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森林把车开得飞快。

小胡子说，森林你开慢点！你既没有载人证，又是酒后驾驶，小心闯祸。

万森林嘁一声笑，你是怕你这破车被警察没收了吧？

小胡子说，我才不怕哩！倒是你，被逮着了，谨防遭拘留。

万森林冷笑一声，他们敢吗？不敢也不会。

小胡子说，倒也是，你龟儿神通广大，红道黑道都吃得开。

万森林斜了小胡子一眼，人在世间走，铺平各种道路很关键，你他妈晓得不？

小胡子说，老子咋不晓得？只是，我从心里头烦睛儿警察。他们跟土匪样的，是戴着国徽的棒老二。今天要不是因为二毛的事，我才不会跟他们一起喝酒哩，还强装笑脸。

万森林撇撇嘴，你当然恨警察，特别是交警，他们盯你们的哥就像猫盯老鼠似的。你们有阶级仇，民族恨，嘿嘿。不过，我也有些厌恶警察。他们中有些人，一方面在清除城市的垃圾，另一方面又随地大小便，给我们的环境制造污染。这是一对矛盾，也是一种悲哀。

小胡子说，你龟儿的还讲了一句人话！

二毛半躺在后排靠背上 沉默不语 。他现在对警察的印象有了明显好转，特别是对高梅的印象。他觉得她很可爱的，叫人要心跳。中午吃饭时她送给了他女人的温情和体香，且被他碰了一下胸脯竟然默不作声，一如既往地给他拈菜舀汤。他想她应该是个好女人好女子。

车开进了一 扇 有如巴黎凯旋门的大门，进入了一个胜过花园的小区。这儿风光无限，成块成块的草坪花圃，成幢成幢的色彩鲜丽的独立小洋楼，四通八达的平软而油浸浸的小车道。

二毛看得直咂嘴。他想，这是天堂吗？日个先人，狗日的省城人好有钱好会享福！

车驶到一个小广场边忽然停住了。万森林一指前面说，你们看！

前面十多步远，一个高挑的穿着红T恤衫白短裤戴一副蛤蟆镜的女子正从一辆红色的豪华轿车上下来。

小胡子近似尖叫，喔，第一脸！

二毛把身子向前伸了伸，定睛一看，那女子就是那个“凯斯鲍尔”上的摩登女郎，也是那个电视播音员。

万森林咂着嘴说，你们看，她像不像日本电影《望乡》中那个女主角栗原小卷？尤物，真他妈是个尤物！

小胡子说，二毛认识她。

万森林扭过头问二毛，真的？！

二毛点点头。

万森林说，我不信。你要真认识她，你就去跟她打个招呼。

小胡子乜了万森林一眼，你龟儿子狗眼看人低！二毛，上去打个招呼，让他见识见识。

二毛想了想推门下车，漫不经心地朝那女子走去。

那女子正在用鸡毛掸子掸前面挡风玻璃上的灰尘。

二毛走近说，你好。

女子扭过头，一愣，马上又一脸惊喜，啊，英雄，是你！

二毛拿手捣着后脑勺，嘿嘿笑。

女子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二毛指指后面小胡子的车说，一个朋友住在这堂。

女子哦了一声讲，山不转水转，我们又见面了！

二毛说，是喔，又见面了。

女子问，你那小猫找到了吗？

二毛摇摇头，没有。那堂起火了，死了好多人，不晓得她是死是活哩！

女子问，你说的是星光灿烂娱乐城吧？

二毛说，对头，你在电视头都播了的。

惨，太惨了！女子讲。不过，不一定你那小猫就遇难了。

二毛说，但愿是那样。

小胡子和万森林走了过来，一脸对二毛的羡慕。

二毛跟女子介绍说，这是我的两个朋友，汪哥和万哥。汪哥开出租车，万哥是摄影家。

女子矜持一笑，二位好！

万森林用手推推眼镜，乐呵呵道，我们都认识你，美女！我敢向毛主席保证，你拍一组写真照，一定倾国倾城。

女子调皮地一笑，是吗？那什么时候请你帮忙拍拍，我就倾国倾城一回。嘻嘻。

万森林显得很夸张地惊呼，喔，不胜荣幸！

小胡子讨好地冲女子一笑，我们万哥也住在这儿。

女子看了万森林一眼，是吗？

万森林说，是的。我住在F10号，与你遥遥相对。

女子笑笑，我们不认识。

万森林说，那是自然，因为你刚搬来。我了解过了，令尊是蓉城房地产巨头，这套别墅是他刚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女子有些揶揄道，你好像克格勃的！

