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即将跨入高二,学校决定我们推迟半月放暑假,在校办厂捶掉废焊条上的药粉,将焊丝返还附近的大西洋焊条厂,为学校挣点外快。
七月六日,星期二,委员长朱德逝世。这让很多人痛苦不堪。那个四川老乡,那个一生憨厚、老实的总司令,永远没了。
螺陀说:“听我们九安寨的老人讲,今年是龙年,也是哑巴年,要死很多人。历史上,龙抬头,就死过皇帝。”
螺陀家住在九安寨上。高高的山顶,一片一片的青砖灰瓦老宅,广纳多如牛毛的耋耋老翁老太。
我冲螺陀扬起捶焊丝的榔头,“看老子捶死你几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党我们国家还要死比朱老总还大的人?”
螺陀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寨子上的老人讲的。”
我拿手里的焊丝捅了螺陀一下,“还嘴硬!比朱老总还大的人是哪个?是……”我不敢说出毛主席。“你个狗日的反动分子!”
螺陀说:“你咋说我是反动分子呀?我都没喊你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儿子呢!”
我偃旗息鼓了,低头继续捶焊条。
我的问题尚未得到解决。学校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是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儿子。这就是说,我的团委委员、学生会主席、学校宣传队队长、班长、团支部书记等帽子应该被撸了,如此重要的领导岗位,是不能掺杂“黑五类”的。可没动静,那些光环依然套在我身上。这让我惴惴不安。我想,那些帽子迟早是会被撸去的,现在只是缓期执行而已。
班主任老师凌伯英对我讲:“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你要稳定情绪。”
宣传队辅导老师汪敬说:“黄山啊,你还是我们的宣传队队长!”
我依然惴惴不安。
螺陀拿手肘轻轻碰碰我,“班长,对不起哈,你看我这臭嘴。”
我说:“没啥的,我有软处在你们手上捏着。打铁要自身硬,我自身不球硬。”
螺陀冲我讨好地笑笑,“你别想恁多。你仍然是我们的头儿。”
我说:“夏明辉,我要垮台了。我垮台前,会推荐你接我的班,至少做班长、团支部书记。”
螺陀不说话了,虚着眼睛看向窗外,似乎有一种向往。他喃喃道:“如果是那样,我一定要继承你的遗志。”
我踹了他一脚,“日死你个先人!老子又没死,你继承啥遗志?”
螺陀摸着被踹痛的屁股嘿嘿笑。
团支部宣传委员黎爱萍踮足绕过坐在铁墩旁捶焊条的许多同学,走到我旁边,勾腰附在我耳畔说:“文革老师叫你去一趟团委办公室。”
我不经意地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