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纪行

书名:长安四载 作者:胡钦文 字数:93456 更新时间:2022-02-22

  免费师范生实习,照例是在大四上学期。

  往往大三下学期,同学们开始选定实习地点。选定地点后,不同专业而同一实习地的同级学生由带队教师负责领导。因每名带队教师至少负责两个实习地,所以最初建立的“大群”人数颇多。待到学生各自组建本校小组,进群,选出组长,后面商定如何赶赴实习地、如何下发实习方通知等事宜就方便多了。这说的是学校“安排”的实习,听说本级也有同学参加五月下旬的实习招聘会,自选实习单位,但人数终究很少。

  二〇一八年六月上旬,我们文学院二〇一五级免费师范生有了实习地点。学校“安排”的实习地点,多是各省市重点高中。江苏有苏州中学、苏州大学附属中学、西安交通大学苏州附属中学等;广东则有深圳市福田区红岭中学、深圳市福田区石厦学校等。实习地点名单出来后,班群里哗然讨论。

  汉语言文学卓越班同学,须赴沿海地区实习;我们那一级,东北三省、湖北省没有实习地点。这些同学只能省外实习。本省有实习地的同学也并不安然,他们“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一忽会儿想着乘此机会出省开拓眼界,一忽会儿想着离家近些好跑招聘会。这里可举几个例子,以作参考。

  肖同学系湖北十堰人,欲在当地就业。湖北没实习点,且相关单位多会赴华中师范大学招聘。他为了离家近,好跑招聘,选择陕南的汉阴中学实习。郝同学既已下定决心在西安立足,便干脆在陕西师范大学长安区对面的万科中学走习,他笑说别的同学实习都五湖四海跑着,他坐守师大,等我们归来。大约在我们实习月余后,即十月中旬或十一月上旬,已有中小学开始招聘。彼时,四散在全国各地的同学急忙忙乘飞机或乘车前往应聘,郝同学则悠悠闲闲从学校对面走回新勇活动中心。

  也有这样的同学。不回本省实习,就想出省“玩玩”,他们的理由很有趣——“以后我要在家乡教一辈子书,这仨月我想出去溜溜”。有的则意欲省外就业,故不回本省。后一类违约出省的同学多是选择去深圳教书,因为深圳教师的工资实在诱人。选择不同罢了,无可厚非。汉语言文学卓越班的崔同学,在深圳实习后,欲在深圳就业。有意思的是,因深圳本地并无基础雄厚的师范类院校,所以深圳市教育局招聘中小学教师时要在全国巡回。这样一来,想当深圳的中小学教师,若选择在深圳实习,反倒不便。崔同学求职时,几乎是追着招聘队伍一路北上,从深圳跑到东北师大,再到华中师大,终遂其愿。这样即便奔波一点,但因为有方向,也很好。

  这是第三类。既想外出,又怕外出;既不甘目前,又怕失掉眼前机会。遍问学长学姐、叔伯兄姊,得了各种答案,数种分析。甚至利弊已了然于心,然而还是做不出抉择。总之,纠纠结结,不知如何是好。这里有一则关于就业的小故事,近似玩笑,却是真事。我一位同班同学运气很好,本省某市市政府缺乏公文写作的人才,他若肯去,免试任用;与此同时,有几所省城、地级市的学校也向他伸出橄榄枝。他左思右想,举棋不定。四处问询,结果却困苦不堪。大约觉得人力已无可奈何,他转求神力,竟请朋友问了好几位术士。

