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白光发现自己有一种特殊能力:他能在不屏息的情况下,双手很长一段时间不发抖。
这很奇妙,因为这股能力不来自于祖安。他猜可能来自他母亲。
妈妈尚且在世的时候,经常拿着一串念珠走来走去,一旦他风风火火回家,她就一定要过来看看他。
那是他十二岁时的事情。
一个星期六,他去参加在公园举办的棒球赛,他所在的狼队输了。他打了好几个好球,但最终无法挽救结局,让他很沮丧。
他坐在草地上吹风。
夏天的裤子太薄,青草扎得他大腿很疼。
他一只手戴着棒球手套,把滚到他脚边的球扔回去。
“刚刚的比赛好可惜。”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善意。
他转过身子,发现是一个可能比他大了十岁的人。
他可能在读大学,因为头上戴着眼镜。大学生都戴眼镜,他妈妈告诉他,因为他们要看好多好多书。
而如果你不努力的话,德德,你可能连人家的后背都看不到。
看不到就看不到。
他记得当时,他把一整碗的仙草蜜都吞了下去。
“对不起。”青年露出善意的笑。“我吓到你了?我叫天下风垒。”
“你好。”万世白光心里在打鼓。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棒的比赛了,尤其你们还是一群孩子。我可以坐在你边上吗?”
“当然。”
天呐,他还从来没有跟大人交过朋友呢。跟他们做朋友是什么感觉?
面前的青年很高,可能有一米八五,穿着橘红色的运动短袖,前胸跟后背的位置流了很多汗。
“我以前也想加入棒球部,因为部长的妹妹很漂亮。”
天下风垒把手跨在椅背上,跟万世一起看着远处的孩子们打球。
“但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所以我跟部长打赌说,我能帮他赢下冠军。结果四个星期后,我追到了他妹妹,然后我就退出了。哈哈!”
“你刚刚跑步了吗?”万世白光问。
“是啊,”天下风垒看着远处,“生命在于运动,对不对?”
他朝万世白光眨了下眼睛,万世白光也笑了。
“我睡不着的时候也会起来跑步。”天下风垒说。
“我妈妈也这样。她也说,如果睡不着的话就别睡了,下床看看书,或者做点家务,总之不要赖在床上就对了。”
“我们还真相似。”天下风磊说。
他站起来,朝路边的冰淇淋车走去。
“想吃冰激凌吗?我刚好还有一点钱,够我们买草莓味的,但混合味的就不行了,学校一直拖着我的钱,我下周可能要去给餐厅刷盘子了。”
哇……
万世白光接过草莓味冰激凌。
原来大人的世界并不是那么美好。他们也不是想花钱就花钱,想多晚睡就多晚睡。他的表姐蓓蓓,每天都说她好羡慕妈妈有这么多衣服,如果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怎么了?”
天下风垒看了他一眼,因为万世白光一直盯着他看。刚才他一口就把冰激凌吃了一小半,让万世白光震惊不已。
一个孩子不小心把棒球打了过来,啪的一声,仿佛鞭子抽在空气上引发的音爆。
这球速度很快,但万世白光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他没有戴棒球手套,身体也没有后退。
他把球丢回去。
“好厉害。”天下风垒说。
万世白光一边摸着脑袋一边低下头。“很小的时候,我就能接到啦。”
“那更厉害了。”天下风磊微笑。“我小时候一天到晚在念书,跑两公里就要吐了。我敢说,你比大多数大人都要厉害。你说,小家伙,你厉不厉害?”
万世白光摸摸鼻子,脸变成红色。“你在读大学吗?”他问。
“我在读硕士。”天下风垒说,靠在椅子上望着前方。“但我的导师是个势利眼。他一直拖着我的钱,还要我造各种各样的东西,简直比那些红签还讨厌。”
“红签是什么?”
