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燕子姐，你为什么叫燕子啊？

　　因为我姥姥家在东北，我出生在南方。姥姥想我，就给我取名叫燕子了。这样的话，每年的春天，燕子就会从南方飞到北方。姥姥也希望每年春天的时候我飞到北方来看望她。

　　哦，那你为什么后来一直生活在北方呢？听说你还参加了抗联队伍西征，经历了战火的洗礼，经受住了严酷的考验。你是队伍里最小的战士，真的很了不起！

　　那是因为日本鬼子侵略中国，他们来到咱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要保卫咱们自己的家乡。

　　嗯，燕子姐，这下好了，你的姥姥经常可以看到你，不用每年春天想着你从南方飞回来了。

　　唉，姥姥再也看不到我了。日本鬼子的飞机在村庄投下炸弹，姥姥她……

　　哦，我好像懂了。懂了燕子姐姐心里的伤口该有多深，懂了燕子姐姐为什么那么勇敢地打鬼子。

　　小丫，你也一定要坚强起来，做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保护好咱们自己的家，建设好咱们的国家。那样，外寇不敢再来侵犯，老百姓就过上安宁的好日子了。

　　小丫懂事地点了点头。

　　呼啸的寒风从窝棚的缝隙里钻进来，小丫下意识地打个冷战。燕子姐揽紧了小丫，还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小丫围上。小丫知道这件军大衣的来历。军大衣是被服厂厂长安大姐穿的，安大姐为了掩护战友们撤退，跟敌人血战到底壮烈牺牲。临撤退的时候，她亲手把这件大衣给燕子姐了。现在，燕子姐又用这件大衣温暖了小丫。

　　部队断粮好几天了，大雪封山封路，但是战士们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影响。抗联战士要面对的是敌人的枪林弹雨，还有这恶劣的环境和天气……这个时候，需要鼓舞士气，增加战士们的凝聚力，所以部队在秋末的时候就准备了崭新的军装。有了棉衣军装，冬天不怕冷了，战士们士气高涨，战胜敌人的信心就增强了。

　　安大姐走后，燕子姐开始负责被服厂的工作。棉军装都配备齐了，按照上级要求还要在军帽上缝制一枚鲜红的红五星。

　　小丫问燕子姐，为什么要绣上一枚红五星呢？

　　红五星是中国工农红军军帽上的，咱们的队伍跟红军一样，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的革命队伍，所以要统一着装啊。

　　哦，原来如此，那共产党是干什么的啊？小丫好奇地问。

　　共产党是为天下穷苦人谋幸福的，是为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着想的，是为了赶走日本鬼子的侵略不怕牺牲的……

　　燕子姐，那你是共产党员吗？

　　我还是中国共产党的预备党员，很快就能够成为一名光荣的正式党员了。

　　哦，原来是这样，小丫拿着红五星的样本，左看右看，真是爱不释手。上级领导决定把制作和缝制红五星交给了被服厂来完成。燕子姐二话没说就接下了任务。

　　燕子姐，你能够按时完成任务吗？

　　能，一定能！

　　2

　　燕子姐心灵手巧，用剪子把布剪成五星的形状，然后用红色的颜料染红。等颜料晾干，再把红五星缝到军帽上去。嘿，试验了两只红五星感觉还真不错。抗联战士穿上了新军装，戴上新式的帽子，尤其是帽子上的红五星，显得特别精神！

　　可是，就在燕子姐带着姐妹们要开始大批制作红五星的时候，敌人在汉奸的带领下偷偷摸到了宿营地。战斗很快打响了，那是小丫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战斗，她紧张得腿肚子直劲哆嗦，一只手颤抖得根本拿不住枪……小丫眼泪汪汪，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不争气。

　　敌人的迫击炮弹在雪地上爆炸，地上的积雪被炸出了一个大坑。

　　燕子姐沉着地躲在一棵松树下，瞄准了敌人射击。燕子姐的枪法很准，一枪打倒一个敌人。小丫趴在地上，敌人的子弹在身边噼啪作响，小丫根本抬不起头来。

　　燕子姐甩出一颗手榴弹，趁着手榴弹爆炸的掩护，一把拉起小丫往密林深处撤退。小丫跑得急，脚下被树根绊了一下。唉，一下子摔了个嘴啃雪！

　　这场战斗有惊无险，抗联队伍成功撤退，几个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了雪地里。

　　小丫的脚脖子刮伤了，流了不少鲜血。只要脚一着地，马上疼得不行。燕子姐去密林深处寻找一种叫“马粪包”的菌类，捣碎以后给小丫敷在伤口上，很快就止血消肿了。呵，别看燕子姐年龄不大，知道的办法还真不少。

