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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命数 作者:巴雨 字数:300367 更新时间:2024-08-26

二莽不知道这就是法庭。这是间用公社食堂旁的一间小屋临时搭建起来的,主要是用了几块石头加固,怕的是二莽晚上逃跑。其实二莽根本就没打算逃跑,在这里,一天三顿有人管饭,有吃有喝,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他认为芳儿不是杀人犯,二莽想看看你杨耀金究竟想干什么。我二莽好不容易有了个天仙般的媳妇,你却要活生生来抢去,没门!老子拼命也不怕你!这人一想“横”了什么都不会怕,何况二莽这样的憨厚之人。

二莽在这里已被关押了七八天,虽然遭了些棍棒之苦,但二莽就是不屈服。反而,越打他,他越觉得理直气壮。由于前两次提审二莽什么都不回答,气得造反派“专案组”的几位拍桌子打巴掌吹胡子。今天,为审出点名堂来,专案组的专门把生产队长猴头儿也叫了来。

“二莽,我看你今天是开口还是不开口!”

二莽慢吞吞地抬起头来。那一双小眼睛像是眯着,但一对眸子却时而闪着凶光,他充满敌意地盯着台上坐着的那个人,那人就是专程从汉中来的造反派头目杨耀金。

杨耀金问:“我再说一遍,你交人还是不交人?”

“你说什么?”

“你是交人还是不交人?”

“劲铃钢啷的,官话?(四川人原则上把不是川话都认为是官话)老子听不懂!”

……

“你是交人还是不交人?交了,我现在就放你回去。”

二莽沉默一会儿说:“你下来,我悄悄对你说。”

杨耀金半信半疑地从台上走下来,把耳朵凑近二莽。二莽突然大吼一声:“放人?不可能!”

杨耀金急了。向旁边的人吼道:给老子吊起来打。

猴头儿见到二莽时,二莽已被打得遍体鳞伤,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说:“二莽,说了吧,你把她藏在哪里了,免得受苦。再说她是坏分子,杀人犯呢!”

二莽睁了睁眯着的小眼睛儿,见是猴头儿在说话。突然拿出长辈的口气说:“你给我滚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猴头儿从来没有见过逆来顺受的二莽如此凶悍,陡然吓了一跳,觉得自讨没趣,便走开了。

末了,几个“专案组”的还是拿二莽没办法,只好暂时关押起来听候处理。

猴头儿赶回月亮扁时,天刚黑一会儿。他把二莽在公社遭打的情形对他爹讲了。末了说,如果这样下去,二莽不遭进监狱也要被打得够呛。造反派的那帮子人啊,心狠着呢!要是被打了个不死不活的半残废,那才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谁叫你去惹造反派的女人,别人理儿直,就算被打死了也活该!

猴头儿的一席话真把萧二哥给说住了。他沉默半晌说,还是要给你叔娘说一声,叫她自己拿个主意。

于是,猴头儿草草地吃了晚饭,便来到了芳儿屋里。

芳儿那天侥幸逃脱后,眼巴巴看着二莽被那伙人押去了公社。这几天正为二莽的消息着急。见猴头儿回来,立即将他让进了屋里。

自从芳儿与二莽结婚以来,猴头儿还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芳儿。今天,在明亮的煤油灯下,他突然觉得芳儿十分美丽,且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心想二莽真有艳福,看着看着便想入非非起来。

芳儿十分感激猴头儿,这倒不是他是队长和是二莽的侄儿,主要是他讲了二莽在公社的实情,更得知杨耀金来到公社的消息。原想到了这大山老林里嫁个农村人,让杨耀金死了这条心,不想他还是追来了。这几天,为了躲避戴红袖章的抓捕,芳儿是早出上山躲避,晚上确认没人了才敢回家,早已累得精疲力竭了。加上听猴头儿说二莽遭打得很惨时,不由得一阵心痛,顿时,眼前一黑,一头便倒在堂屋的地上。猴头儿赶紧一把抱住芳儿,但芳儿好一阵也没醒过来。

萍儿死了,妞儿也死了,猴头儿很久没沾上女人的味儿。就在抱住芳儿的一霎间,他突然感到一阵心血来潮。他那双贪婪的、发亮的、欲望的眼睛睁得很大;嘴巴大大地张着,贪婪地吸着芳儿脸上的气息,猴头儿觉得有些支持不住。心想二莽是迟早要进牢子的,何不趁此机会把芳儿弄到手,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等于白白捡个女人。想到此,猴头儿想到了个好主意。他先把芳儿抱到卧房的床上,忙端了碗热开水给芳儿喝。

芳儿喝完水后,人渐渐清醒起来,见猴头儿在一边忙上忙下,更从内心里感激他。猴头儿说:“你大概是有些着凉了,加上这几天太累,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点药来。说着便出了院子。”

其实,猴头儿他爹萧二哥也十分担心二莽。一边是自家堂兄弟,从小没了父母,一个人孤苦伶仃长大,好不容易捡来个媳妇,但媳妇又是杀人犯,是造反派追捕的对象。要是政府真的要抓人,肯定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萧二哥也知道芳儿不是什么杀人犯,要这样轻易地把媳妇给弄走,不但良心上过意不去,二莽也肯定不会答应。为此,萧二哥的想法是叫猴头儿以队长的身份对芳儿讲明情况,早拿个主意。正想到此,猴头儿回来了。萧二哥忙问,对她讲了吗?

