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如库

　　夜，静得出奇，偶尔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

　　司南瘫软地倚在潮湿的矿壁上，寒冷、饥饿、恐惧，像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着矿井下的每一个角落，也一点点吞噬着他的意志。

　　朦胧中乡亲们拿着美食朝他走来，父母拿着衣服朝他走来，漂亮的芳芳手持玫瑰朝他走来……

　　司南微微睁开眼，眼前依然漆黑一片。他感叹命运多舛：父母严重残疾，依靠着乡亲的资助考上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手工艺师。这次来煤矿体验生活，偏偏遭遇了矿井坍塌事故，憧憬的美好生活难道就此戛然而止？无尽的孤独和无助袭来，司南又一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孩子，你一定坚持下去，国家不会放弃我们。”张林反复叮嘱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炸响，“一定要找到芳芳，你俩谈得来就在一起，谈不来就以兄妹相称。”

　　“会的，我会的。”司南摸了摸身边身体早已僵硬的张林，心里默默道，“我一定照顾好你女儿。”

　　司南紧紧攥着张林交给他的手表，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他想着出去以后，一定要做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作为礼物送给芳芳，感谢她爸爸对他的照顾。究竟做什么呢？司南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个设计方案，又一次次地推翻重来。

　　忽然一道光照进来，伴随着呼喊声，“里面有人吗？我们是救援队。”他已经不能说话，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打开了头顶的矿灯……

　　风儿摇曳，吹嫩了鹅黄，婀娜了春。

　　司南康复出院的第二天就忙活起来了，锤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手里的活儿，是一串银质项链，链子由一颗颗小星星串连，吊坠是一轮满月，寓意众星捧月。他把项链捧在掌心，反复查看，捕捉着细微瑕疵并加以修正。

　　一个周末的午后，司南驱车到了一个叫张家寨的小村庄，他敲响了张林的家门，可敲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应。

　　“请问你找谁？”此刻，邻家一位二十冒头的姑娘打开了自家的大门。

　　“这是张林的家吗？”司南盯着姑娘，急切地想得到答案。

　　“是的。”姑娘不解地望着司南，“你找他？”

　　“我是张林的工友。”司南忙不迭地解释着，又接着问道，“他是不是有个女儿？”

　　“女儿？”姑娘一脸错愕，“他一直单身，终身未娶，怎么会有女儿啊？”

　　司南惊诧的表情顿时凝固了，嗫嚅道：“他女儿叫芳芳，是一名平面设计师。”

　　“叫芳芳？我的名字叫芳芳，是一名平面设计师，但我不是他的女儿。”姑娘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张伯平时待我像亲闺女一样。他无亲无故，人特善良，出事后是我家给他做的善后。”

　　“是这样啊，他在井下经常提到你。”司南双眼泛起了泪花，他把鲜花和项链递给芳芳，“我和他在井下共同度过了一段最煎熬的日子，他很感激你一家对他的照顾。”

　　芳芳双颊飞霞，接过了鲜花和项链。

　　司南把手工艺工作室做得风生水起，随着交往的加深，芳芳也加入了他的队伍。两人一起成为市烛光协会的志愿者，加入了资助那些优秀贫困生的行列。

　　燕语呢喃，青柳含烟，又一个春天不期而至。

　　残阳如画，饭后司南和芳芳照例到公园散步，他鼓起勇气给芳芳讲述了一年前他和张林被困矿井下的全部经历。

　　“没有他的鼓励，我可能没有今天。”司南声音有点哽咽。

　　“司南，二十三年前，一对夫妇带着女儿给山里的孩子运输捐助物资时，不幸滑进山谷，父母因保护女儿不幸伤重去世，女儿被一位陌生的路人救起而幸免于难。”芳芳泪眼婆娑，小声啜泣起来，“这位路人就是张伯，女孩就是我。后经张伯牵线，现任的父母收养了我。”

　　司南听后沉默了，他没想到芳芳的命运也如此多舛。

　　“你感觉我俩在一起是以兄妹相称，还是做男女朋友？”芳芳侧过身嘴角微扬，含泪望着司南娇羞一笑。

　　“我感觉你做我的女朋友更合适。”司南满脸绯红，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

　　芳芳没有答话，司南郑重地转过身面朝芳芳单膝跪说：“芳芳，你嫁给我吧！”

　　“我愿意。”芳芳边说边扶起司南，半开玩笑道，“可惜缺了个戒指。”

　　司南狡黠地一笑，他在芳芳佩戴的项链上摆弄了几下，很快在满月吊坠里取出了一枚戒指，轻轻地戴在了芳芳的左手无名指上。

　　芳芳惊讶地瞪着大眼睛，好一会没回过神来。

　　“莫非你一年前就把它藏在了吊坠里？”反应过来的芳芳抚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嗔怪道，“你隐藏得可真深。”

　　司南笑而不答，笨拙地牵住了芳芳的手。

　　一对五彩斑斓的蝴蝶，围绕着他俩翩翩起舞，又渐飞渐远，不一会儿就融入了灿烂的晚霞中，它们是不是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远方的张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