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一年前，彩蝶儿带着柳条，敲开了梦鹤观的门。梦鹤仙姑将柳条带入后殿沐浴。此时，小道姑玄玉从彩蝶儿身边走过。玄玉长得居然和柳条一模一样。彩蝶儿将玄玉误认为了柳条。

彩蝶儿：“柳条，你怎么？这就……”

玄玉：“施主，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柳条，小道乃玄玉。”

彩蝶儿：“玄玉？”

彩蝶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站起身，一把抓住玄玉的左手。

玄玉：“施主，怎么了？”

彩蝶儿扯开玄玉的衣袖一看，玄玉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处莲花状胎记。

彩蝶儿：“你是不是保宁府南江县人氏？”

玄玉：“你怎么知道？”

彩蝶儿：“父亲是否是南江县柳家庄柳三？”

玄玉：“是啊！”

彩蝶儿：“你父亲呢？”

玄玉：“不知下落，早些年他被人追杀，为了保住我命，他把我送到梦鹤观，观主为我取名‘玄玉’。”

彩蝶儿一把抱住玄玉，泪流满面。

很多年前，彩蝶儿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婴，妹妹叫柳条，姐姐叫柳枝，两个女儿手腕上都有一枚莲花状的胎记。不久，战事爆发，她和丈夫柳三在战乱中走失。她带着柳条四处漂泊，最后来到什邡县。丈夫柳三和柳枝不知了去向。未曾想，很多年后，母女俩会在这个地方再次相逢。

当玄玉知道眼前的女人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是泪如雨下。然而，就在得知母亲此来是为了把妹妹柳条送入梦鹤观，柳枝突然大惊。

柳枝：“母亲，妹妹今年是否跟我一样12岁了？”

彩蝶儿：“是啊！”

柳枝：“不好，我在梦鹤观多年，梦鹤观只收留12岁以下的女孩。然后，女儿一旦年满12岁，就不知所踪。这里面必有玄机。观里的小道姑都知道，但不敢问，也不敢向旁人说。妹妹一定有危险！”

彩蝶儿一听，大惊，赶紧向后殿去。

彩蝶儿四处寻找，最后来到后殿之后一间隐秘的房间。此处正是梦鹤观的炼丹房。彩蝶儿推开房门，发现后面的密室，当她进入密室，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正欲脱去柳条的衣衫，而柳条用微弱的声音呼救，用弱小的身躯抵抗。彩蝶儿扑上去，一把抱住那男子，大呼：“柳条，快走！”

柳条起身，跌跌撞撞，迷迷糊糊地往外逃跑。那男子被彩蝶儿抱住，动弹不得，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对着彩蝶儿的胸膛连捅数刀，彩蝶儿最终惨死于刀下。

而此时，炼丹房的动静已经惊动梦鹤仙姑，她赶来，发现彩蝶儿已死，而柳条不知去向。一阵慌乱。

那男子叫道：“还不快去追，她中了毒跑不了多远。”

梦鹤仙姑赶紧出去搜寻柳条。正当柳条踉踉跄跄不知逃向何处的时候，碰到了正巧赶来的柳枝。眼看着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柳条以为体内毒性导致的幻觉。

柳枝将柳条拉到自己的房中，向妹妹柳条讲述了遇到母亲的经过。柳条从小就听母亲说起自己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可两个小姐妹来不及庆幸和悲凉，梦鹤仙姑已经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柳枝对柳条说：“这观中，路径交错，你是逃不出去的，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捉住。”

柳条：“那我该怎么办？”

柳枝：“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柳条：“姐姐快说……”

柳枝脱下自己的道袍递给柳条：“穿上我的衣服，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记住，你叫玄玉！”

柳条：“那你呢？”

柳枝：“我换上你的衣服，去把他们引走！”

柳条：“不……”

柳枝：“只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这梦霞山，我比你熟悉，我若能逃出去，我去报官，我会回来救你！”

柳条含泪点头答应。

于是，柳枝换上柳条的衣服，沿着自己熟悉的道路，逃至观外。梦鹤仙姑发现了柳枝，以为是柳条，于是去追，结果不知为何跟丢了。正在她担心“柳条”报官的时候，几天后，传来一个消息，“柳条”的尸体在白水河边被发现。梦鹤仙姑长舒一口气。

毕竟人死了，真相就没了。

当真相逐一被柳条道出。梦鹤仙姑终于乱了阵脚。她万万没有想到，当日她所追杀的柳条，竟然就潜藏在自己身边。

而这一年来，柳条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多次试图伺机杀死梦鹤仙姑，为母亲和姐姐报仇。但是她回头一想，那炼丹房中的男人，才是罪魁祸首。他是谁？他是怎么进入观中的？那罪恶的炼丹房中，还有多少女孩的冤魂？这些都是尚未解开的秘密。所以，她不能就这样图一时雪恨，她还要再查真相。可是凭她一个小女孩的力量，谈何容易？

现在，县令夫人来了。她看到了希望。她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县令夫人的面前，揭开了梦鹤观的秘密，等待梦鹤仙姑的，将是罪有应得的牢狱，甚至是被砍头的下场。

石竹娘：“仙姑，现在你可以跟我回府上了吧！”

