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丁哥儿来到了汉阳峰下,那七星宫就建在此处的康王谷中。
整个七星宫包括七星圣坛与七个分坛,实则是八个关卡。那七星圣坛便是藏宝所在,屹立于大汉阳峰之巅,也是七星盟的盟主老头子驻守之地。要到达七星圣坛,非要从康王谷而上,经过七个分坛。这七个分坛分别以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星命名,日坛称为太阳宫,由终南山派的无极道长刘海蟾坐镇;月坛称为太阴宫,由白家庄的鹰爪王白朴坐镇;金坛称为太白宫,由天台山派的度世菩萨广禅僧坐镇;木坛称为太岁宫,由崆峒山派的白眉老祖周心远坐镇;水坛称为辰星宫,由武夷山派的东海玄女林英子坐镇;火坛称为荧惑宫,由峨眉山派的横眉老尼冷无情坐镇;土坛称为镇星宫,由北燕山派的第二李广李自笑坐镇。这八个人我都认得,而且都非常清楚,此中以老头子的武功最高,以李自笑的武功最弱,虽说对付老头子我心中没有底,但对李自笑,我却充满了信心。
原以为到了康王谷,我们就可以进入镇星宫,见到李自笑。可是刚到谷帘庄,便遇上了三世家的人,慕容致情与南宫长胜带着慕容龙、慕容虎、慕容娇儿、南宫雁和一帮家丁堵在了庄前,只是少了东方闪烁。我早就知道,这三世家是依赖七星盟而得保太平的,就象是七星盟的走卒,总希望挤身进去,却没有这个能耐。此时,七星盟再劫难逃,他们理所当然地成了前哨。
“老头子果然没有说错。”当听完我说明来意,慕容致情冷笑着道:“你果然就是禹王,果然是七星盟的灾星。”
“不!”我纠正道:“禹王是一把剑,不是人。我必须拿到这把剑,才可以救万民于水火。”
“哼!这种话连三岁的毛孩子也哄不过。”南宫长胜插言道:“你又是什么人?让你拿到禹王剑,只怕天下已经大乱了。”
“我是飞龙传人,只有我才可以消解这场冤劫。”我一本正经地道。
“你去骗傻瓜吧!”南宫长胜揶喻着。
娇儿和雁儿一直都在倾听我的话,南宫雁没有答话,在一旁沉思,慕容娇却忍不住地道:“爹,月哥哥不会骗人的,他说得肯定有理。”
“我们的妹妹怎么总是向着外人?”慕容龙不满意地道:“难怪人家说女孩子是别人家的人,这话一些不假。”慕容致情也呵斥着:“女孩子少插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娇儿撅了撅嘴,看了看我和丁哥儿,不再答言。
丁哥儿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忿忿地道:“大哥,他们听不进好话,咱们硬从这里闯过去。”
“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便可以大破七星宫吗?”南宫长胜冷笑一声,道:“我原以为是多厉害的魔头到来,谁知是你们。实话对你们说,便是响马帮所有的人到来,也攻不到汉阳峰,只怕连我们这谷帘庄也闯不过去。”
“三叔,他有幻影飞龙,只怕咱们不是他的对手。”慕容虎低低地担忧着。
南宫长胜轻蔑地道:“幻影飞龙又有何了不起?当年老魔头连江海不知比他厉害了多少倍,不也丧命在了七星宫吗?”
“好,我们就闯给你看一看!”丁哥儿好强地说着,已经拔出了剑,就要冲过去,我见慕容致情在一旁一直在思索,连忙拦住了他,问道:“慕容前辈可有何见教吗?”
慕容致情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紧了我,半天才问道:“你说你是为救万民来寻禹王剑,那七宝宫也藏着一样的宝贝,你为何不去先攻打他们?而要先攻七星宫呢?”
“二哥问得好。”南宫长胜喝采道,仿佛受到了提醒,口若悬河地叫嚷着:“相思野龙,你的诡计还要施逞吗?你是七杀门的人,掌握了响马帮,又想统领天下,这才编出那个故事,为你剿灭七星盟寻个借口。我说凭着你们两个人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想来你们只不过是头阵,后面一定还有大批人马到来。幸亏老头子早有准备,你们想剿平七星盟是痴心妄想,你们七杀门的野心从前没有得逞过,今日也不能得逞。”
我等他说完,这才不急不慢地一笑,道:“我若有如此的野心,还在乎你们七星盟吗?只怕早已得了天下,当了皇帝。我不仅要破七星宫,还要去破七宝宫,这个秩序是不能颠倒的。”
“这是为何?”慕容致情问道。
“是因为得七星宫藏宝时需要七星连珠,而得七宝宫藏宝时却要在月蚀时分,这个秩序是老天定的。”
慕容致情与南宫长胜都一愣,只听南宫长胜道:“什么七星连珠?月蚀的?你又是在唬谁?”我知道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七星宫的真正秘密,也许还是第一次听我说起。
那慕容致情想了想,又道:“不管你为得什么,我们是绝不能让你们靠近七星宫的,不然便是我们的失职。”
“如此说来,我们只能硬闯啰?”我道。
他点了点头,却又道:“我也知道,以我们的功夫,不是你相思野龙的对手,不过,这谷帘庄能不能闯过去,那还要看你们的造化。”
听他如此说话,我已知道这谷帘庄中一定暗藏着无数的杀机。
久未答话的南宫雁这时忽然说道:“秋大哥,七星宫不是好破的,别的我不知晓,只这谷帘庄已是龙潭虎穴了,二伯没有说错,你可真要斟酌细想一番。”
我点了点头,感谢她的提醒,还是坚定地道:“我已经没有退路,必须勇往直前。”
她的眼睛闪烁着,盯着我,叹了口气道:“秋大哥,你要知道,我们三世家也是身不由己的,身在其位,哪能渎职?”