  山间清流奔涌,至出山口,乍得“自由”,反倒茫然,四处铺漫。毕业而做不出抉择,实属正常。因为一些缘由,毕业后我没能立即就业,赋闲半年。得空与友人外出散步,我说道:“真羡慕你们。毕业就工作,早早定下了。知道自己要待在哪儿、干些什么。我的知识还没积累够,暂时也定不下来,还不晓得自己要干啥、要去哪儿。”友人答道:“你也会定下来的。再等等吧,再等等就定下了。”毕业后一年多,我渐渐明白,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总会有这么一段时光,摆摆晃晃,不知所措,仿佛置身摇摇桥。立于摇摇桥上,愈害怕紧张、愈想抓住些什么,晃动感愈强。这样的情形,与其对抗,不若随之左右、上下。吴均《与朱元思书》云:“从流飘荡,任意东西”。魏晋风流,何其潇洒!现在一些自媒体平台总是将某人一次选择的正误定为其一生成败的判词;将知足常乐、持盈守成说成贪恋舒适区,必得走出才好。依这些平台的观点,人必须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奋发不息。而且人生每一步都得精准如机器,由因及果,1+1=2,不会也不容得半点偏差失误。不管其他,只要人一胖便是不自律,其人生必然一塌糊涂;只要不读书便没修养,仿佛必然低人一等。这些论调不仅简化了人生的复杂性,更可气的是叫人吃不能好好地吃、睡不能酣然地睡,讨厌至极。互联网上这样的消息浩如烟海,避之不及。读这类消息除了徒增焦虑,几无进益。

  这里的三类,只是大略划分。关于实习、就业,千头万绪,纷纷扰扰。若真细细说来,一人便有一人的一类。哪能真正厘得清。关于自己的实习,我便无法归类。此处只略记下我当时的想法。

  那时,左右我想法的,大约有两股力量。

  大二上学期,即二〇一六年九月十五日至二〇一七年一月十五日,赴台交换。在台湾交换期间,学得许多知识、添得许多见闻,同时便生出许多疑惑。我那时隐隐地想,自己或许应当在大学本科毕业后,接着多读几年书,多学点东西。知识、书籍以及人们的智慧积累了这么多,我知道的,实在太少。本科毕业就径直从学校走出去,像是一个人只在殿堂门口盘桓了一阵,门都没进,却又走开。于是二〇一七年冬天,我便跟父母说了自己的大胆想法——我想违约考研,我还想多读几年书。自从有了这想法,我愈发努力地读书。因交换归来后加入《陕西师大报》,成为学生记者,我同时努力写作,平均下来每天都写有数百字。自己既是这种选择,便渐渐与专心备课、试讲、研读教育学经典的同学们岔开了道路。平日埋头读书写作,虽不时会被“免费师范生”(我们那时尚称免费师范生)所带来的诸多限制袭扰,但毕竟读不完、写不完,把读书写作当借口,还可逃避。临到要开始实习,我陷入困苦。要违约吗?违约的话,要缴八万四千元的违约金且只能毕业后考研,得耽搁一年时间。真是这样,我如何告诉父母?毕业后又在哪里租住?不违约?我却又实实在在想多读些书;我口舌不灵光,在陌生人面前容易紧张,整个人也无太大激情,倘若真从事基础教育这份职业,想必也做不好。

  人生诸小事往往可计划周详,关于人生轨迹及走向的大事却似乎每每凑巧偶然,这实在是造物的玩笑。就在正自纠结矛盾时,我从汉语言文学创新班的朋友王祥那里晓得了一位二〇一四级的学姐。祥子说这学姐即是免费师范生违约考研的,已经考上,今年二〇一八年九月就要研究生入学了。听完后,只觉,这是我要成为的人!从祥子处要来联系方式,便自行联系她了。

