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曾在寺田寅彦氏a的随笔里，读到过一段关于猫尾的描述:“我真不明白猫的尾巴长成那样到底有什么用。看上去似乎一无所长。人类身上没有这么一条累赘，简直是幸福。”不过我的观点恰好与之相反。我常觉得如果自己身上也有那种便利之物就好了。爱猫之人都知道，当猫听到主人唤它时，总是懒于回应，连“喵”地叫一声都不愿意，只是默默地微微甩一下尾尖给你看。如若看见猫蜷伏在檐廊上、颇有礼节地屈起前腿，撑着一副半睡半醒的表情，悠悠然沐浴在日头底下，诸君不妨试着唤唤它。如果它是人类，必定会颇嫌麻烦，敷衍塞责般傲慢地回答，“哎哎，好不容易舒舒服服打个盹，都被你

a 寺田寅彦氏：寺田寅彦（1878—1935年），日本物理学家、散文家。

法，利用尾巴回答示意，它身体的其他部分几乎动也不动，同时耳朵忽地抽搐，转去音源的方向。关于它耳朵的问题暂且搁下不论——那双半闭的猫眼甚至懒得睁开，一副寂然故我的姿态，半睡半醒间尾尖“卟”地轻微甩动一两下，如果再唤一次，它还是这样“卟”地尾尖轻甩。如果坚持不懈地唤，到最后它会对你置之不理。不过起初唤它的那两三回，它确实是用这个方式回应的。只要看到猫尾甩动，便知道它没有睡着。有时它已经处于半睡状态，只是条件反射地甩动尾巴。不论如何，以甩动尾巴作为应答，确然包含着某种微妙的意思。可能是猫懒得出声，但默无反应又显得过于冷淡，不如用这种方式象征性地打声招呼。不过，它也有可能是在告诉主人，您的召唤固然难得，可现在我很困，您就饶了我吧。它以尾巴的简单动作，巧妙地表达出既慵懒又无甚纰漏不至得罪主人的复杂情绪。没有尾巴的人类，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无法模仿它这灵巧的一招。虽说猫是否果真具备如此纤细的心理活动，尚且疑点重重，可我瞧着它尾巴的甩动，总觉得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我要举上述这番例子呢？且不论他人的情况，就我个人而言，时常认为如果自己也有一条尾巴就好了，有些场合下甚至对猫很是羡慕。比方说，当我正伏案疾书或冥思苦想时，

己有一条尾巴，轻轻将尾尖甩上那么两三回，便能把家里人打发出去，而自己也可以心无挂念地继续书写或沉浸于思考。不过让我更进一步地感觉自己的确需要一条尾巴，是在被迫接待访客的时候。厌客如我，除非志趣相投，或是与敬爱的朋友久别重逢，一般很少欢喜主动地接见客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万般不愿地与对方见面。有要事相商还好，那种漫然无边的闲谈，只要待个十分钟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