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子方再次拨打云笑菲手机,是大约两小时后。又遇占线,他居然以为云笑菲之前那个电话还没打完,继而判断:要么是遇上了重要业务;要么就是太好的朋友,电话粥煲个没完。
他不会像很多如同他一样具有敏感型人格的恋爱中的男人那样,或者胡思乱想,或者宿命地觉得在最需要的时候两通去电都遭占线,意味着与对方“无缘”。
实际上,他也没意识到,这次占线,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大约两小时。
大约两小时里,除了怔怔盯着古书《化外女鉴》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三道细纹,他什么都没干;除了通过笑菲找关系,想方设法去除三道细纹,他什么都没想。基本属于停摆。
当然,两次占线,云笑菲那边,不是同一通电话。
第二次,是云笑菲接到“红秋千美容会所”大管家顾由来电,说“香姐”调整了计划,今天傍晚就可以给她排上号,问她的时间。
“香姐”,大名姬汀香,“红秋千”首席美容师,地上一层地下两层总共三层的“红秋千”,香姐一个人就占了整个地下二层。而地上那层,是接待柜台和男宾休息等待区。等于是,从美容业务来讲,香姐、姬汀香,顶着“红秋千”半壁江山。
云笑菲不是完美型性格,但在两件事上,却一直追求“最好”。一是男性对象,二是美容调理。不是最好,她宁可不要。
为了最好,她不惜过半的收入,削尖脑袋、恬着面皮,去红秋千这样的高级会所办VIP卡,跻身富婆模特演员女老板的行列,忍受她们眼高于顶的傲慢。
为了最好,她能跟新上司上床,并且正格儿动了心思跟就差领证的未婚夫邱子方分手。
JACK是大型美企高管,年入过百万,有别墅、有激情、有型有款,举手投足间,满满都是西方绅士般的冷艳和讨女孩子欢喜的浪漫。
所有这些,邱子方都没可比性。
所有这些加起来,在云笑菲的考量中,差不多已经可以抵消邱子方的准学者地位了。
但她还是不那么放心,想知道JACK的过往情史、原生家世、隐形疾病、性格缺陷等等,所以打起朋友的旗号,委托其实只有数面之缘、正常概念中只能算“认识”的高璟,侧面调查。要求方面,只口头上说“细致点儿”,没别的。
她期待高璟能给出满意、放心的结果。
她也期待JACK能带来更大、更亲密、更深刻的惊喜。
在JACK的床上,她得到了想要而又事先未曾想见的惊喜。这家伙的床上功夫太棒了!牛仔、佐罗,跟修道士什么区别,床上JACK就跟邱子方就是什么区别!
更让她惊喜的是,从JACK身上得到从没有过的满足过后、深入骨髓的快意尚未褪尽的当儿,一直排号、以为遥遥无期的“香姐”的服务,竟送上门来!
跟邱子方不同,她信宿命。
惊喜接踵而来,让她觉得就是宿命。
接罢顾由来电,她赤条条从床上挣起,踢踢踏踏跑到书房,从背后搂住只穿一条居家大裤衩、坐在电脑前上网的JACK,亲昵摩挲男人强健的裸背,嘤咛:“又有好事儿来了。”
JACK身子不动,也不回头,淡淡说:“嗯,那好啊。”
云笑菲注意到,他操作鼠标,跳出了邮件界面。
她以为他要有什么动作,有点儿歉疚地耳语:“我得马上走了。”
“是吗?”JACK继续操作鼠标,打开游戏界面。“淋浴一下,好穿衣服。”
云笑菲没淋浴。
因为——红秋千可以洗澡,而且不是简单家庭式淋浴。
还因为——她有点儿怕淋浴过后,JACK又起兴致。
她坚信JACK的能力和欲望,正如她坚信自己的魅力和性感。
她知道JACK绝对能这就再把她带到高处甚至更高处;正如她知道,那样的话,不仅会误了香姐可遇不可求的服务,也肯定会让她身体吃不消。
她就那么滑腻腻、汗津津穿上简明扼要、不失潮流的名牌A货夏装,然后抄起手包、草草理一下头发,说句“那我走了。”
漫不经心玩着电脑前玩游戏的JACK,动都没动一下,随口说了一个字——好。
云笑菲觉得,男人这份心不在焉的随意,像极了一家人。
如果,出门时,他再补上句“早点儿回来”,那就不是“像极了”,而是——就是——就是,一家人!
“早点儿回来”,是邱子方常说的话。
从外面缓缓关死JACK常住的、公司给报销所有费用的涉外公寓的单位大门时,也许是心里想着“早点儿回来”这话吧,她想起了邱子方。
就是说,在那一刻之前,至少在那扇门里面的所有时间里,她都忘了邱子方——相恋近3年、离真正夫妻就差一张结婚证的,未婚夫!
也许是云笑菲关门太温柔,坐在跟大门隔一个空间两个弯道路径长度十来米的书房里电脑桌旁的JACK,不能确信女人已经走了。
隔了三两分钟,他懒洋洋起身,松松垮垮走到玄关,又各屋查看一遍,确信云笑菲已离开,又到大门那儿看一下猫眼,才放心似的长吁一口气,急急奔回书房,点开电脑邮件界面,进入加密层,照着手机上一条无主短信,输入长长的密码,打开一个加密邮箱。
邮箱的名称,是一长串乱码。有个新来邮件,是跟云笑菲上床之前来的。
“shit!”
他习惯性地嘘声轻骂,点开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单,一句英语后面跟个链接。
那句英语的意思是:我们想知道相关进展。
那个紧跟在后的链接,点开后,是关于一个人的网络化简介。
那个人是——邱子方!
“shit!!”
这回,JACK声音不小,像要让发邮件的人能听见似的。
骂过,他有点儿负气地飞速敲响权作答复的英语:已经开始着手了,要不要这么催啊!
顺着情绪,敲完这段话后,他不抬手地按出一大串惊叹号。
惊叹号转行时,他停下了。犹豫着又一点一点地回退、删除。
手机来电,是个号码被屏蔽的来电。
他不耐烦,想拒接,不经意瞥了一眼还没删干净的惊叹号,改了主意,接通来电。
“请问是詹克先生么?”清朗男声、标准普通话,带点儿职业化的热情洋溢。
“Call me Jack. Who’re you?”JACK的美语,低沉得很有底气。
“看来是您啦。我是咱们项目的国内执行人,叫乔楚,老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