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三年前，什邡县来了一对逃难的母女。女的叫彩蝶儿二十八岁，女儿小名柳条，九岁。

无依无靠、流离失所的母女穷困潦倒，最后被什邡县城的翠韵楼收留。翠韵楼是一家妓院，彩蝶儿成了这家妓院的青楼女子，她姿色出众，成为翠韵楼红人。彩蝶儿以此养活女儿柳条。

张远桥，住什邡县城西，十五岁就中了监生。众人皆以为以张远桥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不世之才，在会试中中举乃易如反掌。然而，苍天弄人，十八岁那年，他出人意料地落榜了。

张远桥心灰意冷，荒废了考取功名的念头，在家中办起了私塾。随着柳条渐渐长大，彩蝶儿就把柳条送往张远桥的私塾念书识字。于是，张远桥便和彩蝶儿相识。

在外人的眼中，张远桥和彩蝶儿本来才子佳人，可才子有情，佳人无意。彩蝶儿在翠韵楼如众星捧月，被各界富商名流环绕左右，不少人为她一掷千金。虽然张远桥文采出众，但毕竟是落第秀才、穷酸书生，比起那些高门权贵来说，一文不值。

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

而坊间有另一种传闻，说是彩蝶儿对张远桥有情，而张远桥对彩蝶儿无意。彩蝶儿曾多次向张远桥示好，愿意为其从良，嫁给张远桥，而张远桥不愿意。总之，俩人之间有外人不能看透的千丝万缕。

一年前，什邡城中一士绅死了老婆，欲娶彩蝶儿续弦。彩蝶儿知道自己在翠韵楼终究会有春尽红颜老的一天，于是就决定嫁出自己。坊间传闻，张远桥听后，又悲又恨。

一日，彩蝶儿带着女儿柳条去往梦鹤观烧香祈福。却不知张远桥尾随于后，张远桥跟踪彩蝶儿行至山间，见四下无人，便将彩蝶儿拖入丛林中，欲行不轨。彩蝶儿逃到梦鹤观门前大声呼救，梦鹤观住着众多道人，张远桥见形势不妙，持刀追上前，将其刺死，窜逃。

随后，柳条的尸体被发现，在山下的白水河中。经张远桥供认，他杀死彩蝶儿后，本想放过柳条，但考虑到柳条见到了自己行凶，于是不得不将其杀死。

“为什么柳条的尸体在白水河中？”纪大奎问道。

杨承祖：“根据成都府刑务司的卷中记载，是张远桥将柳条直接抛入山下的白水河中。”

纪大奎：“张远桥杀死彩蝶儿，谁看到了？”

杨承祖：“梦鹤观的梦鹤仙姑看到了，她听见山中有呼救声，就出门查看，发现彩蝶儿已死，不远处，还有张远桥匆匆下山的背影。另外，几个山民也看到张远桥在山路里逃窜。”

纪大奎皱眉：“读书人，竟做出如此下流无耻之事？”

杨承祖：“此事，在什邡城民愤极大。彩蝶儿虽然只是一个妓女，但也是为了养活其女儿，无奈落入烟花柳巷，不过乱世之中的柔弱女子。而柳条，乃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更是无辜之人，张远桥为了灭口，竟残忍地将其杀害，还抛尸。简直毫无人性。秋后，张远桥在南门外处斩示众，必将是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纪大奎：“所有罪行，张远桥都承认了吗？”

杨承祖：“一开始，张远桥拒不承认，后来，被打入刑狱。刑务司的酷刑谁受得了，后来，就认了。”

纪大奎再次皱眉：“自古以来，酷刑出冤案。”

杨承祖：“大人认为这是冤案？”

纪大奎：“至少有一个疑点。”

杨承祖：“大人请指教。”

纪大奎：“如果杀死柳条，只为灭口，为什么要将其抛尸山下，让人在白水河中发现其尸体？”

杨承祖点头：“向辰兄说得正是，我也觉得此案大有蹊跷。”

纪大奎：“承祖你也认为这是冤案？”

杨承祖叹气：“我认为有什么用，该案刑务司已有定论！”

纪大奎：“难道就没有人愿意查出真相？”

杨承祖：“没有人在乎真相，百姓只愿意看到凶手得到应有的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