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景铭
在危机爆发前,总是有经济学家认为:当前经济形势大好,各种经济指数表明危机不可能发生。但是在危机爆发后,那批事前认为不会有危机的经济学家们却也能分析出:“一些指数表面看起来良好,但是其实只是虚高,危机其实早有预警……”这种“马后炮”其实反映了我们认识事物的一个特点:知道一件事情的结果,会影响我们对过程的认识。心理学上称之为 hindsight-bia (后视偏差),在历史学的讨论中,我们常常说这是“倒放历史”的问题。
“倒放历史”会引起很多问题,如人物的脸谱化和平面化。如果我们知道一个人后来的选择,就会认为他一开始就注定成为那样的人,进而忽略许多历史现象。举个例子:在许多的历史著作中,慈禧太后仿佛生下来就是垂帘听政的独裁者,好像整个人生都在为独断朝纲做准备。同时,“倒放历史”还会引起“选择性漠视历史”、“忽略历史现实”等问题的发生。例如之前几十年一直被认为是卖国贼的李鸿章,虽然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赔款条款,但不能忽略的是,他也为清王朝的存续鞠躬尽瘁,更是晚清四大名臣之一。更进一步说,“倒放历史”还会导致我们常以目的论的角度来看待历史——仿佛历史就是向一个特定的目的奋勇前进的。
通过梳理,我们不难发现:“人物的平面化及脸谱化”、“历史的选择性漠视”、“目的论”等历史观都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而他们的起源都是“倒放历史”。
如何规避“倒放历史”也是个难点。毕竟作为历史的学习者,我们已经知道结果,我们不可能不把结果放入我们的思考中。因此,我们的解释势必与结果有某种联系。幸而近些年来有许多作品尝试了新的叙述角度,给予了我们新的思考方法。而《天国之秋》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们从不缺少讲述太平天国的史书,但我们习惯于一种固化的叙事模式:起初,太平天国是有活力的;后来,他们腐败了、堕落了;最终,他们灭亡了。但《天国之秋》不是这样讲的:全书的开篇,我们被放在了1852年的香港,和西方观察者一起从传闻中了解这场变革的进程。而后,我们和西方传教士一起,认识了洪仁玕,逐渐了解了他的思想与他对当时世界的认识。从他的视角来看,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天国正江河日下。石达开的出走、天京的奢靡……这些都被一笔带过。对洪仁玕来说,这些真的不那么重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们看到了一个蒸蒸日上的太平天国,同时,追随当时各种西方报纸的视角,我们又渐次看到了我们的“天国”正随着当时世界的许多事件而脉动。这些事件、这些变故、以及这之后的许多观念,又让我们感受到了一个个不同的人对于整个事件与世界的认识。而对于这一切,洪仁玕却全然无知。
无须讨论必然与偶然的问题,我们追随着曾国藩的视角看到:领兵作战并非是他想走的路,他饱读诗书,梦想在官场平步青云。谁料太平天国袭来,回家丁忧的他担任团练大臣,于是踏上了平定太平天国之路……在这些不断切换的当时人的视角中,我们对历史的认识本身也在不断变化。
站在历史的角度上思考问题,我们才能避免“倒放历史”对我们的思维的影响,更好地明白历史。站在现代的上帝视角,我们不免会认为古人的行为很傻很落后,可是去除我们的历史先知,将自己放在历史当事人的位置上,我们又能否做出超越时代局限的选择呢?我们学习历史,应该站在历史的角度去抉择,去思考真实的历史,去考虑历史的现实条件,这样才不会闹出像晋惠帝‘何不食肉糜’那样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