“是一种辣酱,”天下风垒朝他挤挤眼睛,自己却忍不住先笑了。“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吃,跟他们沾上一点边,这辈子就完了。”
“正好,我不吃辣。”
“我也不吃。”
天下风垒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做饭了,很高兴认识你,小家伙。”
白光虽然不喜欢别人叫他小家伙(也不喜欢妈妈叫他德德,多不好意思呀!),但跟天下风垒说话很有意思。他还挺喜欢跟他在一起的。
“你还要自己做饭吗?我都是妈妈做给我吃。”
“在你这个年纪,”天下风垒说,“是这样没错。当然如果你以后娶个漂亮的妻子,同时,她也同意负责做饭的话,会好很多。”
“那就去找呀。”
“哈哈……”
天下风垒笑了一下,看着远处那些新来的孩子。他们想玩棒球,但高他们一两个年纪的大孩子们显然不答应。
更远处的初中生在打篮球。一个壮男孩给了对手一个大帽,球弹到地上,蹦起来很高,滚进了路旁的灌木丛里。
“怎么了?”万世白光舔了一口冰激凌,看着他。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天下风垒苦笑着说道。
……
他惊醒过来,张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粗糙的木天花板。
他忽然有了一种恍惚,还以为回到了小时候,一放学就悠闲地坐在窗台上,等表姐蓓蓓从门前经过。
她一定会在头上戴一片粉色花瓣做装饰。每次她一进门,就会冲过来打一下他屁股,然后“耶!”地叫一声。他也莫名其妙地开始笑。
他回忆那个画面,灼烧感却把他拉回现实。
他深吸口气,把冰凉的空气吸进来,憋二十秒后再吐出。
至少有三十块肌肉在燃烧,仿佛下了油锅。
房间门外有人在争论,不用下床就能听到门外传来的谈话,他在梦中听到他们吵架了。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毕竟……”
“回去吧。”少女的声音。“别说了。”
“万一他是个贼?他根本就不正常!你听到他半夜里大喊大叫吗?睡得好好的忽然叫起来?像个被魔鬼附身的死刑犯。”
“回去吧。”
“你的无名指哪去了?”
谈话的声音渐行渐远,然后是开门的声音,关门的声音。
十分钟后他才下床,身上缠着数不清的绷带,一度影响到了行动。
他不会再忘记那张面庞了。过去他总是忘。
他看到自己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柜,一旁是他的快要磨破的皮靴。
门开了,他迅速转身,就像个小偷。因为速度太快,他扯到了伤口。
少女上来得悄无声息。
她看到他站在房间中央,手上拿着桌子上的日历。
“现在什么时候?”他问。
“圣王历2217年。”
她的声音很好听,沉着,又像初春冰雪消融后的溪水。
“知道白塔历吗?”他把日历放回去。
他看到她想了一下,然后说,“可能是771年。可能。”
她把装面包的篮子放到桌子上,再从里面取出针线盒跟几本杂志,走向窗户。
窗帘唰一下开了。可惜阳光正巧被路过的乌云遮挡,阴沉下来。
“我昨晚听到了可怕的声音。”万世白光拿起细针,用指头碰碰针头后,放回原处。“那声音很大,后半夜有人在哭。”
“这里在打仗。”
“打仗,跟谁?跟星六角?”
