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成都城五月初。肃怀王察哈尔泰端坐在殿上召见四川各地官员,八府十二道从六品以上的官都来了。站在众官前面">
成都城五月初。
肃怀王察哈尔泰端坐在殿上召见四川各地官员,八府十二道从六品以上的官都来了。
站在众官前面的是巡抚马有伦。马有伦带着众官拜见亲王。礼仪过后,察哈尔泰说话了。
察哈尔泰:“本王今日入川,乃奉圣上之谕。向川中各道府宣皇帝两道圣旨。”
马有伦和众官听说有皇帝圣旨,立即下跪接旨。
太监拿出圣旨宣读:“奉皇上手谕,从今日起,肃怀王叶赫那拉·察哈尔泰兼四川总督。”
马有伦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任四川巡抚八年,原本以为可以凭着资历升任四川总督,然而突然天降一个肃怀王,这打断了他的念想。再仔细一琢磨,更是不寒而栗。让一个亲王兼任总督,在当今当朝,不是头一遭。马有伦想到了四年前的浙江巡抚王亶望。那也是泰丰王索尔哈齐被派往浙江兼任总督,随后不久,王亶望便因贪腐而被治罪下狱。难道皇上对自己有疑心。看来,升不升迁都是小事,能保住自己目前的官位都已是万幸。
马有伦的心在忐忑着,他在脑海中迅速回想自己这8年来的政绩。平白莲教,虽然是朝廷军队为首功,但他也出了不少力。朝廷入川剿匪,30万官军的军粮是他供的。坚壁清野,修筑工事,10万民夫是他抓来的。杨遇春在三岔河谷一战,一举打败王聪儿,他也是参战者之一。虽然这近两年,川中灾害不断,但毕竟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皇上没有理由要查他。
一想到这里,马有伦心里又有了点底气。
紧接着,太监宣读第二道圣旨:“奉皇圣谕,自本朝元年以来,各地鸦片买卖愈盛,吸食鸦片者愈增。吸食鸦片,销人神智,伤人气血,久吸者损身殒命,长久下去,民力消退,国将不国,江山社稷不保。近日,皇上亲颁禁烟令,停止征收鸦片关税,全面禁烟,私贩鸦片者,照收违禁货物,枷号一个月,发边卫充军。若私开鸦片烟馆者,拟绞监候,为从杖一百,流三千里。其从者,俱杖一百,徒三年。禁烟失察的文武各官,均交刑部严加议处。”
此旨一出,惊的不再是马有伦,而是在场的所有官员。原来,川中各地,鸦片买卖泛滥,烟馆四处皆是。因为之前朝廷并未严令禁烟,各地官员明知道鸦片百害,却任由其滋生。因为官府可以通过征烟税,获取大量税钱。
据统计,一箱鸦片,由武昌运往重庆,要收取一两四钱的烟税,由重庆到成都,又要收取九钱烟税,从成都到川中各道府,要收取二两烟税,有的道府会从中私自再加税五钱至一两不等。从道府到各郡县,县府又要再加一两烟税。烟馆每年还要向各地官府上缴烟税五百到一千两不等。这样一来,一箱鸦片烟,从入川到各县烟馆所收取的烟税10两左右,嘉庆十年,入川的鸦片近500万箱,烟税就达到5000万两。其中一部分入了府库,一部分进了各地官员的腰包。一旦禁烟,四川各道府的财政将入不敷出,上到省府,下到县衙,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员利益都将大大受损。
堂下一片寂静,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而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掀起了汹涌的浪涛。这浪涛,是苦,是咸,是酸,各人有各人的体会。沉寂良久,只听见马有伦用沉痛的声音应道:“臣,接旨!”
不久,禁烟的圣令就传达到了各地,什邡县也收到了。纪大奎和杨承祖在堂上研究如何取缔县上的烟馆。
纪大奎:“这鸦片烟,戕害民众,破败家庭,圣上此举甚是明智。”
杨承祖:“我看这禁烟有点操之过急,烟税乃川中各地官府重要的财政收入,全面禁烟,断了此脉,恐怕,要出乱子。”
纪大奎:“承祖兄这个意见,我不能苟同。纵观各地官员,慵政怠政者甚多,只因为有这笔不义的烟税做保障,才能安保他们在各自任上得过且过。更有甚者借此中饱私囊。田土荒废,可视而不见。商坊凋敝,可熟视无睹。水旱之灾,可置若罔闻。这样下去,我大清危如累卵。禁烟,一来保民众身体健康,家庭和睦,二来反促各地官员回归正道,寻康庄之路。能者,励精图治,庸者,自不能持。能者上,庸者下,终是国家之幸,百姓之福。去税,可能短期内会导致地方财政困境,但从长远来看,熬过这几年,定会海晏河清。”
杨承祖:“纪大人这番言论可谓鞭辟入里,实在是精到。可我依旧心有不安……”
纪大奎:“什邡县城的烟馆是否都取缔了?”
杨承祖:“县城各有大小烟馆10余家,近日都取缔了。我听说,其他县都在观望,迟迟不见动静。”
纪大奎:“怕就怕,各道府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
杨承祖:“这也都是无奈之举,没了烟馆,哪里来钱。有的县寅支卯粮,就靠烟税撑着。其实,本县也是,这些年,薛冲任主簿,从中贪污不少,他现在倒是一拍屁股,躲到知府吕贯门下,受其庇护。县衙欠下的几千两外债……”
正说着,只听见府吏慌里慌张地前来禀报:“纪大人,杨大人,不好了……”
纪大奎:“什么事,如此着急?”
府吏:“城东张家、城西谷家、城南阮家、城北孟家带着人上门讨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