万森林嬉笑道，搞新闻的嘛，对趣事总是很敏感，特别是名人趣事。如果肯赏光的话，啥时候我想请你吃顿饭，也算认识。

女子又笑笑，可以呀，随时都行。

万森林忙说，那，就今晚吧，去浪情海鲜楼。

女子显得很亲热地拿肩膀撞了一下二毛，说，行。不过，今天我请客，招待这位英雄。

二毛两腮泛红。

万森林说，那就说定了，晚上六点，我们在这儿不见不散，一起开车去浪情。

女子点点头。

二毛跟着小胡子和万森林踏上了广场边的一条林荫小道。

小胡子说，森林，你狗日的有本事，把第一脸都请动了。

万森林摇头晃脑地一笑，那是当然，本大爷可是射猎高手。

小胡子嘲讽道，给你龟儿子一点阳光你就灿烂！其实人家是冲着二毛兄弟来的。你没看到，她对二毛多友好多亲热？

万森林给小胡子旁腿一脚，你屁股虫讨厌！你先前叫我啥？万哥？老子比你还小哩。你他妈少在女娃子面前装年轻！

小胡子也旁腿给了万森林一脚，老子就看不惯你狗日的在女娃子面前流口水！

二毛在他们身后咯咯笑。

走到一栋花园小洋楼前，万森林推开一道不锈钢钎子门，回头对二毛说，兄弟，请进。

二毛跟着他们进了花园，等万森林掏钥匙打开小洋楼的不锈钢防盗门，又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 幢 两层的楼房，底层是一个无比宽大的厅，装饰得极其豪华。二毛眼睛都鼓大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金碧辉煌的房间，像电影里的皇宫。让他尤其感到刺目的，是墙壁上四幅巨大的人体摄影，女人的黑白裸体照。都是年轻女子，光滑的肌肤，颀长的身段，丰满、挺拔的乳房，还有下面那被一抹绒草掩着的一方神秘。他想，狗日的万哥骚！

万森林把二毛挽到乳白色豪华沙发上，问，喝红酒还是咖啡？

小胡子说，酒就免了，晚上还要陪 一脸 喝哩。

万森林用遥控开了柜式空调，又去那边博古架前调咖啡。

小胡子指着墙上的照片说，他狗日的就是靠拍这些照片发的财。他出了四本册子，印三十多万份，海赚。

二毛直咂嘴，看得出来，万哥很有钱。

小胡子说，狗日的是有钱，可就是舍不得买车，说有了车麻烦多。知识分子， 叩门 ！呃，二毛，我看 一脸 很喜欢你的。

二毛有些脸红，大哥你说哪去了？人家是啥人我是啥人？

小胡子笑笑，你别不好意思。男女之间的事，说不清楚。她咋知道你是英雄？

二毛苦笑，不晓得。她可能是开玩笑的。我算啥英雄哟？！

万森林拿托盘端来三杯咖啡，分别放在 巨型 汉白玉茶几的三方，说，二毛兄弟，喝，完了我又去调。

二毛端起杯子呷了一小口，有些涩口，但也有些回甜，就又呷了一大口。

小胡子用勺子边搅着咖啡边对万森林说，你想想办法，在你们报上登一个寻人启事。

万森林一笑，你妈丢了？

小胡子一瞪眼说，你他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二毛要找人。他一个女老乡在星光娱乐城做事，不知这次遇难没有。蓉城海大，找她像大海捞针。如果她没死，看了启事，也好回二毛一个话。

万森林显得很干脆，好办。二毛兄弟你把她的年龄和特征告诉我，我一个电话，分分钟搞定。

二毛说，她叫毛桂兰，小名小猫，二十三岁，一米六几高，瓜子脸，鼓眼睛，大胸脯，大屁股。

万森林嘿嘿笑，胸脯和屁股就不提了，那会整死不少男人。过后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半分钟就交代完了。又对二毛说，明天一早见报。那，你是专程来城找她的？

