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杨妈突然去世,这在院子里掀起轩然大波。
据说,杨妈在医院伺候杨松柏,总是半夜起床为半身不遂的杨松柏喂水或者接尿。劳累加上重感冒,她便倒下了,就着杨松柏旁边的一张空床输液。这天输完最后一组药水,她上厕所小便,殊不知,一个响屁打下来,就呜呼哀哉了。医院讲,是脱症。
那天晚上,我正在何麻雀家看他画水墨画《我们的田野》,刘老幺惊诧诧跑来,惊诧诧说:“杨大屁股死了!”
何麻雀愣了一下,过后嘎嘎笑道:“你个狗日的就咒人家吧!”
刘老幺说:“不是咒,人已从医院抬回了家。”
我们便风一样向坡下五座房飘去。
杨妈家门前已围了不少人,都表现出一脸的哀伤,许多大婆大妈大姐或在叽叽喳喳议论,或在偷偷抹眼泪。
我们三个臭虫很快挤到了射出刺眼光亮的窗台前,睁大眼睛往屋里睃。
在大约一百瓦的白炽灯下,杨妈紧闭着双眼直挺挺躺在拆下来的门板上。我们的母亲以及苏珊娜正在用剪刀剪她的内衣、裤衩。她的三个儿子立在一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不知所措。
何麻雀喃喃:“咋就死了?”
刘老幺说:“打了一个屁,哦豁!”
杨妈已被扒得一丝不挂。我母亲她们开始紧张有序地为她净身,擦洗口袋似的奶、黄桶般的腰、大象蹄一样的腿以及大如箩筐的屁股。
刘老幺悄声说:“嘴巴张好鸡儿大!”
我定睛一看,杨妈的嘴分明无一丝缝隙。
何麻雀挖刘老幺一眼,“又日高白!人家是闭着的。”
刘老幺又悄声说:“你们看,那下头。”
杨妈那两条大腿间,黑乎乎的草丛里,竖着一条硕大的口子。
我同何麻雀猛然省悟了刘老幺所说的嘴巴,对视一下,想笑,又不敢笑,强忍着。
我们不顾一切地往人堆外面挤,艰难地抑制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杨妈毕竟是长辈,我们当着她的遗体笑,显然不严肃,甚至不恭不敬不道德。
杨妈毕竟是我们院子的最高领导,她死了,我们笑,肯定会遭到全院子的人谴责,包括遭到我们的父亲母亲的谴责。
跑到一座房当头,我们趴在洗衣板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麻雀说:“老幺,亏你娃娃想得出来,嘴巴。”
刘老幺恬不知耻道:“本来就是嘴巴,女人有两张嘴。”
我们笑得蹶在了地上。
“胖大嫂,下来!”坡下传来一声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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