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陷死局

　　余冠玉和青鱼四将几番浴血苦战，方才擒得水妖。岂料水妖被押解送官之后，当夜便从州衙大狱遁走。这叫他委实不甘心。

　　他深知水妖习性。此番遁走，恢复元气之后，必定会来寻仇。龙隐书院在明，水妖在暗。自己和葛、施三人倒也不惧，怕的是其他学子无辜受害。

　　兵贵神速，一定要在水妖元气恢复之前，将其再次擒获。

　　想到这里，余冠玉对老黄道：“须得到现场查勘，方知端倪。你且带我到狱中一看。”

　　老黄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前面带路。

　　来到州府大狱，当值的衙役见是老黄办案，倒也配合。一行人很快进入天字一号房。

　　即使是白天，狱中依然光线很暗，难以辨物。老黄忙令当值狱卒点亮松明火把，江君安这才看清狱中情形。

　　只见小臂粗的铁栅围成一个牢笼似的小室。室中木枷、铁链、锁具完好，唯有地上水渍仍在。

　　余冠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他感觉到一股极为阴森之气息，似乎是压抑了千年的愤怒，这缕气息令他不安。在护城河底，他也曾感受过类似的气息——那些气息依附在水草上，竟将其变成了食人的妖草。令他感到困惑的是，监狱中比护城河底之气息更浓，不知何故，却始终未能聚成形。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江君安突然问道：“这是什么图案？”

　　余冠玉猛然抬头，却见狱门上刻着一个怪兽图案。那怪兽外形似虎，目光锐利，不怒而威。类似的图案也出现在木梁之上。

　　余冠玉恍然大悟。

　　老黄道：“这是狴犴。州衙的大堂两侧也有这个图。”

　　葛晓山记起，《先朝异闻录·异兽篇》曾有记载：狴犴，又名宪章，传说中龙九子之一，排行第七，其形似虎。狴犴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其形威风凛凛，官府常装饰在狱门上及官衙大堂两侧，维护公堂的肃穆正气。它既是牢狱的象征，又是百姓的守护神。

　　老黄打开铁栅的门锁，余冠玉踱进室中，收敛心神，感受着周遭空气的异动。很快，他就看到了地上那个圆形的图案。在老黄等人看来，那只是水，但余冠玉熟悉这个图案，这是发动水遁术的法阵，他曾千百遍画过。他要老黄屏退狱卒，覆掌于水图之上，果然感知了法力施用的痕迹。

　　一股强大的吸引力险些将他拽了进去。

　　余冠玉慢慢挣脱了这股妖力，对老黄道：“你且到牢房外守着，一个时辰之内，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老黄识趣地掩门而出。余冠玉又令葛晓山把着门，施如坤为自己护法，这才从怀中取出白玉瓶，食指蘸水，在石板上画出一个同样的图案来。

　　江君安也注意到了地上的图案，问道：“你临摹的这个图有古怪么？”

　　余冠玉笑道：“此图大有讲究，乃是催动水遁术的倚仗。那牙角真人能不碰门窗，逃逸无踪，便是借助这个通道。那水妖的水遁术之强，乃我平生所未见。虽已过去两三个时辰，残留的法力仍在运转。想不到她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仍然能施展这个强大的法术。我且进去找一找，或许能找到此妖的藏身之所。”

　　施如坤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同去。”

　　余冠玉道：“你是土君体质，不善水遁，在这个通道里容易迷失。若是找不到归路，将永远失陷在里面。你我经过了多次劫难，应该识进退。”

　　施如坤道：“万一通道那边是个陷阱，怎么办？”

　　余冠玉道：“那水妖施展此术之后，会感到疲惫，法力短时间难以恢复，正好一举成擒。万一不敌，我也能借这个预留的通道全身而退。你留在这边，可以帮我抵挡追兵。”

　　葛晓山把门推开条缝应道：“还有我呢。这监牢用坚固木料搭建，刚好适合我施展手段。”

　　余冠玉警惕地看看四周，道：“你把侦缉工作做好就行。这里面阴气森森，木料之中已经吸附了不少戾气。若不是靠着狴犴的镇压之力，早已生出了一个大魔头。我们还是不要碰这些木料为妙。”

　　葛晓山暗想，要是幽篁生和白先生在就好了。只是此刻他们远在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看来自己还是要努力变强才行。

　　余冠玉低声对江君安道：“那水妖被擒之时，曾对你怒目而视。我担心她逃走之后，第一个要报复的就是你。你须留在如坤身边，他会保你周全。”

　　江君安想起一句戏文，笑道：“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怕她作甚！”

　　余冠玉道：“别这么说。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们三个都会不开心的。”

　　江君安心中一暖，点了点头。他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上忙，反倒成为大家的拖累。这让他感到很难受。

　　余冠玉再次将手覆在牙角真人留下的那个图案上，只见那水波动起来，一股水雾袅袅盘旋升腾。雾气渐浓，“嗖”的一声，余冠玉的身形消失在雾中不见。

　　江君安目瞪口呆。这是他再一次见证一种难以解释的力量。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余冠玉留下的通道毫无动静。

　　其间，葛晓山进来探望过数次，后来找到一只蝙蝠絮絮叨叨，总算有了点寄托。施如坤早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次三番想进那条通道去查看，想起余冠玉临行前的叮嘱，又强行止住。

　　一个时辰眼见过去。施如坤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对江君安道：“不能再等了，那水渍里残留法力已快消失。如果余兄果真中了埋伏，我只能趁着通道还在，赶紧去找。否则，八百里洞庭却去哪里寻他？你且在外面陪着葛兄，不可远离他左右。”

　　一日之中，江君安两次听到这样的话语。他是一个好胜心极强之人，余冠玉和施如坤的善意，他虽然明白，却难以接受。难道自己永远只能扮演拖累他人的角色吗？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惧虎。江君安跟随三人才几日，已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当下对施如坤道：“你守在这儿。我去吧。”

　　说着抢先一步，将手覆在那水妖留下的图案之上，那股残留的法力将他一下吸了进去，消失无踪。

　　施如坤措手不及，待伸手去感知，那水渍死气沉沉，法力已经消失，哪里还有通道。他顿足叫道：“这可如何是好！”

　　葛晓山从外面听得喧闹，赶紧进来打探，得知江君安莽撞，已经闯进水遁的通道，也道：“江公子孤身犯险，只怕凶多吉少。”

　　施如坤道：“余兄回来如何交代？”

　　葛晓山道：“也只能静观其变。但愿江公子吉人天相。”

　　话说江君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通道，眼前漆黑，只觉得四周一片湍流之声，自己仿佛一片落叶，被载在水面，霎时间过了千山万水。

　　待水势稍缓，前面荧光闪烁，一条巨大的翻车鱼用身上的光隐隐照见两条通道。

　　江君安想了想，手一划，脚一蹬，顺势进入左边通道。

　　湍流之声更急，他仿佛在一条陡峭的滑道内，被水势甩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就在他以为再也没有尽头，时间也将停止的时候，突然，眼前一片光明，紧接着，被重重地抛入一个空间，呼吸瞬间变得畅快起来。

　　还没来得及适应周遭光线，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子！天庭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哈哈，这下可怨不得我了。”

　　江君安暗道：“不好！摇到下下签，运气差到极点。”

　　只见一个绿裙女子银牙紧咬，一脸狰狞地看着他。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从大狱中逃出的牙角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