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代汉语课时,李孝仓老师忽问:“同学们,你们知道今年春天有什么不一样吗?”先是鸦雀无声,后有私语三两,终究不得其意。
老师摇摇白发,笑着说:“今年春天特别湿,雨特别多么。”
望向窗外,雨洗的叶子亮得刺眼。我不禁开始细细咀嚼这西安的春。
若在地理杂志上看关于西安气候的介绍,多写着夏炎热多雨,秋淋明显,冬寒冷多雾,唯有这春,给的竟是“气候多变”四字。
“西安的春天太短了。”“西安就跟没有春天一样,一下就到夏天了。”身旁的朋友不时发出此番感叹。
西安北为冲积平原,南为秦岭主脊,西有太白山,东为灞源山地,其形似U。每有北风呼啸来去,真当如入无人之境。虽明明已是春日,仍需着毛衣、秋裤之属。等到北风也已暖时,夏日自也来了。冷时若深秋初冬,热时似酷暑伏旱,如此确实像是冬夏之日延长而春日缩短。
西安的春虽短,但也并非无迹可寻无处可看,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春雨尤其值得一品:西安的春由春雨带来,又为春雨所驻留。
开学第四周时,见梧桐黄叶衔杪,其子盈枝,微风吹过唯闻沙沙之声而不见飘落些许。在台湾看惯了终年青翠的热带植物,我不禁担忧,偶有大风,便期冀快卷落些叶子。都春天了,怎还不换上嫩叶!
人急,春雨不骤。徐徐春风,细细春雨,润物无声。雨一来,老的便消,新的便长;老的便落,新的渐出。不觉之间便绿了梧桐,绽了玉兰,青了萋萋芳草,醒了红樱粉桃。不出两周,尽皆碧扮嫩装。
大者玉兰一枝一朵,青白片片,香气阵阵,近似雪而远如棉;小者有不知名之小花拥拥簇簇,挤挤嚷嚷,远若油画近则各生姿态。抬头见柳絮飘飞,如蒲公英,随风即起;低首听昆明池,水声潺潺。银杏青扇微展,燕雀歌声竞起……
古人常惜春叹春,不乏“留春不住,费尽莺儿语”“强欲留春春不住”之句。天地不仁,春怎会为花鸟虫鱼所留?解铃还须系铃人,留春是非春雨不可的。
虽才农历三月廿九,西安的骄阳已然起早贪黑,似迫不及待地着翅上山说:“我来啦,夏天来啦。”气温不高,阳光分外刺眼扎人。
春雨体人,隔三差五便引清风聚了白云,来人间游上一番,为道旁每株小草洒下晶珠。似与太阳斗气,又似调皮地说:“春天还在呢,我就是春天。”
今日又是春雨呵!何苦在桌前凝思苦想?携一伞出外,逢人便道春色,遇云辄成文章。即遍地春绿盈眶,自佳句美篇满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