二毛点点头，说，谢谢万哥帮忙了！

万森林直摆手，谢啥？举手之劳的事。倒是值得人感动的是你，那么英勇地救出了那么多人。当时我在现场都被感动 的 快流泪了。

小胡子讥笑道，你娃光感动不行动，咋不也冲进去救人？

万森林说，实际上我后来也冲进去了的，只不过刚救出一个人，消防队就来了。当然，比起二毛兄弟，我还差得太远。

二毛腮帮子又一红，再夸 我 就很不自在了！

小胡子问，森林，二毛能领到见义勇为奖励金吗？

万森林说，当然能。

小胡子又问，会有多少？

万森林想了想说，具体多少不知道。不过，根据二毛这种情况，奖金肯定可观。中午吃完饭我就把寻找到二毛的事告诉了我们总编，他讲明天就把这消息登头条。二毛，你要轰动蓉城了。

二毛嘁了一声，没啥意思。

小胡子说，二毛就是谦虚，还不想要奖金哩，是我劝他到时一定要领受，自己不要拿去扶贫也好。

万森林直点头，对，这个主意好，现在农村还有不少贫困户。

小胡子递给万森林一支烟，又拿火机给他燃上，说，森林，看来，二毛要在蓉城 待上 些日子，老住旅馆不是个办法。你看，他能不能住到你这儿，你的房子宽，又没有老婆。

万森林吐出一口浓烟道，有啥不能的？正好我明天要去北京商谈出一本新册子的事，二毛还可以为我看几天房子，一举两得。

二毛说，那我就谢谢万哥了！

小胡子燃上烟，看了二毛一眼说，都是兄弟伙，没必要那么客气。二毛你在万哥这里住就是了，随便些。

万森林也说，对，就 当做 是你自己的家。

二毛很是感激地直点头。

万森林起身去打开了硕大的 液晶电视机 。里面正在播放一个唱民歌的女歌手的独唱音乐会。女歌手丰满、高大，声音却似叮咚的泉水，清脆悦耳。

万森林直是咂嘴，妈呀，这女人的奶好大！

小胡子斜了万森林一眼，你他妈还是记者，一点不文明，啥奶呀奶的？！应该叫胸脯。

万森林一笑，你娃就不懂了，说奶，更能引起人的性趣。

小胡子冷笑道，强盗逻辑！又问二毛，小猫唱得有她好没有？

二毛想了想说，差不多吧。小猫也是金嗓子。

女歌手又唱了十多首歌，多是张也唱过的。然后是广告洁尔阴。

万森林念了一句，乱七八糟！过后关了电视。又抬腕看了看手表，很神秘地说，五点半了，走，我带你们去楼上看一道风景。

二毛和小胡子不解地对视了一下，也起身，跟着万森林上了楼。

万森林打开了一间宽敞的书房，把一个用支架支起的高倍望远镜搬到拉着黄绒布帘子的窗前，再撩起帘子一角把镜头伸出去，然后躬着身拿一只眼贴着镜尾，调试着距离。完后，他盯着一动不动了，嘴里直打啧啧。

小胡子立在一旁问，你龟儿子在看啥子？！

万森林拉小胡子凑近望远镜。小胡子也躬着身拿眼睛往里睃。看着看着，小胡子哇地叫了一声。二毛立在后面 如堕烟海 。万森林把小胡子推开，又拉二毛凑近望远镜。

二毛看见了面前有一个盘着头发的赤身裸体的女人。准确地讲，就是那个摩登女郎，那个电视台的播音员。她正亭亭玉立于一只喷头下，正缓缓地让倾泻的水冲淋着白皙如皓月的身子，缓缓地用毛巾摩擦着丰挺的胸、浑圆的臀。他感觉到了有一种要窒息的难受，心头要命地慌。他想，这是咋的了？她咋就这样光生生摆在了面前。他把眼睛离开望远镜往前睃。他看见几十步远有一栋和这楼相似的小洋楼，可门窗关着，不见一人。那么，她又是咋跳进这望远镜里来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再次凑近望远镜，看见了她在拿毛巾搓揉着下面那被一抹绒草掩着的一方神秘。他心里直骂，日个怪噢！真的日个怪哟！他触电似地退后了几步，憨乎乎地看着万森林和小胡子。

万森林对二毛说，你感到奇怪吧？告诉你，我这是有着特殊功能的紫外线望远镜，能穿透有色玻璃和各种窗帘。那个美人儿就在对面房子的底楼卫生间洗澡。通常她是下午五点半左右洗一次，晚上十点左右洗一次。

小胡子挖苦道，你他妈好一个特务！你这是偷窥，是不道德的。

万森林说，你懂个屁！这叫观察与探索，也叫视觉享受。猎美是男人的共性。二毛兄弟，你说我说 的 对不对？

二毛的脸红得像鸡冠，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心里仍然慌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