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过去,占线。邱子方以为云笑菲在忙业务,或者在跟什么女伴煲电话粥。
云笑菲是那种大街上一砖头能拍到8个的“业务代表”,说白了,就是推销员。
这种工作,没有工作日休息日的区分,邱子方早已习惯。
尽管,他不是很理解这种工作,也不是很喜欢女友去做这样的工作。可在笑菲的小脾气面前,他妥协了。
女友变成未婚妻,也就是俩人确立婚约的时候,他谨小慎微地提了一嘴,笑菲很痛快就答应改变。
结果,换了个工作,从药品行业跳到了进出口领域,可他没觉出性质上的根本不同,就觉得笑菲换汤不换药,禁不住表现出了不满。
在他看,既订婚,就意味着结婚。既结婚,就希图生活工作的稳定、正常。
在他看,笑菲的工作,不管是之前关于药品的,还是现在涉及进出口的,都既不稳定,也不正常。
就是因为这种认为和相关不满的表达,笑菲跟他冷了脸。迄今,已差不多持续一个月了。
眼下,面对古书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三道细纹,他倒是暗中庆幸笑菲之前所做的既不稳定也不正常的药品推销工作了——笑菲一定认识很多跟药品有关的人,其中或许有专家,或许就有能想办法抹去古书上那三道涂鸦般细纹的专家……
这思路,旁人看去,肯定觉得牵强,甚至会觉得异想天开、脑子进水!
那是因为事儿没摊在自己头上。当然,也因为邱子方实在也是太书呆子了一些,再加上想遮掩莫须有的失职、不给晋职称留隐患的那点儿私心……
不过,要没那份书呆子气,也没藏着挺小儿科的私心,后面,可能所有的相遇,都会不同,都可能错过。这个故事,也就会是另外模样了。
邱子方打给未婚妻云笑菲遇占线,是因为当时云笑菲的手机接通了高璟的去电。
高璟是云笑菲委托对她新上司JACK做侧面调查的私家侦探。
按S市的自主开放式政策,这种角色的学名,应该叫“特别事务咨询师”。
叫什么都没关系,反正性质就是过去只在小说电影里才有的私家侦探。
事实上,那个电话,是高璟的年轻女助理杨秀,守在她习惯称呼为“老板”的高璟身边,按老板高璟的指令拨出给云笑菲的。
那是在高璟注册并担任法人代表的“小贝壳特别事务咨询中心”高璟的办公室里。
高璟正埋头在成堆案卷中,忙着“结案”。
那些找宠物、抓小三、造绯闻、查烂账的案子,被他通称为“副业”,其实却是“小贝壳”主要收入来源。要不是为维持杨秀和另3名“咨询师”的人工成本和房租网络水电文具车子等等一系列开销,他一宗都不想接。
急匆匆敷衍般“批量结案”过程中,他特意拎出了云笑菲委托调查JACK的这宗。
那是云笑菲两星期前的周五,以朋友身份特意来电,电话中又以客户身份正式委托的一宗调查。
如果云笑菲跟高璟没有普通朋友式的过往,调查目标再明确点儿、具体点儿;按“小贝壳”正式开张一年半以来形成的惯例,这会儿也就跟同批次另十几宗“副业”一并结了。
负责归拢文件、跟进状态的杨秀,不知道高璟跟云笑菲是朋友,也没觉得云笑菲的委托不够明确、具体。一看大面儿上有结果,就一起提给老板做结案报告。不料高璟看到这份,嗖地抽出来,说这个先等等,旋即又让还没离开的杨秀用他的手机拨打云笑菲手机。
杨秀照做,铃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喂”字还没说完,就听见对方传来莫名其妙的碰撞式噪音。等了大约两秒钟,对方没开腔,只听见一种不大听得懂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很怪,很急促,像有人在故意快速摇晃有毛病的门或转椅。
两秒钟等不到对方说话,也不见挂断,杨秀终于提气准备再“喂”一声。
就在刚开口还没发出声音的瞬间,电话对面,传来女人尖叫,吓她一跳!
紧接着,就是同一个女人接二连三的尖叫,夹带着好像哭腔的意味,吱吱嘎嘎的背景音,也随着愈发剧烈起来!
“怎么了?”高璟匆匆涂画着案卷,没抬头,随口问。
回答他的,是伸到面前的手机。
他接过,同时飞速瞥杨秀一眼,从小姑娘脸上,看到了从没看到过的复杂而羞涩的颜色。
杨秀没打算遮掩什么,直叉叉跟老板四目相对,轻轻皱皱眉、摇摇头。
高璟没作声,擎起手机听,俄顷挂断,问杨秀:“之前,有没有碰撞的声音,就好像手机从桌子上或者床上,掉到了地上?”
杨秀那张属于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的清秀面庞,红得像发高烧,垂眼不看老板,轻轻地,但是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高璟,和他觉得很贴心、很干练,猜想很可能还“未经人事”、至少也“经验不足”的年轻女助理杨秀,都能从那通奇怪的电话,想象出这样的图景:
云笑菲,或者当时持有她手机的谁,正热烈地做那件事,在溽热的周日下午;听到来电,试图接听,但因为“干扰”太大,手机跌落;试图接听者,或许并没意识到已经接通电话,或者真的是忘了、顾不上,继续、高昂地继续,正在做的那件事……
他们的推测或说猜想,几乎跟实际发生的完全一样。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制止火热在那件事中的云笑菲接手机,并把手机拨到床下,继而把云笑菲折腾到更高处的那个人,正是云笑菲委托他们调查的对象——她的新上司JACK!
杨秀记得,高璟在她那轻轻的但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过后,嬉笑般叨咕了一句:学者还挺浪漫的。
这话,比老板小大十几岁将近20岁、一直把老板视为师长的她,没法接!也,好像,没法假装没听见。
她背对老板,无意识般理理其实很整齐的头发,等着通红热热的脸稍许恢复,听见老板的声音含含糊糊从背后传来。
“忘了这个电话吧。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