“是教会在打仗,旗子上是橄榄枝,对手是废弃都市的人。”
“废弃都市,”他笑了一下,但是很快因为疼痛变了脸色。“你们也开始用废弃都市这个名字了?”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少女说。
“所以那声音是……”
他看着少女走到窗前坐下,跪在地板上,手中拿着一串念珠。
看样子她正在心里默念,尽量不发出声音,念一句念珠就移动一个。
他忽然意识到,这里其实是她的房间,也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卧室。
万世白光走出房间。
客厅跟厨房连在一起,饭桌上有几本习题册。习题册的封面右下角写着:就依,四年一班。
“早上的那个孩子是谁?你妹妹?”他问。
他看到了铅笔,还有卷笔刀。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
他把铅笔插进去,卡在刀片之间,然后耐心地转动摇杆。
卷笔刀发出嘎呲嘎呲的声音,出口处,薄得像纸片的木片连绵不断地出来。
“你说就依吗?”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他端详着习题册,上面还有橡皮擦的痕迹,能看到原先她写了四年三班,后来改成现在的一班。
“一班是不是成绩最好的班级?”他笑着问。
她走出来,把念珠盘好,放到桌子上。
“只是因为人数不够了。”她把习题册拿回来。
……
一星期前,他从天上坠落。她救了他。
她用沙橇跟捡来的枯树枝,做了一个小木筏,拖着他走。他的一个脚后跟都磨破了,所幸没有感染。
她把药草嚼碎了涂到他身上。那股冰凉的感觉。
他在梦中的火焰山中走,身后的脚印每个都在冒烟,身上也开始着火。
痛不欲生快要把他击垮。药草救了他的命,把他从着火的屋顶上接走。
他走到后院,发现了七座并排的坟墓,远处有一群穿着骑士铠甲的人走来走去,看到人就上前盘查。盔甲装饰着橄榄枝。
伟大的洛德·因。
他转身走进屋内。
墙角有一个断了弦的吉他,架子上有一个布满灰尘的棒球帽,套在棒球手套里。他忍不住把棒球手套戴在手上,张了张手掌。
“我看到洛德·因教会的人在附近。他们在干什么?”他问。
但其实他已经知道了。
他们在布置炸弹。最新式的炸弹。不要说被绊倒,哪怕一片羽毛落下来,一阵风吹过,都能让炸弹爆开。
他们用最尖端的科技研究怎么更快地杀人。
那些机械中心的人,他们专门研制出一种微型炸弹,小到肉眼都看不清,威力却堪比油罐车爆炸。
他在家里四周转了一圈,察看了所有有可能存在炸弹的地方。
“家里暂时安全。”
他把门关上,露出笑容。“我在那……那个地方学过这个。他们的炸弹设计得很精巧,但瞒不过我。”
就依在晚饭时分才回来,头上挂着汗珠,一进来抱住她姐姐。
我新学了一首诗,她说,怯生生的样子。
“无论我们醒时或睡时,都有
不可见之千百万灵物,在地上行走,
他们昼夜瞻仰神功,赞叹不止。”
......
夜班时分,一道爆炸声将人惊醒。
他睁开眼睛,闻到那股硝烟,拉开门就冲出去,连鞋都不穿。
路边的水井坍塌了,她的身体像一块残缺的破布。
她面朝下趴着,地下的红色越摊越大。其他人也来了,但站在更远的位置。
他在她身边跪了一会儿,朝水井走去。
看到雷管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那些人,机械中心的人,给他耍了个把戏。
他望着手中的电子芯片。
这种回路屏蔽了所有精神探测,一旦察觉到任何人正试图拆除炸弹,都会瞬间引爆。
那种电影里剪红线还是蓝线的低级把戏,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
因为人太多了。聪明人太多了。他们用他们的智慧,用他们毕生的智慧研究如何更快地杀人,杀更多更多更多的人。
在他怀里,她似乎在看他。
她昏暗的瞳孔很久都没有变化。
他起了浓浓的耳鸣。
就依的哭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但其实就在脚边。
他发现,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穿着盔甲的人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手上拿着探照灯。他们一眼就发现了就依,朝她走去。万世白光挡在他们身前。
他们用强光照他的脸,他平静地望着他们。
“——”
一瞬间,所有洛德·因教的人都拔出腰间的长剑。
二十二个人,二十二柄长剑指着他。他盯着他们的队长。
队长面不改色,透过头盔的缝隙,是他深沉的棕色瞳孔。
“你最恨什么?”万世白光问他。
○○○○○○○
“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因为——”
钱猫跟钟离拾叶几乎同时开口,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闭上嘴巴。
“我问的是你。”漆雕三夏靠在广场的喷泉边,看向钱猫。
“我有些事情,必须要找89层的人商量。”
“那个七曜?”
“我也一样。”拾叶说,“我们跟洛德·因教会的人有些矛盾,但我对他们实在不算了解。七曜比较了解。”
“你们两个跟洛德·因教会的矛盾?”
