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束光,从狱窗外照射进来。张远桥静静地坐在光亮处,等待秋后,万众的唾骂声中,被缓缓地推向刑场。刑场上,刽">
一束光,从狱窗外照射进来。
张远桥静静地坐在光亮处,等待秋后,万众的唾骂声中,被缓缓地推向刑场。刑场上,刽子手手中的刀,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手起刀落,就是他人头落地之时。他的血,将染红刀刃,沿着刑场的台阶,流下。而他的一生,至此落笔,留下千古骂名。
一念至此,不由得万念俱灰。
突然,狱门被打开。狱吏喊道:“死犯张远桥,纪大人到!”
张远桥并没有起身,他已是死犯,早晚都是死,没必要再对谁起身下跪。
纪大奎透过狱栏,看着光亮处的张远桥。纪大奎背后,还有跟随而来的雍奴。
“红尘径深,暮草斜阳照长亭,伤透离人。飞沙尽处,迢迢匹马西征。雨后新晴,轻烟淡薄望花村,胭脂散尽。别来相逢,又是一半黄昏。”
这是张远桥曾经写的词,听到纪大奎吟诵他的词,这面如死灰的才子似乎有了些许气息。
纪大奎继续道:“好一个‘又是一半黄昏’。用笔精到,着墨巧妙,笔到之处,可谓缀玉联珠。可惜了,若你不是死犯,我真愿意和你共饮一杯。”
张远桥缓缓地说:“你也认为我是死罪难逃?”
纪大奎:“两条命,死在你手上,还有什么可说?”
张远桥:“若这世上没有公理,若这人间尽是昏庸,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雍奴怒斥道:“大胆,死到临头,胆敢讽刺纪大人!”
张远桥:“死到临头就是头,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纪大奎:“既然没有什么不敢说的,那就说说看。彩蝶儿、柳条,是不是你杀的?”
张远桥斜眼看了看纪大奎:“纪大人是何人?难道有起死回生之术?”
雍奴:“纪大人乃什邡县新任县令。”
张远桥一笑:“区区一县令……”
纪大奎:“我有一上联,下联无人可对,你若能对上,我或许能让你起死回生!”
张远桥毕竟一才子,文气很盛,又见纪大奎心有城府,心想,不妨试试。于是应道:“说来听听!”
纪大奎吟道:“秋暮尽处,窗前万分离愁,似点点雨霜。雨过月又生,散飞一对鸳鸯。”
张远桥几乎没有思量,缓缓应道:“春晖来时,笔下千般无奈,却行行文章,文断灯亦灭,平添几许惆怅。”
纪大奎高声赞道:“好!十分好!”
雍奴说道:“张远桥,把你手伸出来看看!”
张远桥伸出一双受尽酷刑的手,透过斑斑血痕,能看到食指和拇指侧面的层层老茧。
纪大奎微微点头说道:“看你这手,就知你不过一读书人,只能写写诗,作作文章,哪来胆子和力气杀死一成年女子。”
翌日,成都城。
巡抚马有伦正在书房作画。突然,书佐来报。
书佐:“大人,有人接你的联。”
马有伦一惊。联子是他亲手写在浣花溪爱晚亭上的。上联正是:“秋暮尽处,窗前万分离愁,似点点雨霜。雨过月又生,散飞一对鸳鸯。”下联空着,三年了,文人墨客皆走过爱晚亭,驻足观望,没人敢对。毕竟,巡抚马有伦是很有文望的人,对得不好,不能讨好马大人,反而臭了名声。
书佐带着马有伦来到爱晚亭前,只见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在下联处刚好写完一个“怅”字,墨迹未干。
这人写完,转身,对马有伦说道:“下官斗胆,惊动巡抚大人!”
马有伦上前一步,细细从上往下看,亭柱上写着:“春晖来时,笔下千般无奈,却行行文章,文断灯亦灭,平添几许惆怅。”
“好,十分好!”马有伦拍手叫绝。
马有伦:“我也曾经试着从文章上面立意,但意境总欠,此联,恰到好处,恰到好处!你是谁……”
只见此人一拱手:“下官什邡县令纪大奎。”
马有伦:“你就是……纪大奎?没想到,纪大人文采非凡!”
纪大奎:“马大人错爱了,此联不是我对的……”
马有伦:“哦?那是谁对的?”
纪大奎:“什邡县城一秀才,张远桥!”
马有伦:“张远桥?就是什邡县杀害一对母女的张远桥?”
纪大奎:“马大人,经下官调查,该案疑点重重,张远桥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可能是行凶之人?”
马有伦捻须颔首:“以张远桥这番文采和境界,不像是一个暴戾好色之徒,但是此案民愤极大,且刑务司已有定论。恐怕……”
纪大奎:“马大人,张远桥确有不世之文采,你也是惜才之人,若此人含冤而死,岂不让人扼腕叹息。希望大人下令重查该案,若张远桥真是杀人真凶,无可厚非,若张远桥确系冤枉,平反该案,川中子民定会颂你一世英名。”
马有伦:“纪大人,你这是在将我的军!”
纪大奎:“不敢!”
马有伦沉吟:“那我下令重查此案,但只给你十日,若十日内查不出真凶,按期处斩。”
纪大奎:“谢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