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言驾驶着“广本”拉着易夫奔到“广岛海鲜楼”。
武占雄已然一身便装地在自动玻璃门前恭迎着。当况言的“广本”刚停稳,他立马跨下台阶,拉开车门,一脸堆笑地躬身说请请请,动作很夸张,且一副奴才相。
下了车,况言作了介绍,武占雄又显得很夸张地双手捧住易夫的手,大幅度地摇,打着哈哈说:“易总编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幸会,幸会呀!”
易夫很不自然地笑笑,欲抽手不能。
随后,武占雄挽着易夫和况言,踏上台阶。
二楼的“广岛风情”包间里已坐了七八个男女。当易夫和况言被武占雄引领而入时,全体起立笑迎。
武占雄对易夫和况言说:“这些全是我们支队的同事。”过后一一向他们作介绍。其中一人况言见过,是那天参加审讯狐狸的那位好看的女警官。
易夫和况言同全体一一握完手后,被武占雄安排入座。易夫为主宾座,两边分别为况言和武占雄,挨着况言坐的是那位女警官,一缕馨香。
服务小姐鱼贯而入,很快摆满一桌生猛海鲜和四瓶“五粮液”酒,男士每人面前一包“中华”香烟。
况言说:“武支队,今天过年呀?操这么高档!”
武占雄嘿嘿笑。
易夫说:“武支队,用不着这么奢华的。”
武占雄仍然嘿嘿笑。
况言想,狗日的笑里藏刀,像设的鸿门宴!不过他又想,任随你如何布阵,本人胸有成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服务小姐把在座的酒斟好后,武占雄端起酒杯清清嗓子说:“诸位,今天,易大总编和况大主任大驾光临,我们不胜荣幸。因此,我提议,我们首先喝一杯友谊的酒,欢喜的酒!”
大家举杯,饮尽杯中酒。
接下来,易夫敬酒,致简短的谢词。大家同饮。
接下来,大家吃菜吹牛互相敬酒,满桌其乐融融呼儿咳哟。
女警官往况言碗里夹了一只大闸蟹,小声问:“况主任,你那朋友高老师还好吗?”
况言看了她一眼,“狐狸吗?还好。咋,想他了?”
女警官两腮一抹红,“我只是觉得他很幽默,好玩。”
况言说:“你要觉得他好玩,改天我给你约约,让你大开玩笑口。”
女警官冲况言双手擎杯,“那就谢谢况主任了!”
况言也擎起杯,与之一碰,仰脖喝了。他觉得这女子不穿警服更好看,特别是她那鹅黄色吊带裙的胸开得很低,露出了近一半的丰挺的乳房和深深的乳沟。他想,格老子要整死人的一片雪光一条沟壑!
武占雄乐呵呵看着况言和女警官,“你们有啥悄悄话说出来,让大家也饱饱耳福。”
满桌人起哄。
女警官的瓜子脸有如映山红,“武支队你讨厌!”
武占雄用餐帕搌了搌嘴角,“我来讲段笑话,给大家添点兴。说美国有位将军,一天去西点军校视察,随同的有大批记者。校园内凡见了他的学员都事先给他敬军礼,他也每每还军礼,但嘴上总要讲一句:‘你还是!’有位记者就纳闷了,问:‘将军,按条例,你还礼就是了,咋老讲你还是?’将军把这位记者拉到一旁小声说:‘你不知道。我也是从士兵过来的。那时我们士兵心里都很不平衡:干啥我们要先给当官儿的敬礼?!因此,我们每当给当官儿的敬礼时,心里总要骂:你是个屁眼儿虫!我想,这时的士兵在给我敬礼时,心里肯定也在骂我是屁眼儿虫。所以,我何不说你还是,意为他们也是屁眼儿虫。这在精神上我就占了上风。’完了,嘿嘿。”
大家哄然笑。
女警官说:“武支队,我们给你敬礼时,你可别说‘你还是’。”
况言抬手给武占雄敬了一个礼,“你还是!”
大家又笑。
这时,况言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开来。他掏出,一看是叶倩倩打来的,便掐了,放回裤兜。
武占雄拍拍手招呼大家停笑,“我们请易总编也来一段,肯定更精彩。”
警察们鼓掌欢迎。
易夫直摆手,“不行不行,我没这方面的口才!”
武占雄说:“那,就情况主任来一段。”
大家又鼓掌。
况言笑笑,“我江郎才尽,肚里倒不出一个段子来。”
武占雄不依,“你们谦虚了吧?知识分子,文人墨客,哪有不会讲的?不行,你们得来一段。”
易夫说:“这样吧武支队,你们讲,我和况言听。你们讲一个,我和况言喝一杯。咋样?”
武占雄想了想,乐呵呵道:“好,我们讲一个,你们喝一杯!”
况言裤兜里的手机又振动开了。他伸手进去掐了线。
武占雄讲:“我再来一个。我读警校时,我们班有一个同学是夹舌。一次上早读时他迟到了,老师当着全班同学叫他站起,要他说明迟到的原因。他一着急,说话舌头就更不好使了。他的原意是:昨晚一阵的风一阵的雨,睡都睡不着,眼看要睡着了,隔壁又说起话来了,快到天亮才睡着。可他却说成了:昨晚一阵的轰一阵的抵,退都退不脱,眼看要退脱了,隔壁又夺起胯来了,快到天亮才退脱!”
全桌不少人笑的喷出了酒喷出了菜。
易夫端起杯子,“雅俗共赏,雅俗共赏,我们喝。”
况言也端起杯子笑着与易夫喝下杯中酒,末了说:“武支队,你是个幽默大师呀!”