“不。不是跟他,是跟我那边的小队的人。”拾叶连忙解释道,双手在身前动个不停。
漆雕三夏“哦”了一下,低头看着手上的册子。
“我都忘了你是……”
“我醒过来就看到周老师倒在地上。”钱猫说,“钟离小姐应该可以为我作证的,我就在她们爆发冲突的时候醒过来。也可以直接问七曜小姐,是她让我坐在那个枝干上的。”
漆雕三夏看着远处从十方双塔里走出来的学生,情侣们把手挽在一起。
“你们谁认识那个鹰凛?”她说,“我不记得十方有这么厉害的人。”
钱猫看着地面,看着她背后的喷泉。
无论喷泉水多么激烈,漆雕三夏的肩头都是干的。
“没人知道?”漆雕说。
拾叶手上缠着耳机线,今天早上她重新买了一条,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她善于用剑。”
“你是她的对手吗?”
“她不想跟我打。”
沉寂了一下,拾叶看到有个穿白衬衫,戴眼镜的男人从远处走来。
“我伤不到她。她心不在此,但她随时可以要我的命。”
“即使这样你还跟她打?”漆雕三夏说。
“那是我的使命。”拾叶看着她。“如果哪天我面对的是你,我也会冲上去跟你战斗的。”
漆雕摸了拾叶的头一下,低头看着记录。
男人终于走到近前,他的打扮像极了刚下班的白领。
也许他就是从公司里跑出来的也说不定,钱猫想,他背后的白色写字楼间,有一大群朝九晚九的人。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漆雕三夏说。
“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分手吧。”男人说。
漆雕三夏平静地就像早有准备,但她的脸在慢慢涨红。
“为什么?”她问。
“只是单纯觉得我们不合适。”
男人看了一眼周围。
“抱歉,说这个事情合适吗?”
“有什么问题说清楚好了!”
“我们分手吧。”他说。
漆雕三夏点点头。她点得很小心,幅度很小。“也好,我等这一天也好久了。”她说。
“听说你还在做那个噩梦。”
“跟你没关系吧。”她说。
四夜蜂攒笑了。“这种东西还是即时生效的吗?”
“难道不是吗?”
“至少十分钟之内,还有效的吧。我只是不建议你去找他们。他们一直在暗地里搞什么你也知道。花皇是唯一一个需要两个红签的地方,就算这样,天子跟西城泽也小心翼翼的。”
“总有些我必须知道的答案。”
“那,”四夜蜂攒伸出手,“祝你好运。”
“谢谢。”
她没有跟他握手,径直走开了。
○○○○○○○
“那个就依呢?”
回去的路上,他跟拾叶并肩走着,不顾其他人怪异的目光。
“为什么他们都用奇怪的目光看我?”钱猫问,“搞了半天,你在学校里人缘也这么不好啊。”
“什么叫也那么不好!”
钟离拾叶朝他举起拳头,然后放下来。“哼,你不用管他们就好了。就依的话,她被洛德·因教会的人抓走了。”
“洛德·因?那个英雄王吗?”
“是他的狂热拥护者。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那刚才的男人是谁?”
“我又不可能每个事情都知道啊!”
拾叶叹了口气,半眯起一只眼睛,从一旁打量他。“我总觉得你很奇怪。看你的意思,连七曜也不认识?”
“现在知道了。”
钱猫举起一只手挥挥,好像在抗议把他当成傻瓜。
“她是十方的红签,对不对?”
说着,他看了她一眼,正好她也在看他。
两人的目光一交汇,拾叶咬牙支撑了三秒,又把视线低下去。
她又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他把她拉到房间里,然后一把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虽然那个场合不该有这种想法……但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啊!
谁能想到突然就把衣服脱了?她咬牙切齿,抗争心里的羞耻感。
而且,还有今天早上的事情……
太糟糕了。那种好像鱼在水中被钓上来的感觉。
“啊啊啊啊……!”
她抱住脑袋崩溃地大叫起来,吓了钱猫一跳。
“怎么了?吓我一跳。”
“什么吓你一跳,是你!明明是你吓我一跳!”
“……”
他没说话,平静地看着她。
她也不说话了,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回敬他的视线,但脸颊却越来越红。
钱猫忽然笑了一下,摸摸后脑勺,好像很疑惑。你在笑什么啊!
“我刚才,有发出声音吗?”他说。
拾叶瞪大眼睛,又抱住脑袋发出嚎叫。
“啊啊啊啊啊——”
“拾,拾叶小姐!”
