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云飞似的托人开了几个单位的介绍信,又疯了一样赶到城北售票处,然后恭恭敬敬地塞进那个窗口。第二天、第三天一大早又分别排队排到那个窗口,都因春运期间卧票吃紧,早已从内部售空。这回这个胖售票员上下打量他说,既然你是经委的,就该让你们领导,至少交通科的科长给站长打个招呼,就凭这白头介绍信是没有用的,这种状况要持续到春节后。
林云:“那岂不是走后门?既然走后门能买票,这个窗口岂不是摆设?”
售票员:“风气就是这样,我有啥办法?”
林云:“我就不信这种风气不能改!”
售票员:“除非你是市长,就你这模样,下辈子吧!”
林云:“你!”
售票员:“兄弟,给我磨嘴皮子没用,还是抓紧想你的办法吧。”
林云一口气赶回到单位,找到交通科王心红科长,王科长白了他一眼说,秦主任的两张票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等明年吧。林云说:“王科长,这是您职责范围内的事儿呀,大笔一挥,然后票到手。”王科长冷笑道:“既然说得轻巧,这个位置你来坐,当然,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你的,我只过捡了个便宜。呵呵。”林云知道当年要不是自己在会上顶撞郑副主任,今天的王心红就是自己,但既然做了,就不后悔,林云讥讽说:“你莫拿大奶子吓细娃儿,真让我干也不是干不下来,和尚还是人做的呢。”王科长起身,把位置让出来,讥讽说:“林科长,请。”林云说:“王科长,我的意思,再重要的岗位,也是人干出来的,这话就把您得罪了?。”王科长说:“你没得罪我,你得罪了这里所有人。”话音刚落,王科长转身要离开。林云拉着他的手,立即赔小心,见王科长态度有了好转,林云才问道:“您刚才说,您给站长打招呼,是两张票。”王科长笑了笑,说:“好歹这位置是你让我的,我未必会骗你。”林云哎呀一声,扔下王科长,就朝楼下奔去。
林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再次来到售票处。好在快要下班,售票处没啥人,林云说明来意,恳请查看昨天的购票凭证,售票员冷冷说“昨天不是我当班。”,林云让她开门他自己查找,售票员不肯,林云只好硬闯进去。售票员呵斥道:“你要不出去,我喊警察了。”售票员真的报了警,林云迅速查找档案,几乎将屋里翻了个遍,也没有艾定碑的介绍信。售票员说:“我们不存档的,你再忙乎也是白费功夫。”外面响起了警车声。林云只好离开,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里。
出乎意料地,周娅这回没有数落他,只是重重地叹道:“就是上街当叫花子,也得把房子腾给秦主任。”
林云这才想起早上只喝了一碗稀饭,一整天啥也没填下,便找来一碗剩饭用开水泡了囫囫吞下。周娅换上皮鞋就要出门,林云问天都黑了干啥去?周娅没好气地喊到:“都火烧脚背了!你当真要我们过年蹲马路?”
林云猜测周娅多半联系旅馆去了,哪有大年三十住旅店的理?望着妻单薄的身影儿消失在拐弯处,林云心里一酸,忽然眼睛一亮,快步朝楼下奔去。
林云从办公室出来,怒气冲冲返回楼上来到艾定碑的住处。此时,天已经漆黑,楼道上没了行人,林云用手一推,门没关,他顺势走了进去。
艾定碑吃了晚饭正要出去打麻将,见林云到了家,
目光有些躲闪,问:“三缺一,林云大驾,啥事儿?”
林云压制住怒火说:“没办法了,这张脸不要了。”
艾定碑避开他犀利的目光,说:“多大点事儿嘛,说。”
艾定碑一直没请他坐,他拿着钥匙站在门口,就等他说完好出门。
林云一字一句讲述了自己的票被你艾定碑卡去了。
艾定碑狡辩说,他是交通科王科长给站长打的招呼,和他没关系。
林云说:“你只订购的两张。”
艾定碑明显有些心虚,说:“预订的是两张,但临时加了两张。”
林云一巴掌拍在门上:“临时加那两张是老子的,你把老子的两张给抢了。”
艾定碑哎呀一声,想了想说:“怎么可能,你肯定弄错了。”
林云将办公室的购票介绍信两张的存根拿了出来,艾定碑看了看没在说啥。只是在屋里转圈。
林云说:“你说怎么办?”
