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请假,不用练车,这一日的上午便有了闲暇。宿舍楼下有贩面包的冰箱,这很合我心意。我懒得去食堂,即使去了,早餐也多是牛奶配面包,至多添些水果。
想必昨夜有雨,今早竟出奇凉快。时断时续的凉风,吹得人惬意舒坦。买完面包,我攀问正要洗涮拖把的阿姨,“阿姨,咱们宿舍西边这个小活动板房是干嘛的啊?”她答,库房。我又问,库房旁是什么?她答,水箱,洗澡水都储在里面。她继续答道,咱们这边水箱只供二单元,比较小。一单元和三单元共用一个水箱,就比较大了。说着,她指向东边。我继续问,她继续答。为什么宿舍都得是粉色的呢?为什么宿舍院子里种这么多槐树,并且东侧四棵,西侧却有六棵?以后每一栋宿舍楼下都会有洗浴室么?有些问题她答得出,大多则是无解的。
她也问我,问我的年级、专业,这些问题我多能对答。有些问题已太遥远,太模糊,我竟得沉思很久,恍然想起,心头一空。我禁不住感慨,记忆真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
闲聊数句,我便告辞。我要回宿舍拿些东西,今天早晨实在需要被写下来。
这温度需要被写下来。入伏之日它竟凉爽如初秋,让人欣喜;
这槐树需要被写下来。有人讲,槐树是木中之鬼,阴气颇重;又有人讲,槐怀同音,意为“怀来远人”。第一种说法之下,古人的风水命理学讲,房舍四周不宜栽种槐树;第二种说法的引申之下,槐之言归也,古者树槐,听讼其下,使情归实也。我不辨其正误,只想把这里的槐树写下来,它就栽在周园。今天早晨,它的叶子在风中颤动,被我看见,那一刻,它和它所在的世界属于我。
这院子需要被写下来。周园的三栋宿舍呈“品”字型排列,第一单元在南,第二第三单元在北,中间空下片小院,可晾晒衣服,可停放自行车。我有时感到诧异,大家为什么都这么忙,竟没有时间在院里坐坐。郁达夫写《故都的秋》,一椽破屋,一碗浓茶,槐树叶下的日光,便足他静静享受。《菜根谭》记: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可惜对年轻人来说,清欢的滋味是很难体悟到的。
取来纸笔后,我向宿管阿姨借了把椅子,搬到槐树下。我开始动笔,从水杯里的五味子开始写起。记得杯里的五味子是从家里带来的,我写道:
古人讲,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我不悲,凡所居,即故乡;我亦不喜,凡所遇,即所安。我泡一杯五味子,益气生津,固涩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