钟离拾叶身上涌现闪电,伸出带着雷电的手抓向钱猫。
结果钱猫一下子闪开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仿佛撕裂黑夜的闪电。
“你,不许动!”她说。
“不行,你现在很可怕。”
“谁可怕啊!我说,谁可怕啊!”
“是我,是我是我——”
每说一小句话,她就朝他靠近一步,而他则后退一步。
终于,他感到背后顶到了墙壁。
其实不是墙壁,而是一根跨栏用的栏杆,不知道为什么遗落在这里。
电弧在她身上跳动,她又想到早上的抽卡片。
呵……呵呵,怎么可能会抽到一模一样的呢?她觉得自己真是个笨蛋。
虽然后来形雨也告诉了她真相,但感觉就像什么被践踏了,她说不清楚。她一度以为是事关尊严的事,后来才发现,被践踏的其实是期待。
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也许这正是某些人拥有精神洁癖的原因,她虽然不至于那么做,但就是忍不住。
“去死!”
她举起拳头,钱猫闭上眼睛。
但拳头挥出的一瞬间,电弧消失了。
钱猫把一只眼睛先睁开,然后才是全睁开,看到少女低着头,拳头抵在他胸前,但因为撤去了能量,所以一点也不痛。
“啊,我可能是汽水喝多了吧。”她冷静下来,说道。“不用在意了。”
钱猫松了口气,这一口气差点让她再次爆发。他是故意的吧!
“你,什么啊?”她颤抖着。
钱猫露出微笑,把手放到脑后。“没什么,害我好担心,还以为你怎么了。”
“……”
拾叶笑了一下,她真的只是笑了一下,然后凑上来,凑到钱猫面前。
两人的鼻子几乎要顶在一起。她的笑容很勉强,神似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
“钱猫同学?你是,故意的吗?”
可怕的闪电落在她身上,十米开外的路灯瞬间炸开。更远的地方,人行道上的路灯一盏一盏爆炸了。
“用不着激动啊,拾叶小姐。下次少喝点不就好了?”
“啊啊啊啊……你去死吧!”
钟离拾叶朝钱猫挥出拳头,钱猫翻过跨栏就跑。钟离拾叶紧追不舍。
他们跑出校园,沿着河岸狂奔。
“别跑啊!”她举起拳头。
“不是别跑,没什么的。下次少喝点。少喝点不就行了吗!”
“你滚啊啊啊!”
钟离拾叶的速度比他快,他往左边一扑,躲开了第一下攻击。
又一下,闪电长枪从他肩头唰的一下飞过去,空气中带着毁灭的气息。
钱猫觉得自己就像处在暴风中间,风大到连呼吸都吸不进多少空气。
他看到她挥出第二拳,也只好停下脚步,朝她挥拳。
“——”
可怕的爆炸震得河面掀起五米的水浪。
两只拳头正对正冲在一起。钱猫手臂上的衣服瞬间裂开来,变成了碎布片,拾叶的耳机线也断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钱猫的光之羽翼。
“你,你是那个?”她说。
钱猫退到远处,甩甩发麻的拳头。
他看到拾叶朝自己走来,忍不住后退,但拾叶一下子超上来,握住他的手臂。
一瞬间,他的身体不发麻了,身上的电弧都消失了。
“你看到了?”钱猫说。“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来,我控制不了它。”
“不要让形雨看到它。”
拾叶看着钱猫背后的羽翼慢慢变淡,然后消失。
“不要让她看到,否则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你的。”
“形雨?师形雨?”
“总之就是......哼,我要去忙其他事情了,你好自为之吧。”
“刚才你没有跟她说就依的事情。”钱猫摸了摸裂开的袖口,看着她的后背。
“我也没说你喜欢鹰凛这件事。”
拾叶把落在地上的背包捡起来,单手背在肩上。“再见。”
走了两步,她发现钱猫跟在身后。
“不要跟着我。”她说。
“可是我也走这边啊。”
“反正就是不行!”
“可是绕远要花很长时间。话说你为什么生气啊?”
“我……要你管!”
“什么啊?”
他看着她朝前狂冲。
忽然她停住了,扭头折返回来,脸上是咬牙切齿不甘心的表情。
她到他面前,狠狠踢了一脚他的鞋子,又转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