  贝贝学姐是山西人。她也曾赴台湾交换,正由于这经历,她也想再多读些书、多见些人,于是选择违约。她说违约考研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历届都有。不止陕西师范大学,其他五所部属师范院校违约人数也不少。只因为并不是“好事”,便都捂了下来。一位室友就与她同年违约,毕业后合租,一起备考。讲到自己的考研,她的语气里夹杂了些失落。考北京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初试时她成绩第一,因各种缘由,复试竟被“刷了”。她只能调剂回母校,九月份入学。问及那位室友,她不无惋惜。那位室友初试排名也在前列,复试时因“原典读得不多”,被“刷”掉了。不过因为她本就喜欢写作,现在正为某家公司写剧本。贝贝学姐鼓励我说叫我努力,北京师范大学的文学批评与创作专业很好。终于见着就在身边的榜样,我很受激励。我想,我也应当尽自己的能力去考。贝贝学姐将自己的考研经验倾囊相授,并说得空时会把复习资料全都赠我。当问到不得不参与的免费师范生实习时,学姐叫我不急,“先实习,回来再说。如果有空,可以先看看文学作品。免费师范生违约后才能参加考试,你最快只能参加二〇一九年十二月那次。时间长了,战线太长,人容易疲。”没过几天,学姐当真拎了一袋复习资料送我,还说考研期间如果有学习方面的问题,也可以请教她。因为她,以及那位尚未曾谋面但同样选择违约的学姐,我知道原来这世上的路真个不是死的,正有人走着你想要踏上的那条路。这股力量让我安心,是它告给我尽管放心实习,回来再作打算。

  另一股力量则告给我去哪里实习。这股力量很简单。参加教育实习,自然得去一个历史深厚、名师辈出的地方。江苏苏州有叶圣陶,浙江绍兴有夏丏尊、陶行知系安徽歙县人。我那时为应对实习,从图书馆借来一套《于永正文集》,作者于永正一九八五年被评为江苏省特级教师。我知道自己要前往江浙地区了。专找《2015级免费师范生教育实习计划》表里江浙地区教学历史最长最久的学校。我选定始建于清光绪三十三年春的锡山高级中学。

  意欲前往锡山高级中学实习的男生人数不足。只我一人去的话,校方不好安排宿处。于是我只得调换实习单位。这样,我便将于九月间赴西安交通大学苏州附属中学实习了。

  本级赴西安交通大学苏州附属中学的有文学院胡鑫、李鹤、刘回香,数学与信息科学学院刘文涛、李渊,历史文化学院高鸣、邓震,物理学与信息技术学院冯瑞诗、李娜,外国语学院苗宇、周小宁、白若男。共十二名学生。校方要求我们九月五日报道,大半同学自行前往实习地。只有我、李渊、刘回香、白若男四人选择统一前往。我们一行人九月四日晚八点多乘Z166次火车,将于次日上午近十一点到达苏州。

  买卧铺票时我向来只买下铺,再不济,也是中铺。买在上铺,这是头一回。躺在铺位上,听得火车车轮与铁轨彭彭相交之声、空气与火车顶摩擦时的嗡嗡之声,怎么也睡不着。有时遇到拐弯,车厢微倾,我直担心自己要掉下来。上铺逼仄,人坐不起来。我想喝水,只能侧着身子。不知磨到半夜几点,才昏昏睡去。

  尽管没睡好,我仍第二天一早“下床”洗漱。坐定在窗前向外看,是不同于家乡的另一番景象。晨雾未散,浮在开阔空旷的平原之上。因暑日未过,平原覆着饱满的矮矮草木,一片浓绿。偶有水田,有人挽起裤管在其间弯腰劳作。近处的雾气淡白渺远,几乎看不真切,而远远小丘小山上的薄雾则随清晨微风变幻姿态与位置,很讨人喜欢。我生在秦岭山区,触目即山,视线处处受阻,很少见到这种平地,便觉得很新鲜。我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接着查询这趟车次的列车时刻表。昨晚八点四十四从西安发车,行经郑州、徐州、蚌埠,八点五十三到南京后,再过无锡,就到苏州。看样子我现在是在蚌埠至南京的这段路上。“果然是到了江南,这么平,这样像山水画。”我心中想着,起身去车厢尽头饮水处接热水喝。

  回来时,刘回香同学也已经醒了,正坐在我刚刚坐定的位置向窗外看着。我们都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提说江南,脑里口中,尽是古代文人的诗词逸事。说之未尽,车至苏州。

