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张宗涛老师

书名:长安四载 作者:胡钦文 字数:93456 更新时间:2022-02-22

  去年冬,学院通知该为毕业论文联系导师了。我急忙发消息给张宗涛老师,我说自己准备写一篇小说作毕业设计,问他是否可以指导我,他答应得极爽朗。没过几天,学院的安排下来了,他就是我的指导老师,我欣喜异常。

  如果说有谁是我文学上的蒙师,那一定是张老师。小学中学老师对我的影响侧重语言的“工具性”,而他告诉了我语言之美、文学之美。他告诉我唯有作者的苦心经营,才有貌合自然的谋篇布局。我的文学之门由他打开,四年之后,能写一篇小说请他指导,由他鉴定,我真是幸运。

  他的《基础写作》课只开了一年,这很可惜,因为听他的课实在是享受。我大一时曾不止一次傻傻地对舍友说,我整个一周都盼着张老师的课。我觉得他真有一种本事,能把黑乎乎的、贴在纸上的东西讲活。文章是什么,是一排排的字,这有电影好看么?有游戏好玩儿么?他讲过后,就有了。

  老师的课像什么呢?大约像吃美食(不是品茶,老师的课没那么虚,是很实在、很质朴的)。遇到老师之前,我“吃”得很糙,没有什么辨别好坏的能力。取过一本书就开始撕咬,与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样子有一拼。也同猪八戒一样,体量增大,是因为吃得多,而非吃得有营养、吃得细,吸收好。老师上课为我们讲《午餐半小时》《背影》《故乡》,给我们放电影《高兴》《手机》,要求我们课后看《古炉》。于要讲的文章,他都“吃”得很儒雅、很有条理,一段一段地分析,一点一点地理,像老上海吃螃蟹那样仔细认真,这影响了我。原来一篇小小的文章,里面有这么多曲折徘徊。他讲完文章,脸上定有种向往和满足,直似美馔过后两颊生津,意犹未绝。有那么好“吃”?跟着他一起品,嘿,有味儿了。

  请他做导师,我和树富共到他家三次,每次他都很耐心地教我们。写文章这种东西教不出来?怎么教不出来?世上哪一门知识、哪一门学问是教不出来的!学科性质不同,教法各异罢了;各人资质有高下,学的有深有浅罢了。写作当然能教,张老师也会教。

  每次去他家,回来整理笔记,足足有三四页。从中国作家到俄国作家,从50后写作者到80后写作者,从文本细读、文学批评到中学语文基础教育,他都会很仔细地和我们“探讨”。谈的问题很多,但老师最常提的是“磨”“扎实”“结构”和“小文章也要包含有东西”。我以为归纳起来,是很简单质朴的俩字,“认真”。他谈到他投稿时,编辑说他总要往里放些东西(多关于世道人心),因而称他老作家。这很中肯。

  教我们,必得举例。于是我便把他所写的小说散文打印下来,请他指教。若一篇文章由作者自己说破,读者便时获物外之趣。我为自己是他学生,有这点“特权”暗喜。

  第二次去老师家,请他在开题报告上签字。跟老师谈了很长时间,我和树富起身告辞。出门后,树富说老师其实已经累得很了。我这才觉察,谈的时间太长。老师没休息好,原是撑着给我们讲论文的。

  第三次去他家,我的小说仍有不少问题要改,他看我似乎泄气,鼓励我说:“没事儿,这个篇幅的小说,磨到十多遍也不多。”他说我还很年轻,又是好苗子,方向没错,要好好努力。他照例送我们出门,本已道了别,他却仍站在门口。他顿了顿:“你要违约考研,我看你要不考××的研究生。他们手下有资源。现在就是,有资源,有了平台,你好出头。”我望望门内的他:“老师,那些院校招研究生,很多名额留给了本校,依我这样,是考不进去。”他默然,我继续说:“我想考研考博,其实是想教学写作两条路都走。照现在这个情况,写作,出了头又能怎样呢?”他点点头,神情似乎黯淡些了,那是一个真正爱文章、可惜文章的人才会有的黯淡。我当时真不应当就那么走了,我该补说一句:“老师,不管业余搞还是专门搞。我都会尽力,照目前所拥有的最高水平,认认真真地去写,不羼水,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论文写完,答辩通过后就要毕业,以后再见的机会一定少了。趁此机会,写篇致谢,张老师会记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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