武占雄嘿嘿一笑,“不敢当,不敢当。要说幽默,你那朋友狐狸大师才算幽默。”过后意味深长地问:“他还好吗?我挺想他的。”
况言也意味深长地说:“他也很想你的。他说你这人耿直。”
武占雄一笑,“做朋友嘛,就应该耿直。”
况言裤兜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他想了想,起身说:“大家慢用,我膀胱欲裂,去趟洗手间。”然后几步跨出包间。
在走廊上,况言掏出手机就吼,你烦不烦?!没理你你咋老打个不停?!对方说,我就知道你烦我!况言立刻觉得不对,怎么语调很低沉,像女中音。他一看来电显示,竟是师雨。他慌忙对着手机说,是师雨呀?!对不起,我还以为是我那疯子徒弟叶倩倩呢。她这人麻烦得很!师雨好像是在幽深的隧道里讲话,声音很遥远,打这个电话,只是想给你说一声再见。不过,也许,也许是永别。他急切地问,师雨你咋了?!你说这话是啥意思?!师雨沉默好一会才说,我已辞掉了韩华的工作,并离开了绿江回了老家。他大惑不解地问,为啥?!又沉默了一会,师雨说,一言难尽!也许,也许你以后会明白的。不过,我想对你说,在绿江,我最最留恋的,是……师雨哽咽住了,随即挂了线。他忙打过去,可对方已关了机。他再拨打,仍然关机。他就那样睁大眼张大嘴像丢魂落魄似地呆立在走廊中央。
“况大主任,莫不是因为喝高了找不到洗手间吧?嘿嘿。”一双手沉沉地压住了况言的双肩,一股熏人的酒气扑鼻而来。
况言定了定神,侧过头一看,是武占雄。他笑笑说:“是有些喝高了!”
武占雄就显得很亲热地挽着况言的胳膊向前面洗手间走。
进了洗手间,两人各立在一只小便器前。武占雄轻声地呵呵着喷洒一气,况言膀胱膨胀却滴水难出,直到武占雄完事退出洗手间。他终于找到了原因。小便器上边墙壁的等离子电视屏幕上正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在做着妇女用品广告“舒尔美”,正笑逐颜开地说:“现在转身方便多了!”她的形象特别像师雨,仿佛是在乐呵呵观看他撒尿,这使他工作起来极其困难。他急忙摁了开关,关了电视,这才哗哗喷出水来。他想,这地方安电视,实属他妈怪诞。
出了洗手间,武占雄又挽着了况言的胳膊,且故意放慢步子。
刚才在小便时,况言脑海里蓦地掠过一种猜想,师雨的辞职,很可能与韩华的污染问题有关。他记得一次在韩华食堂吃饭时,师雨冷不丁冒出一句,中国人的生命不比他们韩国人贱!只是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师雨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她不希望自己同胞的生命遭践踏。这种猜想,使他更加感到了对师雨的愧疚。他对她有太多的误解。比如觉得她是韩国老板的走狗,是特高科;比如认为她是因了某种目的才接近他献媚于他甚至欲出卖贞操,而一当目的未达到,立马就原形毕露活像毒蛇猛兽,毁灭鲜花毁灭蛋糕毁灭蜡烛,且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等等。也因了这种猜想,他决定加快行动步伐,讨伐韩华,这也算是继承师雨的“遗志”吧。
“武支队,”况言满脸堆笑地说,“我们易总编对你特别有好感。他说你是一个好警察好领导,把我们这座城市的治安搞得有口皆碑。他还责成我要大力宣传你们支队,尤其是宣传你。”
武占雄把况言的胳膊挽得更紧了,“谢谢你们对我们的理解和厚爱。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宣传其他干警,别写我。”
况言也假惺惺道:“不树你,宣传你们支队的任何文章都显得苍白无力了。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嘛。你要顾全大局。我明天就开始深入你们支队采访。”
武占雄两眼发光,语气却显得很平淡:“那,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是,你别把我写过了,不然有树碑立传之嫌。”
况言说:“放心,我不会把你写成革命烈士的。”
二人都笑了起来。
快到包间门口时,武占雄说:“况主任,吃过饭,我们上歌城吼几曲,咋样?”
况言一挥手,“行!但不能要小姐,别到时有嫖娼之嫌。哈哈。”
武占雄也打哈哈,“你是在挖苦我们!”
吃过饭,一行人向“帝豪”歌城开发。
在车上,易夫问况言:“这样恐怕不好吧,他们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唱歌的?”
况言说:“有啥不好的?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盾牌,每天罚款无数,肥得流油,我们不宰白不宰。另外,我有一个计划,就是需要那姓武的配合你那同学巧妙溜进韩华抽查取样。这是一种利用。”
易夫问:“你这主意不错。但我觉得这人滑头,不好利用。”
况言说:“老师你就等着看好戏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这是阳谋。嘿嘿。”
易夫点燃一支烟递给况言,自己也燃上一支。“我知道你小子精。可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你别到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况言轻蔑一笑,“不是吹牛,论智商,这厮还欠缺些。”
易夫喷出一泡烟雾说:“你也别太自信,人家毕竟当了多年的警察,脑瓜子不是豆腐渣做成的。哦,对了,到了歌城,千万别让他们给我安排小姐。”
况言揶揄道:“我知道,老师你是不近女色的,即使身边有女人,也是个柳下惠。”
易夫拉长脸说:“你小子别讽我。老夫我不想被人曝光!”
况言扑哧一笑,使叼在嘴上的香烟掉到了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