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儿子奔着大马五家去了,这回他家做的场子。
上回抽烟加输钱把兜里的底给丢了,还好老娘身上还藏两钱!
“嗨!还真没想到这老家伙关键时候还有点用。”
“娘蛋的这大马五使的使什么招,算了算赢了多少钱了!快敢的上地主了!”
大马五打城里来,是小张头给领来的。
小张头是跟他打小兜屁股底一块长起来。
村里地小人多,一块长起来的也多,甭说关系怎么样,得各论各的。
一块上房揭瓦,偷西瓜掰玉米,你家煮俩鸡蛋给我掰半块吃,我就认你做哥,以后就是我兄弟,老头打你你就喊我,我跟他拼命。
哎哎哎好嘞!
那老孙子可不是东西,偷两钱给我一顿皮绳。
你瞅瞅我这屁股蛋子,他娘的!
老家伙死不是好东西!
这两好兄弟家里都还行,村里也算的上能吃的上热饭,逢过年还能吃肉的家户。
可俩小子不学好,城里的学校好不容易走进去,没几天偷跑出来了,一回给打回去,一回又跑出来。
问什么意思怎么个原因?
就说城里孩儿都有钱,兜里揣着那票子面大!
他连见都没见过!
身上穿那衣服也没补丁!
他们还有新水缸,吃的也是白面。
这孩子尽提了吃喝,学习怎么样?
三天两头跑大字没认几个!
老汉是庄稼人,手里头粗劲大,脾气也爆。
气的哇呀呀呀直叫,手里头那锄头尖一脚给踹掉!
干褶的脸两眼珠子瞪大了放光!
小孩胆小,一见这模样!两半屁股一抖落……裤子湿了。
啪啪啪!
不知道揍了多少下。
孩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老汉才消了气清醒过来。
大骂!
吃米的种!
没个畜生用的东西!
白瞎庄家长出来的粗面馍馍,头朝着天上求雨水养你这么个东西。
不去算求,回来给我当牛。
论往常的孩当然觉着读书好,不干活坐一天,饭还管饱,上哪找这好事?
可这孩也随他爹,脾气硬,不得意见他们揣两脏钱买这买那,一脸地主样人五人六的。
就说当畜生好,不当人才好。
斗气就回家里来。
头天早上起大早,天还微亮,就得收拾畜生赶趟喂着。
弯腰翻土除草,厕所里掏粪灌地。
孩儿也就平常见老爹干,自己哪伸过手。
这会试着了,心里叫苦。
铁锹给手上磨红了皮破了。
这些老头看在眼里。
叫你干求,干求不动,拿不动家伙给你饿死算求了。
一抄手给拿过来,还得自个干。
孩撅着屁股头冲着黄土。
太阳晒着脖子尽出汗,在得会就晒伤脱皮,那才疼!
老汉平常个一人干累的不行。
今个回家还不一样,觉着精神多。
看娃躺炕上直伸腰,知道他受不了。
刨一尺土就不行,你想吃馍!
吃草行!
孩儿听这话坐起来,头低着冲着地。
上学翻翻书不行!
将来进公家干活用受这?!
人家娃吃撒该吃咋吃,填饱肚子,咱吃撒也吃,也能填饱肚子。
咋了!
畜生不见挑草.你比着还挑?
牛能拉地,你能干撒!
你挑撒!
孩儿听着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去么!
跟我说!
孩儿伸手抹抹泪。
不去!
我做畜生我高兴!我念书我不高兴!
嘶!
倔杂东西,不去好!不去不费钱!以后一辈子和畜生干!
孩儿脑门一冲顶嘴就应话。
我就跟你干。
唉!
你个小求东西!
说撒!
脑子里头装粪!
大耳瓜子抬手就要抽。
孩儿一抱头就说不敢不敢。
生瓜脑子,好事不干寻坏事!