　　小丫佩服燕子姐的勇敢，对于自己临阵退缩的“行为”感到特别愧疚。唉，为什么平时盼望打仗，事到临头的时候心里又怕得要命呢？燕子姐给小丫端来一碗热姜汤，安慰小丫说，我第一次打仗的时候还不如你呢，连枪我都拿颠倒了。吓得手哆嗦得厉害，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真的啊？小丫半信半疑，看燕子姐作战勇猛，根本不像曾经也是胆小鬼的样子。

　　小丫，像你这样年龄的女孩，应该都在爸妈身边宠着，应该都在学校里上学读书才对。唉，都是那些可恶的侵略者，他们杀害我们的亲人，掠夺我们的土地。把孩子逼上了抗争这条道路。小丫，燕子姐最大的希望就是你们这些孩子离开战场，远离战争，过上和平幸福的生活。

　　小丫听懂了燕子姐的话，她紧紧抱住燕子姐，像抱住自己的妈妈。

　　现在，被服厂要完成那项艰巨的任务：把剪好的五星用颜料染红。

　　燕子姐跟小丫要颜料的时候，小丫的脑子“嗡”地一下。小丫这才想起来，那些颜料包是装在背包里的，在撤退的时候小丫摔了一跤，结果背包就甩了出去……呀呀，小丫急得在地上转磨磨儿。

　　燕子姐，我马上回去把颜料找回来，是我犯了错，我一定要弥补回来！

　　那可不行，山高路远丛林密布，里面有野兽出没。你一个人回去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有，原来的宿营地已经被敌人发现，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可是，没有红色的颜料，我们战士军帽上的红五星怎么闪耀？

　　3

　　燕子姐真是一个有办法的人。晚上，部队在宿营地联欢，大家一起围着篝火跳舞唱歌，玩得可真尽兴。燕子姐多才多艺，不但舞蹈跳得好，嗓子也像百灵鸟一样婉转好听。燕子姐的歌声在白桦林里飘荡，战士们都沉醉在其中。就连北风也不再呼啸了，都在静静地聆听她的演唱。

　　燕子姐的脑子可真聪明，她叫大家伙在自己坐的地方点燃木柴，燃烧一会儿以后，就用地上的土把火堆埋上。然后嘛，燕子姐一屁股坐在土堆上，她跟大家伙说，来，我们一起坐在热炕头上开会吧。

　　哈，战士们按照燕子姐的示范也都这样坐下了。小丫屁股底下的土堆特别暖和，真像回到家里的热炕头上呢。

　　燕子姐说，任何困难也吓不住咱们共产党人，世上无难事，只要我们肯动脑筋，敢于牺牲，就一定会克服困难，完成任务。

　　大家静静地听着燕子姐的讲话，很多战士受到鼓舞摩拳擦掌。

　　燕子姐说，她观察了这片山林，再往山顶上走，海拔越高，山上的林子里不但有白桦树和柞木等树木，山上还有一棵棵挺拔的红桦树呢。我姥姥家那个村庄，有文化的年轻男女会用红桦树皮的汁液写信呢，他们管红桦树叫爱情树。

　　战士们都笑了。小丫的脑子快速开动起来。嗯嗯，她明白燕子姐的意思了。小丫站起来说，燕子姐的意思是明天我们去山上采集红桦树的树皮，提取红色的汁液染红我们的五星对吧？

　　燕子姐“咯咯”笑起来，直劲夸赞小丫聪明。

　　是啊，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得住我们，没有什么险阻可以动摇我们必胜的信心。说干就干，燕子姐选拔采集红桦树皮的小分队，小丫自然是踊跃报名。

　　雪停了，阳光很耀眼。晃在白皑皑的积雪上，升腾起迷离的水汽。这在北方的冬天可真是难得的情景。

　　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燕子姐带领小分队成功到达了目的地。他们看见了一大片火红的红桦树林近在眼前。哇，那可真是壮观啊，一棵棵高大挺拔的红桦树高耸入云。红桦树特别有趣，长大长高的红桦树的树皮自动开裂呈脱落状，这些树皮薄如纸，或者是火红的，或者是粉红的，细腻柔润，红桦树皮像一面面旗帜在风中飘扬，哇，这可真是天然的红色颜料啊！

　　燕子姐一声令下，被服厂的战士们开始忙碌起来。有身手好的，灵巧地爬到树干上，一张一张地把红桦树皮采摘下来。一直忙碌到太阳要落山了，小分队才高唱凯歌满载而归。

　　支起小锅，架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上，开始熬炼红桦树皮上的红色汁液。小丫用手指蘸了一下红色的汁液，还挺甜呢。燕子姐说，这些红桦树皮汁液不但可以做颜料，还是天然的药材呢，要是咳嗽痰多，喝点红桦树皮汁液会马上见效呢。