  高中学校里的师生如陀螺,急速旋转,可用争分夺秒形容。我们当天中午到校,下午略一熟悉校园后,便去图书馆领取相应教材课本,预备在晚上进班与学生见面。

  图书馆馆长是本地人还是上海人,我分不大清。她对我们这些实习生借取教材不甚欢迎,大约因为之前有部分实习生借而不还,或者借去后并不珍惜,把书糟蹋得不成样子。她把细长如黑色丝线的眉毛皱成波浪线,尖声说道:“哎呀呀,教材,这里都莫得书的呀。你是哪个学校来的?”我答后,她一面仍絮叨着“莫得书的呀”,一面叫我跟着她坐电梯去另一个图书室碰碰运气。最终,找得几本。她叫我过后做一个登记表交给她,并且留下我的联系方式。一切办好,她仍不放心,“你们走之前还回来的。到后一本不少送回来的。一本不少的。”我接过书,逃也似得走了。不过听得她的口音,我也确定自己真是到吴侬软语之乡了。

  当晚,进班与同学们打照面。我的班主任见习指导教师是李老师,所管理班级为高二一班;学科指导教师为陈老师,授课班级为高二四班与高二九班。于是我有了三个班的孩子。次日上午,德育处王主任、教务处何主任等几位领导为我们开过陕西师范大学实习老师会议后,我们十二位同学便“走马上任”了。

  因为是班主任,我常常站在窗外观察一班的孩子们。同行的刘回香同学某回说,我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孩子。我心里确实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弟弟或妹妹。实习那段时间里,我常常无端想到教育家陈鹤琴说过的:“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这话对与不对,暂且不论。当我站在窗外默默看他们学习、做作业,乃至做小动作或说闲话时,我深觉他们都还是小孩儿。尽管他们的个头已然不小,又或者他们故作油滑老道,终究脱不却脸上的稚气与单纯。这些孩子们或许不赞同老师的观点,直言相抵、不予配合;又或者自卑而少言、自大而放肆轻狂;甚至也有些孩子因处在青春期,而陷入这一人生阶段特有的困惑执迷。但我没见过“坏孩子”。在我心里,我以为他们只不过是比我小了几岁,仅此而已。

  改四班、九班孩子们的作业时,我总被这些题目、周记、作文的不同字迹、诸多稚嫩言语激起过往的记忆。我想起自己的中学时代。原来认不认真做作业、抄没抄答案,老师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周记作文里面那些自以为石破天惊、撼天动地的句子,现在的我竟恍觉不过是出于青春期贫乏空洞的呐喊。这些周记使得我的过往与现在产生了一点点交错,于是他们的作业、周记、作文我一点不敢含糊,往往用笔批注得红红一片。

  每天清晨六点多起床到教室看学生们早读,而后听课、改作业,下午有空时在校园里散散步,晚上看看晚自习。一周结束后,周末我们三两结伴游游苏州的园林、景点。对于这样的生活我并不排斥,甚至觉得安然。但面对学生时,我总有些不知所措。面对学生,教师好比雕刻玉石或修剪枝干的匠人,须教之、育之、规范之、引导之,遇到学生的错误偏差,得纠正,得“掰一掰”,并告诉他们什么是好的对的。从能力上来说,我自己尚且难以决断黑白正误、没有多深厚的学养,如何教人?更重要的是,从心性上来说,我实在不是“导引”或“掰正”他人的人。对待周遭世事,我愿意观察记录,由其徐舒发展,并以为“天行有常”,这事情终究会有一个停歇处,于是不太愿置手干扰;对待周遭人物,我情愿他们“各行其是”,并以为只有各行其是、各自生发,才会千人千面,生活中的姿态与颜色才会纷纭多样,不至单调乏味。这样多的学生,我真不知该如何、又怎样用一种制度或规则把他们全部约束起来。我心底也确实不想对他们加以束缚,所以我必然是当不了老师的吧。

