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纪大奎和杨承祖赶到县衙外，只见县衙外站着几十号人，都是什邡县各大小商家士绅。众人见纪大奎来了，一拥而上，把纪大奎团团围住。

城东张家：“纪大人，县府欠我们各商家的银子，到底什么时候还啊？”

城西谷家：“我谷家做的是小本生意，家里也是大大小小十多口人等着吃饭呢！”

城南阮家：“说好了过了年就还，都快六月了，还没还上！”

城北孟家：“你们是官，我们是民，官家怎能欠着小民的钱不还？”

纪大奎回答道：“大家别急，欠大家的银子，县府一定会还的！”

城东张家：“还，拿什么还？本来官府每年都有税银，可今日我们听说皇上禁烟，从此不得收取烟税，县上的烟馆也都取缔了，欠我们的钱，怎么还？”

原来，大家都知道了皇上禁烟之事，开始对官府讨要欠款了。

纪大奎：“我也知道各位不易，容我一些时日，我们一定想办法还上！”

众人喧嚣道：“你堂堂县令，岂能欠债不还，今日不还，我们就不走了……”

杨承祖大怒：“大胆，你等岂敢在县衙生事，再不走，本官将你们一个个统统拿下！”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更加愤怒，大喊道：“要抓便抓，要杀便杀，我们绝不走……”

说着，所有人开始起哄，眼看怨火愈演愈烈，快要烧了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请大家稍安，由我说两句！”

众人顺着声音回头望去，乃张远桥。

张远桥虽一介书生，但这么多年来，在什邡县城办私塾，传道授业，颇得人心。特别是下冤狱被昭雪过后，大家对他更是敬仰有加。见张远桥来了，大家停下了喧哗。但是，每个人心中都心存疑虑。这张远桥，又能有什么办法？

张远桥：“县府欠下大家的钱，县府都是有数的。相信县令纪大人也不会赖账。我张远桥，不知是否能替纪大人作保，请大家再宽限些时日？”

城西谷家：“张远桥，你一小小书生，拿什么作保？”

张远桥拿出一张纸道：“此乃我张家房契，我以此房契作保，若纪大人还不上欠各位的债务，我就变卖此房产，替纪大人还！”

此话一出，大伙儿都面露喜色。既然有人肯拿房契作保，当然无忧了。

于是，众人把什邡县当铺老裴推到前面，当铺老裴当众验明了房契，然后写上了一份书契。张远桥摁上手印。

一场风波就这样化解了。

当众人散去，纪大奎走到张远桥面前，正要拜谢。张远桥赶紧拉住纪大奎。

张远桥：“纪大人，无需多礼。你救我一命，远桥尚不能报，怎能受你之谢！”

纪大奎：“你以你祖上房屋来做抵押，万一县府真还不上，你可怎么办？”

张远桥：“纪大人，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难道还在乎这个？”

纪大奎：“纪大奎不敢受啊！”

张远桥：“纪大人，你到本县任官，于百姓水米无交，虽仅有半年，但深得民心，什邡百姓有你这样的台阁生风的县令，乃是万幸。小生，乃本县人，对什邡多有了解，今日想斗胆向纪大人进一策，不知可否？”

纪大奎：“太好了，我正想向你求治县之计，以解当下之困、万众之苦！”

张远桥：“什邡县土质丰沃，宜于农耕，但连年水旱无度、天灾不断，导致收成不稳，所以百姓朝不保夕。在什邡县城以北，有一条洛水，开掘洛水，引入什邡。从此，什邡县灌溉用水可保，水旱由人。”

杨承祖：“这算什么计策，多年前，前任县令吕贯就在做这治水之事！”

张远桥：“不然，这吕贯他舍近求远，绕道二十里的路，引水入野河滩，掘二十里水道，那是多大的工程，他治水治了五年，不见半点进展，朝廷下拨的经费却耗了不少。这吕贯也是左右逢源、圆滑世故之人。明明无功，反而却升迁做了知府。其实，在这李冰谷正北，有一个古瀑口，若能掘开古瀑口，直取洛水。只需要半年时间。”

杨承祖：“不过，我听说，取道野河滩乃张师古定的盘。张师古是我什邡县先贤。而且，这李冰谷内，有李冰的陵墓，李冰可是川中之人的神牌，动不得，即便是官府要干，百姓也不会答应。”

张远桥：“不然，张师古曾说过‘水淹李冰陵，万世享太平’！”

杨承祖：“这话可不能乱讲，张师古去世多年，谁听他说过此话！”

张远桥：“我听说过！”

杨承祖：“你是何人，张师古怎会对你说！”

张远桥朗声道：“我乃张师古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