　　锅里的水烧开了，咕嘟嘟地打着滚。小丫依偎在窝棚里甜甜睡去了，睡梦里小丫梦见自己也戴上了抗联战士的军帽，军帽上的红五星在闪闪发光呢。小丫贪婪地闻了闻，每一枚鲜红的红五星上都有一股好闻的桦树味道呢。

　　4

　　飘飘扬扬的大雪下了三天三夜。

　　小丫一直出去观察天气，盼望着大雪停下来。雪停了，就可以给五星染上红颜色了。

　　燕子姐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染上红颜色以后，不晴天，见不到太阳，那颜料不容易干，红五星的效果就不会出来。

　　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雪过天晴的一天。小丫心里按耐不住兴奋，燕子姐说，她要教小丫一起染红五星呢。

　　寻找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铺两块青石板。熬制好的红桦树皮汁液很是粘稠，燕子姐用干净的木棒小心调试均匀。然后夹起五星浸入红桦树皮的汁液里，充分浸透，拿出来以后在石板上晾晒。赶上阳光好的天气，两天就晒干了。红桦树皮的红色汁液彻底染红了五星，阳光照射下表面上还有亮亮的光泽呢。

　　一枚，两枚，三枚……红五星越来越多，先是在青石板上安静地躺着，然后飞到战士的帽子上，后来在白山黑水的大地上开始跳跃！对，就是这枚红色的五星叫日本鬼子恨之入骨，同时也怕得要死……

　　日本鬼子像破裤子缠腿一样，紧紧追踪着抗联队伍，他们发誓要把抗联队伍消灭干净，因为他们惧怕这枚红五星。他们知道，这枚红五星会唤醒沉睡的民众，一旦星星之火呈现燎原之势，那他们的黄粱美梦就将面临彻底的破灭。

　　日本鬼子投入大量的兵力，先是把山脚下的村庄进行了强行合并。烧毁房屋，破坏水井，把粮食抢走。他们还收买很多汉奸，对抗联队伍进行跟踪侦查。在种种不利的局面之下，抗联队伍的生存越来越艰难。

　　在染制最后一批红五星的时候，敌人再次冲了上来。

　　小丫这次有了战斗经验。她没再惊慌失措，先把染好的红五星全部带好。小丫特意紧了紧背包，叫这些红五星紧紧贴着身体，这次千万不能再出现疏漏了。小丫拉响了一枚手榴弹，朝着山坡上蜂拥而至的鬼子兵扔了出去。小丫虽然年龄小，但是很有力气，这枚手榴弹飞出去很远，在鬼子兵队伍里炸开了花！

　　鬼子兵被炸得鬼哭狼嚎。可是，小丫这边很快就成了日本鬼子进攻的重点。小丫的枪法不够精准，胡乱地朝着鬼子兵开枪……

　　燕子姐大声喊着小丫快往山上跑，她端着枪朝着敌人扫射。小丫不肯走，继续往外扔手榴弹。突然，小丫发现燕子姐身子一抖，敌人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她的左胸……

　　燕子姐——

　　小丫声嘶力竭地喊着，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小丫捡起燕子姐手里的枪朝着敌人愤怒地开火。

　　5

　　枪声断断续续地从身后传来。

　　燕子姐在担架上轻轻地喊了一声小丫，小丫赶紧和战友们把担架放下。

　　小丫，我……不行了。你和战士们快……走。

　　不，我们不能丢下你。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别傻了，你要记住……保存革命的种子，红五星……都在吗？

　　都在，都在，这回我没弄丢。不信，你看啊。

　　小丫把染好的红五星全部装在背包里，她把背包递给燕子姐看。燕子姐看见了满包的红五星，欣慰地笑了。

　　燕子姐，你不会有事的，咱们不是说好了，等赶跑了日本鬼子，咱们一起建设家乡，建设新中国吗？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燕子姐点头，脸色却愈发苍白起来。

　　小丫，记着，把红五星缝在……缝在战士的……帽子上！这……这还有最后一枚，没有染红的五星……

　　燕子姐艰难地用手指着胸口的衣兜……

　　小丫赶紧帮着燕子姐去掏。一枚布片做成的五星拿在手里，小丫看着被鲜血染红的这枚“红五星”呜呜地哭起来。

　　而燕子姐看到以后，说了最后两个字：红了！

　　燕子姐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离开了人世！小丫把这枚鲜红的红五星亲手缝在了燕子姐的帽子上，她坚毅地拿起枪来。小丫的手不再颤抖，眼睛里没有了恐惧。

　　有风吹过，红桦树哗哗地响，像是在唱着一首泣血的歌谣：

　　红桦树，哗啦啦，

　　白山黑水我的家。

　　拿起枪来驱日寇，

　　鲜血浇开遍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