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礼拜天,我父亲仍然没有回家。
很显然,他依旧蹲在五营村里,依旧一身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嫌疑。这让我母亲忧心忡忡,整日里茶饭不思。她跟我讲:“黄山啊,我们家不能没有你爸爸呢!”
我说:“妈,更不能没有你。”
我母亲泪水哗然,湿了美丽的脸庞。
在我母亲泪眼婆娑的时候,黄泽如来到了我们家。
黄泽如说:“师姐,走,操‘三八’去。”
我们就披着夕照去了大安街上的三八餐厅。
黄泽如点了好几样菜,还有酒与汽水。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我和小妹大口大口地吃菜喝汽水。我母亲有一下没一下地拈点菜在嘴里咀嚼半天,双眼无神,气息奄奄。
黄泽如拈了一条鲫鱼放到我母亲碗里,“师姐,你得吃点东西。你这样茶不思饭不想,身体会垮的。这个时候,你垮了,阿尔巴尼亚和小丫头咋办呀?!”
我母亲又开始泪眼婆娑。她抓过酒瓶,给自己倒了半碗酒,竟咕噜咕噜灌下了。
黄泽如大张着嘴愣在那里,跟个傻子似的看着我母亲。
我小妹欢欢地拍手,“妈妈好厉害哟!”
我轻轻掐了一下小妹的胳膊,“乱说!”
我母亲突然打了一个干呕,起身直往旁边的通道跑去。我知道,通道里有厕所,我母亲定是去那呕吐了。
黄泽如像是猛然醒来,腾起跟着跑去。
小妹看着我,“哥哥,妈妈怎么了?”
我说:“别问,吃你的。”
过了许久我母亲和黄泽如也没回来。我对小妹说:“你在这里别动,哥去看看。”起身走向通道。
通道幽长,很是昏暗。拐过一道弯,我就听到前面女厕所里“哇哇”的呕吐声,还有黄泽如低低的安慰声以及手拍背脊的“啪啪”声。我踮着足跟轻轻走过去。
那女厕所的门半掩着,从窗口滤进一缕夕照,能清楚看到黄泽如一只手扶我母亲的胳膊、一只手拍打我母亲背脊的情景。许是呕吐完了,我母亲艰难地站起,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直喘粗气,美丽的脸让泪水模糊。黄泽如抬起粗大的手,替我母亲抹泪水。我母亲轻轻推开他的手,断断续续说:“我们,出去吧,久了,阿尔巴尼亚和小丫头要担心。”
我忙闪身钻进男厕所,轻轻掩上门。
我听到了隔壁的推门声和蹒跚的脚步声,还听到了我母亲说:“别扶我,阿尔巴尼亚和小丫头看到了不好。”
黄泽如瓮声瓮气道:“我不仅想扶你,还想抱你。”
我母亲说:“不能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