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张远桥清白了。

他从狱中出来，对着纪大奎磕头，头碰地，久久不离。纪大奎上前，扶起张远桥。当张远桥抬起头的那一刻，纪大奎看到他满脸是泪。

张远桥：“纪大人救命之恩，远桥该如何报答？”

纪大奎：“不必如此多礼！”

张远桥：“纪大人如再生之父母，大恩大德，远桥无以回报，心中有愧啊！”

纪大奎：“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给你一个报答的机会！”

张远桥：“愿以死相报！”

纪大奎：“什邡县民，大多贫困潦倒，无钱让子女读书识字，你乃什邡县有名的才子。希望你回去后，办教育，兴教化，广纳寒门子弟，让什邡百姓的孩童都能读书！这是百姓之福，黎民之幸。”

张远桥：“纪大人，秉公任直，襟怀如海，小生一定不负大人重托，开学办教，万死不辞。”

张远桥离去。纪大奎望着张远桥远去的背影，还在想着那一出凶案。虽然此案未完全破，但毕竟，梦鹤观这邪恶之地，也被官府端掉，什邡百姓在得知真相后，无不拍手称快，盛赞县令纪大奎。一时间，“纪青天”的盛名传颂民间。

身后的杨承祖说道：“纪大人，要不是你英明，我差点办出一起冤案。”

纪大奎：“承祖，名利禄，皆为尘土，为官之道，在于为民利，得民心。”

杨承祖：“谢师兄赐教。”

纪大奎：“张远桥已经平冤昭雪了，梦鹤仙姑也死得其所，但那个真凶没有落网。49个无辜的女孩，加上彩蝶儿的冤魂，怎么安息？”

杨承祖： “到底谁才是真凶呢？”

正当二人思索的时候，殿外传来一阵狂妄的笑声。

是谁？纪大奎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成都知府吕贯。吕贯骑着一匹白马，背后一匹黑马，马上是他的内府护卫戈什哈。俩人背后，还有一群官府卫兵。看来，来者不善。

吕贯直接骑着马，来到纪大奎的面前，并不说话，也不下马。只是一脸狞笑。倒是背后的戈什哈说话了。

戈什哈：“纪大人，听闻你前些日，到巡抚马大人府上，诬告吕大人瞒报灾民，可有此事？”

纪大奎：“当日在巡抚府上，下官所言，全部属实，何来诬告？”

戈什哈：“大胆，你说什邡县饥民无数，何来饥民？”

纪大奎：“唐家庄两百余口人，都饿死了，只剩一对孤儿寡母，还说没有饥民？”

此时，骑在马上的吕贯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缓缓说道：“你刚才说唐家庄都饿死了，只剩孤儿寡母？”

纪大奎：“所言尽实！”

吕贯：“那就让唐家庄的人来说说！”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被推到纪大奎面前。纪大奎定眼一看，正是当日在府前求救灾粮的那个唐家庄的女人。

吕贯：“说说吧，姑娘！唐家庄的人是不是都是饿死的？”

那女子畏畏缩缩，胆怯不敢抬头。

戈什哈在一旁催促：“如实说来！”

那女子抬头看了看纪大奎，满眼尽是恐惧。只听见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唐家庄的人，不是饿死的！”

此言一出，纪大奎大惊：“你……你……”

随后，纪大奎发现，这女子原先襁褓中的孩子不见了，顿时明白了几分。定是吕贯将其孩子挟持，逼迫她做出不实之证。好一个吕贯，竟然做出如此卑鄙下流之事。

杨承祖上前问道：“既然不是饿死的，那是怎么死的？”

那女子继续低声说道：“唐家庄被流寇所劫，尽数死于刀下！我躲在村中井下，方才躲过一劫。”

说这话的时候，那女子竟不敢抬头。

杨承祖继续追问道：“唐家庄要钱没钱，要粮无粮，劫你唐家村为何？”

此话一出，那女子无言以答。

戈什哈：“纪大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吕贯笑了笑：“纪大人，你诬陷我瞒报灾情，我身为一方知府，可不与你一般见识，可你上任才几个月，县上竟然出现如此惨绝之案，你作为县令，该当何罪？”

纪大奎毫不畏惧：“唐家一族之灭，并非流寇作乱，此事尚待明察。然而，流寇之乱，由来已久，要平流寇，除非有兵。而什邡官府之兵，不都在你任上散去了吗？你身为前任县令，难道不知？”

吕贯：“好一个纪大奎，你又在诬陷本官。是，当年，我是解散了什邡官府的兵丁。那是因为官府养兵，所需钱粮甚多。且官兵多为老弱病残，战力不足，与其养这一群废物，不如解散。虽然本官解散了官兵，但让雷万山团练使专事招募乡勇，每年均下拨钱粮饷银，才得以保一方平安。可你，纪大奎，平白无故克扣乡勇的钱粮饷银。该当何罪？”

纪大奎：“我到任上，未见官府半分军饷军粮。何来克扣？”

吕贯：“叫薛冲出来！”

话音落处，薛冲弓腰出列。

薛冲：“奴才叩见吕大人！”

吕贯：“成都府今年下拨了多少平乱军粮军饷？”

薛冲掏出账簿：“回大人，军粮3000担，军饷3000两。”

吕贯：“所剩几何？”

薛冲：“所剩无几！”

吕贯：“用到何处去了？”

薛冲：“车马费，茶酒费，笔墨费……大人，都在这账簿里……”

说着，薛冲把账簿呈于吕贯面前。

吕贯看了看，扔在纪大奎面前。

吕贯：“纪大人，你自己看看吧……”

纪大奎拿起来一看，两眼一抹黑。账簿上所列支出，全部子虚乌有。原来，这薛冲一直就是吕贯的心腹。他趁纪大奎不注意，虚构假账，虚列开支，诟陷纪大奎。

一旁的杨承祖也看不下去了。杨承祖虽知道吕贯和薛冲在合谋陷害纪大奎，但却不敢得罪吕贯，毕竟，吕贯是成都知府，官高三级。他只能对着薛冲说：“薛主簿，纪大人一向清苦节俭，绝对不会如此铺张，你是不是记错了！”

薛冲：“小的不敢，所列账簿，笔笔属实！府上确实也没钱支付地方乡勇的军饷军粮。当日团练雷万山前来讨要所欠钱粮，也没要到。”

戈什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来人，把纪大奎拿下！”

一群兵丁上前，欲把纪大奎绑住。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纪大奎身前，只见他使出一套蛟龙拳，移形换位之间，便把十来个兵丁打倒在地，叫苦连天。定眼一看，居然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那人便是雍奴。

雍奴：“谁敢动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