多少人?”
吴忠隆:“你想知道我有多少人?”
纪大奎:“我知道你收留灾民,那是善举。纪某人此次前来,并非问罪。”
吴忠隆:“我的人,其实都是你的人。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不管百姓的生死,他们才迫不得已投奔了我。你想知道这些年,你们抛弃多少无辜的百姓,我就让你看看!”
说完,吴忠隆对身后的男子说:“点火!”
于是,几个男子拿出火把,点上火,爬到一处岩石顶端,挥舞火把。只见这人向山下挥舞火把,山下渐渐也点起了火把,山下的火光一个接着一个地亮起来,火光越来越多,渐渐地,山下火光连片,汇聚成一片火海。火海还在不停地蔓延,从山下一直蔓延到对面的山脚下,从山脚下又往上蔓延到了山腰,从山腰又蔓延到了山顶,从这座山蔓延到另一座山。高景关山几乎每一座山峦都亮起了火光。
纪大奎和雍奴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听说过高景关山有很多人,但是没料到居然会有这么多,这火光一座山连着另一座山,至少应有三万人。
纪大奎拱手道:“吴寨主救万民于水火,度众生于乾坤。纪大奎钦佩万分!”
吴忠隆摆手道:“不必多礼,天色已晚,此山中凶禽猛兽甚多,你先随我下山,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于是,吴忠隆带着一众男子,引领着纪大奎和雍奴下了山。
翌日,一轮朝阳从山间的缝隙中缓缓升起,阳光普照大地。纪大奎和雍奴从梦中醒来,走出营寨。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幅生机盎然、平安祥和的繁忙景象。人们纷纷走出各自的寨屋。男人们扛着锄头上山开垦荒田,女人们系上围裙来到茶地里采集茶尖,老人们坐在寨子的空地上晾晒茶叶,几十个熟练的茶工在炉火旁炒茶,炒好之后挑梗,并放入一处房屋里焙干。这样的房屋有几十间。有的房屋中的茶已经制好,茶工们从房屋里拉出制好的茶叶,用干纸包好,一包一包的茶叶就这样被放入箩筐。一列马队走来,茶农们把箩筐放在马背上。待到每匹马背上都背上了两筐茶叶,马队便缓缓离开寨子。年幼的孩子们追逐着马队,一直追随到看不到的地方,远处传来他们欢快的笑声,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的快乐和无忧无虑飘荡在山间。
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一切都那么自然祥和。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又仿佛是世外桃源。这时候一列马队又缓缓地从山间小道上走来,走进寨子里。驱赶马队的人吆喝着:“各家各户,收粮了!”
人们从四方围拢,寨子中间的空地聚满了人。那驱赶马队的人,从马背上卸下一袋又一袋的粮食,分发给所有的人。人们各自背着粮食回到了各自的寨屋中。纪大奎走上前,问那驱赶马队的马夫。
纪大奎:“请问,这粮食是从何而来?”
马夫:“用茶换的啊!”
纪大奎:“茶叶怎么运出去?粮食怎么运进来?”
马夫:“洛水由北至南,到古瀑口,从古瀑口转西南而行,水势渐缓,用船把茶叶运出山,再用船把粮食运回来。”
纪大奎的心怦然跳了一下。古瀑口这个名字再次出现。这时候,突然有人大喊:“寨主来了,寨主来了!”
听到呼喊的人们一拥而上,只见吴忠隆骑着一匹大马,身披一件兽衣,缓缓而来。人们迅速围住了他,向他道安。每个人眼中都充满崇敬之情。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并非为了讨好和献媚。
吴忠隆向众人示意,然后走出人群,来到纪大奎和雍奴面前。他下马拱手道:“纪大人,昨晚休息得可好?”
纪大奎还礼:“昨夜甚安,谢谢寨主关照!”
吴忠隆:“若不嫌我吴某人粗鄙,今日请纪大人到我寨堂品茶!”
纪大奎:“不胜荣幸!”
于是,吴忠隆将纪大奎带到他的寨堂中。吴忠隆坐在主席,纪大奎坐在宾席,雍奴立于纪大奎身后。吴忠隆在纪大奎面前,拿出一个竹箱。打开箱子,里面装着满满的茶具。大大小小一共有二十四种。
纪大奎:“这可是茶圣陆羽所设计的二十四器?”
