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在“老婆”走后的一段时日里曾陷入了不同以往的沉默状态。他虽然照样动不动就摸摸光头、撇撇嘴巴做出“天塌不下来”的无所谓的样子,照样穿件旧不啦叽的迷彩服去修破了N次的猪圈,照样让肖遥带领足球队定期训练并汇报最新进展,但他的神情变了。一个外表粗粝的男人,一旦放弃喧哗与浮躁,便会忽然之间平添一种沧桑的气质,深沉了,有内涵了。还有一个随之而来的变化是他和王远的相处方式与亲密度,全然打破了大家事先对王远“指导员走了可就有他好瞧”的预言。
演习的脚步一步比一步紧,星期三一大早,王远期待已久的一次号声终于拉响了。这是没有提前通知、毫无风声的一次紧急拉动,机关用了最大努力封锁消息以保证贴近实战的意义。提前起床的王远正在洗漱间刷牙,号令响起后他敏感地把牙刷一扔,带着一嘴泡沫在楼道里敲着各班的宿舍门,大声喊:“拉动——拉动——战备比赛了!计时开始!”
文书第一个跑出来打开储藏室的门,便于各班的人来取背囊。连长还在房间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东西勉强往背囊里装,听见窗外传来战士集合的脚步声——只有他没有参加过王远组织的战备比赛游戏,兵们现在轻车熟路,动作都比他快。连长拉开窗,冲值班的王远喊:“带走!别等我了!”王远心领神会,立马下令集合完毕的队伍向右转,跑步——走!
全连只有当天的连值日可以不参加拉动,连值日是个瘦小的新兵,非常麻利地帮助连长把最后的“家当”装塞停当,他的熟练程度让连长心里都暗暗称奇。连长背上背囊,像个负重的棕熊,就这么笨拙不堪地追出门去。修理连地处偏僻,山路有一大截,虽然现在是下坡,但负重奔跑着感觉那是登天的路。连长跑了一小会儿就气喘吁吁了,汗湿了背,把与身体相贴的背囊表层都浸透了,他还没看见自己队伍的影子。如果一支队伍到了阵地,指挥官却还没到达,那是多么可笑的事情!连长咬牙跑下去,努力加快步伐,奔跑中他吼吼地出气,发泄一般想起了自己曾经威勇的过去,作为军事尖子他在军区军事技能比武中拿过两项第一,前后立过三个三等功,大家给他取了个威风凛凛的绰号“豹子”,他一脸英气指挥训练的照片上过《解放军报》!那都是不能忘怀、他却偏偏害怕提起的昔日辉煌,在辉煌之后,他被时代抛弃了,他落下来了,就像现在……连长快要崩溃了,他像皮球一样充满怨气,就快要炸了!快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幸亏他用理智把自己拉回来,有个声音像在对他说:起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