“还没呢,她病得不轻,已经倒床了,我得给她找点药去。”

听猴头儿这样说,萧二哥也不便多问,便由了猴头儿去料理。

喝了猴头儿喂的开水后,芳儿感觉好一些。此时芳儿心里想到的是十分的内疚,她一心所盼的二莽何时能平安归来,有什么办法能救二莽,根本没想到对猴头儿有什么防范。

猴头儿十分鬼精地找了十来粒安眠药,他当年就是这样让妞儿上床的。生米做成熟饭后,妞儿才不得不嫁给了他。不然,妞儿就是后山二队沙棒儿的人了。

猴头儿捡了七八粒安眠药给芳儿服下,然后坐在床前讲述二莽的事。说:二莽可惨了,没日没夜地被审不说,还被吊起来打,被挂上“坏分子”的牌子在公社大会堂示众,说到此,猴头儿也有些眼红了。末了说,我求求你,还是快拿个主意吧,或者……

听着听着,芳儿感觉心痛到了极点,她被挂牌游过街,她知道个中滋味。不知不觉又感到十分困倦,她的大脑开始糊涂起来……

见时机已到,猴头儿便自己先脱光了衣服钻进被窝,迫不及待地脱掉芳儿的裤子。恍恍惚惚中,芳儿感到了猴头儿的举动,但是,她感到四肢无力,身不由己。

这药力较大,直到第二天晌午芳儿才醒来。醒来时见自己一丝不挂,她明白

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一阵屈辱强烈地袭来。一找衣物,衣物也全无,大概是被猴头儿收藏起来了,芳儿心里那个恨啦直恨得心绞痛。没有衣服不便起床,只好赤裸着身子蜷缩在被窝里。

芳儿痛恨交加,欲哭无泪,她感到了莫大的耻辱和悲愤。

猴头儿见芳儿醒来,忙端了碗热乎乎的面条给芳儿送过去,说,衣服我帮你全部保存起来了,吃了饭我就给你穿上。一会儿专案组的人就到来,你好好地跟他们去吧,不然二莽是不能回来的。

芳儿一句话也没搭理,猴头儿以为她默认了,便放心地把面条端了过去。芳儿刚接过面条碗,猛地一下向猴头儿泼去,骂道;你这个畜生!流氓二流子!说完便大哭起来。

正在这时,院外已听到专案组来人的声音。

猴头儿被泼了一身面条,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便把衣服扔给了芳儿,立即退出了屋里。此时,杨耀金带着四五个戴红袖章的人已进了院子,问:人呢?猴头儿道:正在穿衣服呢。杨耀金说,这婆娘还真会享福呢,都晌午了还在床上。

听到杨耀金说话,芳儿感到一阵恶心和屈辱,想想自己的身世,想想二莽的遭遇,想到杨耀金和猴头儿对她的凌辱,芳儿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绝望。由于她,已经让第一个男人丧了命。好不容易找到二莽算是有了个依靠,但二莽又遭劫难。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命苦啊!想到此,她感到十分难以承受的内疚,她觉得只有自己才能了断此事,她不能再让一个善良的人遭到更多的不幸了。

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她突然感到一阵抵挡不住的寒冷。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牙齿咯咯直响;她觉得心里难受,难受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觉得她是否是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看着屋外漫天的大雪,她突然又感到轻松起来,她不觉冷冷地笑了。很快,她恢复了常态。她穿好了衣服,精心地梳好了头发,镇定自若地走出了房门。

见芳儿出来,杨耀金似笑非笑地说,嚯,越发漂亮了嘛!但是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心。

“是吗?你以为你得逞了?休想!”

“你让我成了残废,那我就要你今后生不如死!”

“那我们走着瞧!看谁生不如死”

说着,芳儿随一群人出了院门。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雪花飘舞,纷纷扬扬地撒在河面上,使整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美极了。看着漫天雪飘,芳儿深深地呼了一口大气,突然,她大声吼道:“老天啦,你睁开眼睛吧,为我伸冤!为我报仇啊!杨耀金!说着,推开押解她的人,纵身一跃,跳进了冷清的月亮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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