吴忠隆并不抬头,一边整齐地罗列茶具,一边说:“看来纪大人也是爱茶之人。”
纪大奎:“我只在唐代范摅所著《云溪友议》看到过,没想到今日有幸一睹真容!”
吴忠隆:“没想到,纪大人也读过《云溪友议》,此二十四器乃我仿照此书的图纸,亲自制作的。这二十四器,有的是用竹编的,有的是取黏土烧制的,不过,每一器皆和茶有关!”
纪大奎:“哦?!寨主不妨细细说来!”
吴忠隆拿出一个编制的小箩筐,说:“这叫‘四季劈翠筠’,是用来装茶杯的,每个小筐可叠放茶杯四个,意指春夏秋冬四季。它是用我高景关山茶树的枝条编制而成。”
吴忠隆又拿出一个瓷制的水壶,说:“这个水壶,叫作‘鸣泉’,用来盛沏茶的水,烧制这个水壶所取的黏土来自茶树下三尺三。沏茶之水,来自山中甘泉,用山中甘泉沏茶,水和茶相容,更能提取茶之清香。”
说着,吴忠隆又拿出一个铜器,说:“这不是一般的茶壶,这个茶壶叫‘注春’,是从山中采集的红铜冶制而成,冶炼红铜,需要在一般铜矿中添加锡和金,用炉火淬炼七天七夜。”
纪大奎:“那么这个‘注春’又怎么和茶相关?”
吴忠隆:“冶炼红铜,用的是茶树枯枝!”
纪大奎:“看来,这二十四器,无一不和茶有关!”
吴忠隆:“品茶,就不要嫌麻烦,这是‘炭挝’,这个六棱铁器,长一尺,是用来把炭打碎的。这叫‘罗合’,是用来贮藏茶叶的。二十四器,每一件都有它独到的做工,每一件都有它特殊的用途。”
纪大奎:“没想到,其中有如此多的奥妙!”
吴忠隆:“就让我来为纪大人沏一杯我高景关山独有的红白茶吧!”
说着,吴忠隆把茶器摆开,然后开始沏茶。只见他有条不紊地摆弄着桌上各种茶器。用“鸣泉”装满泉水,把竹炭放入茶灶,生火煮水。然后,用一种叫“笤”的竹器,从“罗合”中取出茶叶。“罗合”一开,茶叶的芬芳就隐约可嗅到。吴忠隆将茶叶放入“注春”,水开之后,他将水缓缓注入“注春”,茶在茶壶中翻滚飘荡,大概过了半刻钟,吴忠隆将茶水倒入“漉水”中。“漉水”是一种用来过滤煮茶之水的竹器。水穿过“漉水”,滴滴浸入“啜香”,所谓“啜香”,其实就是盛茶的茶杯。此时,一杯淡雅清香的茶便呈现于眼前。
纪大奎看着眼前这个动作娴熟而又轻柔的吴忠隆,不敢相信这就是昨天晚上手撕狼王、生咽狼心的那个满身是血的吴忠隆。
但他的确是吴忠隆。吴忠隆端起杯子,纪大奎正要用手去接,却见吴忠隆将茶洒在了地上。
纪大奎不得其解。吴忠隆解释道:“制茶之人,第一杯茶,是敬茶圣陆先生的。”
纪大奎恍然大悟。吴忠隆这才又把刚才的程序走了一遍,沏出第二杯茶,递到纪大奎面前。纪大奎小心翼翼地接过“啜香”。先是放在鼻前嗅了嗅。顿时,感到神清气爽,元神尽复。他轻啜了一口,茶从唇到齿,再到舌尖,醇香四溢。他忍不住深啜一口,那茶液如一股温存的暖流,从舌蕾,到咽喉,从咽喉,到胃中,整个人都精神万分,五魂六魄顿时升飞,飘飘然有如鹤起九天,腾空凌云,又如苍龙入海,波涛翻滚。
纪大奎从上天入海的遐想中恢复过来,大喊:“好茶,纪某人平生从未品过如此好茶。”
吴忠隆:“这就是我高景关山独有的红白茶!”
纪大奎:“人生能品此好茶,足矣,足矣啊!”
吴忠隆:“谢大人盛赞!”
纪大奎:“敢问忠隆兄,制作此茶要多久?”
吴忠隆一听此言,眼中充满怅然。良久,他缓缓答道:“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