……
就这么孩儿跟着老爹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知时日只记春秋。
春种秋收的日子过去七八年,两家孩子都到了十七八岁。
这年龄在那会就能成家了。
赶着一天老头坐家里吧嗒吧嗒嘴,小桌上摆两菜,还有一瓶白酒。
老头抓耳朵挠头发较劲。
孩儿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可他手里兜着点票子算了算不怎么够。
说哪家姑娘?
城里的王大丫头。
聘礼两百袁大头!
两百元!
那他妈是钱!
是老头一锄头一锄头打地里抛出来的!
一年赚着七八十,娶个老婆三年白干,就这还得不吃不喝攒三年!
这哪是讨老婆,分明是猪肉上秤砣卖价做生意嘛!
没钱!
行,孩子没老婆你老家伙等着断种吧!
断种!
绝了他老张家的后!
这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张家香火到他给断了。
死了埋地里祖宗不得指着脊梁骨骂!
无颜面对祖宗!
说这王大丫头金贵咱不娶了,换家姑娘行不?
当然行,两百袁大头的聘礼那少见,就搁城里也少见!
可老头不换。
为什么?
其中当然有原因。
王大丫头家里是做生意,有几家店铺,经营着不少银子!
而且听说还跟城里的司局有些亲戚。
这话里话外意思还不明显吗?
那就是他老张头攀高枝!
王掌柜给他开两百元的价,纯粹就是耍他玩!
知道他没那么多钱!
也不想想,咱家什么人物!
几家店铺在城里那也是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人物!
这还甭说咱家背后的人儿!
司法局局长!
检查队就归他管!
手底下枪杆子几百支!
这得多硬!
你老张头跟老子提婚事?
你算你娘的狗屁?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自己几斤肉自己不知道?
更何况你那半大傻儿子没学问没志气!
我亲闺女嫁给你家?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王掌柜心里头就这么想的,根本就没把他老张头当回事。
心里还想着瞧瞧那老张头嬉皮笑脸的那劲,真他娘的不嫌丢人。
也亏说的出口!
和我家结百年之好!
我闺女和你儿子千里有缘共相会!
都他妈什么玩意儿这是!
你若是不来便罢,要是敢在来纠缠,老子带着人抄了你的家底!
老张头庄稼汉一个,活了四五十岁哪读过一天书?
自个只想着咱试试没准人家能答应。
没想到那王掌柜的还真是人物,应了!
这两百元在他看来那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打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琢磨,这两百元怎么能凑着。
有心不跟儿子讲,可老爹每天那模样都明白儿的!
三问两问老头口里漏话了。
孩儿一听心里乐的冒泡,嘴里是一千个感谢一万个高兴。
每天走路头都抬得高高的。
那不得这样?
司法局局长是那王掌柜的亲戚,那不就是他的亲人儿了?!
那咱这说法……换到以前?
咱就是官家人儿了!
这多给脸上增面儿!
这么想着腰杆就直!
还偷想,那姑娘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大家户的闺女肯定肤白貌美!
这当了我媳妇,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小子越想是越美,口里不知道哼哼的什么玩意。
走起路直蹦达脚。
他那些个狐朋狗友聚起来问他怎么回事。
狗屎淋头上了还是怎么着了!
犯得上这么高兴!
可是你爹死了?
去你奶奶的,你爹死了!
哎,借你吉言,那你爹到底是死没死?
哎?你小子真是有人型没人样,拉屎都在茅坑外的家伙!
小张头举着拳头就要伺候他。
别介!你今个怎么转性了!可别是给老头打坏了脑子吧!
有些个也不知道怎么知道这里头的原由。
就扯着酸话说。
小张头要娶老婆啦!你瞧瞧他那红屁股模样,一脚迈多远都不知道了!
讨老婆?哪家姑娘愿嫁给他啊!
怎么讲话!
我张家的炕头多少人抢着睡!
抢着睡?
哈哈!白脸汉子喝酒不知道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