艾定碑说:“哎,你没买到票,该早一、两天说,这都火烧眉毛了,没办法了。”
林云说:“我回不了省城,也没办法了,艾定碑,我过不了年,你也别想过!”
“你,你要咋的……”艾定碑说着就要往门外走,林云朝里屋望了望,说:“夫人没在家?”
艾定碑纠正说:“啥夫人,孬婆娘跳舞去了。”
林云这才想起,艾定碑的老婆是出了名的舞迷,每次机关来了客,都要请他老婆去陪客人,渐渐地跳舞上了瘾。
艾定碑朝门口迈了一步,林云心里一紧,用身子拦住他。
艾定碑吃惊地后退一步,说:“你,你想干啥?”
林云挽起袖子说:“直说了,今天你不把那两张票还我,就别想出这个门。”
艾定碑说:“你……那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啊!”
林云说:“我说不来软话,就这脾气,改不了了。”
艾定碑没好气地说:“老林呀,不是我不愿意帮这个忙,实在是没办法帮呀。”
林云:“不还票,老子立马弄死你。”林云一把将他抓住,开始使力。
艾定碑个儿小,使蛮力气不是林云的对手,瞬间就被林云提着脖子离开了地面。艾定碑脖子被卡着,脸涨得通红,悬在空中的两只脚使劲地蹬打,嘴里连声求饶。
艾定碑:“林云,放了我,我出不了气……”
林云狠狠地说:“去不了省城,我也不活了,就拉个垫背的。”
艾定碑说:“林云,放了我,我没招你。”
林云说:“老子的票被你抢去了,是你招我还是我招你?”
林云补充证据说,王科长打的招呼,和办公室的介绍信存根都是两张票,而你手里拿着的是四张票,还假兮兮地关心他提拔,费了那么多口舌,证明你当时心虚。
艾定碑没在狡辩了,林云手一紧,艾定碑惨叫一声,求饶道:“有话好好说。”
见艾定碑真吃不消了,林云将他放下,艾定碑靠在墙根上,不停地咳嗽喘气。
林云说:“你说嘛,怎么办。”
艾定碑一直捂着脖子咳嗽,没回答林云的话。
这时,门外响起了高跟鞋的脚步声。
“艾定碑。”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这是艾定碑的老婆陈香,针织厂的女工,一身花里胡哨打扮。
艾定碑一直摸着脖子,坐下问:“咋回来了。”
陈香娇娇气气答道:“胡军主任今晚要去跳舞,我回来换身衣裳。”因家里来了人,陈香注意力落在林云身上,没注意艾定碑的表情。
林云朝陈香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陈香笑起来眉目弯成半个残月,一身香水味熏死个人。陈香说:“林云,你是稀客呀,咋想起到我家来了。”
艾定碑匀定呼吸,说:“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儿。”
原来陈香的舅舅、舅母要去省城,舅舅被市中心医院初诊为重病,临时决定要去华西医院复查,当晚捎来口信要去省城,就托艾定碑买票,临时动意,就将林云的卡了去。艾定碑常年跑后勤,跟铁路局的人很熟,就撒谎说帮林云买了。
得知这个情况后,陈香说,要么她马上去给舅舅、舅母说,票是林云的,是艾定碑错拿了票,让他们退回来。
既然陈香有这个动意,林云心软了,怎么好让老人为难,那可是老人救命的票啊!林云摇头否决了陈香的提议,提出让艾定碑调动所有关系,无论如何搞一张硬卧票,让周娅母女坐上卧铺,自己挤硬座。
艾定碑满口答应,当晚就出了门。
结果不难预料,因春运吃紧,卧票早已售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