  自两位同学来办公室向我请教问题后,我“当不了”的心绪变成了“不敢当”。

  第一位同学是来问我平时的作业怎样才能拿到“甲”。我给孩子们改作业时,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字迹整洁且正确率高的,自然是甲;字迹整洁、正确率较高或正确率极高、字迹一般的,评为乙;错误率正常而字迹一般的为丙;丁级则是错误过多或字迹潦草的孩子。虽是这么划分,实际上哪能分得那么清?在每个等级中间,总有些模糊地带。这位同学拿着练习册来到办公室时,我正在改另一班的作业。她问起怎样才能得“甲”,显然觉得自己受了不公。我只得停下手头的工作,接过她的练习册。她的作业评“甲”或“乙”都是可以的,我当时为什么给她打“乙”呢?大约因为她的字写得太小?可是也写的很整齐啊。我无法应答,只得搪塞几句,并告诉她,好好努力就能得“甲”,还在她的练习册上写下“加油”二字。

  她走后,我忽得想起期中考试后改卷子的事情来。年级组组长给我们分配判卷任务,我开玩笑说:“被人家改了十几年卷子,这回轮到我改别人的了。”我改卷改得战战兢兢,因为我想起自己的中学生涯。我知道对他们来说,每一分都很重要。有时甚至一分就能将名次改变好几位。我固然拥有几十名学生,改卷子时甚至会改到成千上百份卷子,但每一名学生只有我这样一位老师、一名判卷人。于是,我改卷子便非常慢。这两件事情叠在一起,使我对当老师这件事情,生出“不敢当”的情愫。

  还有一位同学来问我如何做诗歌鉴赏类题目,我按自己的经验及所学教他。教后,他迟迟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末了儿,快上课了,他跟我说自己本来不喜欢语文,最近因为我的课堂,对语文产生了一点兴趣,觉得语文很有意思。他甚至还说,将来自己高考时也想考入陕西师范大学。彼时我才惊觉,教师对孩子的影响竟有这么大,更何况,我仅仅是一名实习教师而已。

  我尊敬教师这份职业,愈实习则愈发现这情感由普通的尊敬变而为敬畏。孩子们那么单纯可爱,教师、教育竟又能对他们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从事教师行业,似乎是不能留有“自留地”的,这份职业也需要从业者将全部身心与精力投给孩子。每当看到我的班主任见习指导教师以身作则,每天晨读时陪孩子们朗读得满脸通红、遇到地上有垃圾时径直用扫帚扫起,或者看到他因趴在桌面休息,起身时满眼倦怠。我心里总要问自己,你能这样吗?你愿意这样吗?我心里知道,固然是不行的。我想为另一件事奉献自己,想把一生仅有的短短时间和微末力量都投在纸笔文字之间,且在这事上,我极自私与吝啬,不想匀给其他任何东西,也不愿意有丝毫浪费。

  实习那段时间,我不断诘问自己,每篇日记都写得极长。这样状如困兽,沉浸在思索之中,竟对苏州的美景视若无睹,这真是憾事。某天当我望向窗外时,忽然发现办公室窗外有两株银杏,叶子都已泛黄。又过了一段时间,走在树下时,发现果子已经零星下落。于是我知道,实习将尽。

  十一月底我到图书馆处归还书籍,并且动员同学们将未用完或不愿带走的生活用品收拾整齐,用箱子装好,留赠给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一切准备妥当,便该返校了。

  最后一段时间,许多实习的同学待在宿舍休整,我却愿意仍坐在办公室。办公室空空荡荡的,一如我们来时的样子。我看着贴在桌上的课表,取了下来,折好;有三份学生名单,我为尚未记全学生的名字感到羞惭,却依旧伸过手取来折好。为这些孩子们留下些什么呢?我写下三封信赠给他们。这样,我也该返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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