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嚣的城市里生存,有时候感觉城市很小,你常常会在街头遇见亲朋好友;有时候又感觉很大,钢筋混凝土给人一副冷酷的面孔,虽然近在咫尺,却感觉宛若天涯。所以,我们时常会在都市的灯红酒绿里怀想一个村庄,和那个村庄里的人和事。尽管那个村庄,有时候是一种寄托或是象征,有时候已经不是一个具体的物象,但还是表达了我们最原始和最朴素的情感。崔士学像我们一样,也时常在都市的楼群里驻足守望,守望一份难以泯灭的情愫。
有戏剧性的是,我们居住在同一个城市里,却一直没有见过面。我们的初次相识,是因为另外一个城市的文学网站。因为那时候我居住在乡村,不能经常上网,只能每周抽时间来城市一次。每次都是编辑打电话要我发电子文档的稿件,发完稿件剩下的那段时间,就是到网上浏览。我常去的是“天河钓日”网站,在那里我结识了崔士学。崔士学的散文作品已经发在上面有几篇了,点击率不是很高。因为都是朝阳人的缘故,我还是大致读了一下。
这一读,我就再也不愿放下了。那篇散文叫《祖先住在村子外》,我反复读了两遍,竟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睛潮湿了。崔士学的散文,朴素自然清新流畅,他的文字不加雕琢,甚至不讲究文法,他只是看似漫不经心地经营着属于他自己的文字。不枝不蔓,不急不躁,娓娓到来,文字里的笨拙恰恰形成了一种大智慧,形成另一种引导读者读下去的魅力。
不知道他从事着怎样的工作,经历着怎样的生活境遇,完全是由文字的感染,叫我产生了认识崔士学的冲动。这几年,也零散着读了一些散文,像这样的好文章已经好久见不到了。这哪里是在抒写,完全是从作者的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文字啊。我喜欢这种生活质感很浓的文字,不喜欢那种卖弄文法,堆砌华丽词藻的文章。充斥于报刊大量的文字像垃圾一样叫读者反胃,文章读过了,什么都是虚无,什么都不会留下来。人们都说散文易写难攻,就是这个道理吧。
我把家搬到了河东八宝,很简陋的房子。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崔士学打电话,约他来我家做客。那个夏天很热,我低矮破旧的房子里迎接来了风尘仆仆的崔士学。我们从下午3点见面,唠了几个小时。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我们成了最好的弟兄,结下了深厚的情意。那天,我们喝酒到晚上10点,他的朋友,我的老师,大家敞开心扉,在一起探讨生活和文学,留下了一段美好的佳话。
崔士学就职于一家资产评估所,他是副所长,搞资产评估是他的主业。我对经济是绝对的外行,对他所从事的职业几乎一无所知。我听说,律师和资产评估师是很难考的,崔士学既然能把工作干得很出色,那他的聪明肯定与常人不一样。武术是他的副业,他喜欢,鼓捣自己的儿子三毛也去比划。崔士学个子小,体重也轻,练起来却像猴子一样灵巧。身体素质比我好多了。写作在他的生活里究竟占有多大的分量呢,白天他要忙工作忙应酬,早晨要去练武术,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写东西了。搞经济的崔士学还是能挤出时间来经营他自己的心情和文字。反正又不指望着拿稿费买米下锅,崔士学的文字少了浮躁,多了冷静和从容,一篇篇优美的散文就是这么“挤”出来的。
我和崔士学在一起最多的还是说创作。他跟别人说,年龄上是我三哥,写作上我却是他的老师。这个老师我如何敢当,只不过是弟兄之间应该互相帮助互相学习才对。崔士学始终意识不到自己的文字好,没有信心投稿。我鼓励他,给他出主意,实在不解劲,亲自给他投稿。我还极力反对他把没有在纸媒上发表的文字弄到网站上去,听了我的话,他有些收敛,可不久耐不住寂寞,还是接二连三地在网站展示他的散文。说实话,这些散文发得可惜了,网络不能充分重视崔士学这些文章的价值。崔士学喜欢用老家的方言土语,有一句叫“土木狼烟”的,相信很多人看不明白。我喜欢这些土得掉渣的文字,考虑是给更多读者看的,忍痛帮助他改掉了。
崔士学的散文写得不慢,过段时间就往我的邮箱里发一篇。而且质量都相当不错。那篇《祖先住在村子外》我推荐给了《鸭绿江》,主编张颖老师很快就给发表了,2006年7期的《散文选刊》很快转载了。崔士学美滋滋地给我打电话,报告喜讯。
崔士学是个幽默的人,不拘小节。喝酒的时候面对女同志,开场白是“我三十九,属猴的。”充分尊重人家女士,从不打听人家的年龄隐私。崔士学是个热心的人,谁有了成绩,他替人家高兴。崔士学喜欢小说家周建新说过的话,一个地区的文学朋友应该抱团,像蘑菇一样层层叠叠向上发展,不能互相相轻拆台。今年朝阳的文学事业有了可喜的成绩,先是广智的散文在全国产生反响,接着是泽先的散文在《辽宁日报》开设专题,崔士学逢人就讲,在各大网站上使劲宣传,为弟兄的成绩喝彩加油。广智的散文在《读者人文版》上转载,崔士学跑大街上买了几本送去。崔士学是个热心的人,为了朋友豁得出去。不久前有网友来访,三嫂子正好手上长个瘤需要手术,单位的工作也正吃紧,他还是一心一意的陪护着。三嫂子一个人进手术室,老凄凉了。一紧张还晕倒了,醒了还得接着做手术。做完手术是自己打车回家的。而崔士学此时正找司机,找车安排大家旅行呢。我知道他心里有事,可朋友们的热情高涨,他不想破坏了美好的气氛。直到晚间下了凤凰山,崔士学才委婉地表达了歉意,安排了车没有去接着聚会。
我知道他回家不大好处理,晚上带孩子老婆全家为他去讲情。好个崔士学,大丈夫能屈能伸,在饭店特意给三嫂子摆了一桌赔礼。在酒桌上把三嫂子说高兴了,崔士学很认真地说“都承认错误了,回家不准再闹了。”矛盾解了,崔士学跟我喝酒,对我救驾老感激了。借着酒劲说文学,胆子就大。信心也足了,《当代人》和《百花园》都留用了他的文章,崔士学觉得挺值得自豪的。我想也是,鼓励他,说接着写,用不了两年,出本集子能得辽河散文奖的。我相信这不是天方夜谈,他具备这个实力,实现与否崔士学说的算。
我想他不会白叫我说这番“大”话的。
那晚的夜色很美,我们走出去看大凌河的景色,也一起怀想起一个遥远的村庄。村庄里有我们的祖先,他把根埋在了地下,我们都走不出那份牵挂,只能在喧嚣的城市里好好活着。
2006年7月4日于麒麟山下
发表于《辽西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