梦鹤仙姑发出一阵阴森的怪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梦鹤仙姑：“你真以为你能查出真相？”

石竹娘：“明镜高悬，邪不压正！”

梦鹤仙姑：“明镜高悬？有多高？能比天高吗？”

梦鹤仙姑话音一落，从怀中掏出一把刺刀，直刺石竹娘。眼看刀就要逼近石竹娘 ，柳条一个疾步挡在石竹娘身前。

刀，刺入的，是这个女孩的身体。鲜血，从衣衫中喷溅而出。这一刻，柳条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石竹娘，她知道，这个女人，是揭开最后真相，惩治真凶的人。她护住石竹娘，就是护住了为母亲和姐姐报仇雪恨的唯一希望。

为此，自己的生与死，已经不重要了。

雍奴见状，抓住梦鹤仙姑的手，用力一推，仙姑跌出五米开外。雍奴赶紧转身，查看柳条的伤势，这一刀，正好从背后刺入要害。

石竹娘抱着柳条血流不止的身体喊着：“柳条……柳条……”

柳条已无力回应，瞳孔逐渐放大，双眼渐渐合上。即便是雍奴用手指掐住血道，也无力止住血液喷涌。

正在二人放弃抢救的时候，只听见炼丹炉上方，传来梦鹤仙姑的笑声。二人抬头一看，只见梦鹤仙姑已经沿着扶梯爬上了炼丹炉顶端，揭开了炼丹炉的顶盖。

梦鹤仙姑：“夫人，我劝你别再调查此案，此案已有定论，非纪大人之力能翻案的。”

石竹娘：“你……你要干什么？”

梦鹤仙姑又是一阵冷笑，然后纵身跳入炼丹炉。只听见炉内，传来火焰疯狂燃烧的声音，如同地狱中孤魂野鬼的哀嚎。

第二天，官府查封了梦鹤观。从梦鹤观搜出49罐骨灰。每一罐骨灰，就是一个无辜的女孩。纪大奎审问了观中几个老道姑，这几个道姑都是梦鹤仙姑的心腹。她们知道梦鹤仙姑有炼阴阳延寿丹，但对于那个神秘的男子，她们不认识，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从何而来。梦鹤仙姑从不透露他的身份。

杨承祖：“宁愿死，都不愿意透露这个男子的身份，这个人不简单。”

纪大奎：“观里的道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那么他是如何进入梦鹤观的呢？”

杨承祖：“是啊，彩蝶儿的尸体又怎么会出现在观门前的小道上，如果是从观中移到观外，一定会被人发现。”

纪大奎想了想：“既然炼丹房有密室，密室中一定还有玄机。”

于是，纪大奎和杨承祖来到炼丹房的密室中，这是一处四处密闭的空间，三面皆是墙壁，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纪大奎：“来人，把门关上。”

于是，手下府吏关上炼丹房和密室之间的门。密室中，立即一片漆黑。纪大奎点燃一盏油灯。手持油灯沿着墙壁，弯着腰，缓缓行走。纪大奎一边走，一边观察。当他走到密室一面墙壁时，突然油灯灯火有一种被墙壁吸附过去的迹象。纪大奎直起腰：“来人，把这面墙砸了。”

于是几个府吏上前，开始砸这堵墙。几锤下去，墙体被砸穿，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深邃的地道。

纪大奎：“果然如此。”

杨承祖：“纪大人早就料到了有密道！”

纪大奎：“这一定是在凶案发生后，为了避免官府查到真相，把这密道堵上的。”

众人点着烛火，沿着密道前行，只走了不到一刻钟，就看到了出口的光亮。众人从出口出来，眼前正是从山下通往梦鹤观的山间小道，离此不远，就是梦鹤观的观门。

纪大奎：“当日，那人要处理掉彩蝶儿的尸体，沿着这密道将尸体抬出观外，企图找个地方掩埋掉。刚刚出观不久，就看见一个人影正上山来，他赶紧丢下尸体，跑到一旁躲了起来。”

杨承祖：“来人正是张远桥。”

纪大奎：“于是张远桥便成了替罪羊。”

杨承祖：“但是，柳条……不，是柳枝，她又是怎么死的呢？”

纪大奎：“因为那个傻子！”

那日，傻子躲在树丛中，准备等到彩蝶儿母女出现的时候，把柳条劫走。

然而，她却睡着了。待到她醒来，柳枝正好从观中跑出来。她穿着的是柳条的衣服，傻子就自然把柳枝当成了柳条。傻子上前，欲带着柳枝逃跑。而柳枝却不是柳条，她认不得那傻子，以为那傻子也是坏人，于是转身往树林里跑。傻子在后面叫唤着，跟着追。傻子十五六岁，本应很快追上柳枝，但却在路上摔了一跤，摔伤了腿。傻子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追，一直把柳枝逼到了悬崖边上。

柳枝看到已无去路，心一横，纵身跳下山崖。傻子哀嚎着，看着跳下山崖的“柳条”，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曾经和她无话不说的朋友，会如此决绝。她哭了，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下山，去寻找柳枝的尸体，却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几天后，柳枝的尸体在白水河边被发现。至此，她每个月都会去发现尸体的地方，悼念她死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