“我知道。”我答着,隐隐地听出了什么。
“雁儿,你与他说这些干什么?”南宫长胜不满意地喊着:“他要找死,让他来!”
南宫雁并不理会,依然道:“我祝大哥能遂心愿,这里还请大哥原谅我以前的冒犯。”
“以前的事,我早已忘了。”我道。
她却惨淡地一笑,道:“那好,我们在谷帘庄里再见吧。”说着拉住慕容娇奔进了庄里。我有些心酸,自从南宫世家惊变后,尤其是在她母亲自尽之后,南宫雁便象是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人也消瘦了许多,今日她的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娇儿!”丁哥儿大声喊着,但被南宫长胜挡住了,慕容娇儿只回了下头,已然进了庄。
“相思野龙,我们庄里头见!”慕容致情招呼了一声,也带着南宫长胜和两个儿子奔进庄去。
我和丁哥儿一步步走进了谷帘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低声叮嘱着:“千万小心,不要乱撞。”丁哥儿点着头,也明白这里的险恶,道:“我知道。”
这座庄子里面倒是街道整洁,屋舍成列,却无一个人影。初秋的风刮着树叶在地上飞旋,我侧耳倾听,除了风,没有一丝声响,连鸟叫鸡鸣都听不到,我们是处在了一座死了的庄子中,若不是眼前的房屋还座落着,我真要以为是到了一座废墟里。
前面是一棵大樟树,绿叶如荫,如同伞盖。那树下有一口井,井上架着个辘轳,便是寻常的村庄模样。这大树所在的地方是个路口,共有九条路通往九个方向,除了一条路是我们来的方向外,每一条路都隐在了一所宅院之后。
面对如此众多的路,我犹豫起来,不知道该走哪一条,真后悔没有带着灵儿,这一定又是一个阵法,只是我这个没有耐性的人,没有好好却学一学。
丁哥儿也失去了往日的爽利,抓耳挠腮起来。他当然记得曾经在大洪山一样是选路走,因为自己的莽撞,险些丧命的情景。他只是想了一下,眼睛突然一亮,对我笑道:“混球,我们就让老天来选,看看该走哪条路?”我正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见他将佩剑举起,默默祷祝了片刻,忽地抛起,那剑在空中旋转起来,当啷啷地一声落在地上,剑头正指着一条路。
“走这里!”丁哥儿捡起自己的剑,对我喊着,便迈步而上。事到如今,也只能闯一闯了。我随在他的身后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叫道:“慢着!”丁哥儿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我。我拔出剑来,在这条路口处画了个五角星作记号,他已然明了,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全。”我答道:“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了,这条路还不知通不通畅,但愿不要在此处耽搁得太久了。”
我们一路走,一路画着记号,奇怪着并未遇到麻烦。绕过了那所大宅,前面出现了一座亭桥,下面溪水淙淙,上面一座木桥,桥上搭着亭子,又可以歇脚,又可以避雨。这条路便是从这亭桥之上穿过,有十余米长。
丁哥儿一脚踏上桥去,猛然叫道:“不好!”,来了一个铁板桥,两支利箭“嗖”得一声飞出,从他胸前擦过,我在他的身后数尺远,忙一侧身,那两只箭贴身而过,钉在了桥头的大树之上。谁知,这却触动了机关,并排着一阵箭雨从桥中射出。这桥面只有这么宽,哪里容人去躲,丁哥儿一滚落下桥去,我惊得大呼,也不能多想,飞身上了亭上。这瓦上哪知也有机关,忽嗒地一声,蹋落下来,我一脚踩空,手已扒上了亭檐,向下看去,不知何时,桥上的木板已经大开,露出了清澈的溪水,这水中分明插着无数的利刃,落下去定当万刃穿身。我急得大喊:“丁哥儿!丁哥儿!你在哪里?”桥下传来了丁哥儿的回答:“我在这里。”我翻身跳到桥头,原来丁哥儿正双手扒在桥沿上,悬在了半空。
“你挺住!”我叫着,一步步沿着桥两边的支架走到桥中,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抓住了他的手,喊了声:“上来!”。我一使劲,他一蹿,已然立到了桥架上。却听得桥的另一头有人正喊着:“你们上了断魂桥,还想下来吗?”我顺声望去,原来是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龙。这慕容龙说着已然放起火来,桥头立刻大火冲天。那边的桥头,大火也烧了起来,那是慕容家的二公子慕容虎所放的,他不知躲在了哪里,等到我们上桥才现身。
看来,这是他们算计好了的,慕容家两位公子各在一头,只等我们上桥,进入他们的埋伏,他们是必要至我们于死地的。
这座桥已然中空,只有桥架子,没有桥板,我便是想要跃到桥头也无处借力。桥被烧得噼叭作响,眼见着要断了。
“混球,你过去!”丁哥儿喊道,猛然抱住了我的腿,把我向桥头扔去。我借着他的劲力腾空而起,却听得“喇啦啦”一声巨响,那桥的一头已经掉到了水中。我顾不得许多,在半空中一个“冲天之鹤”,剑已拔出,稳稳地立到了桥头,未等慕容虎动作,已然点中了他的肩井穴,顺手一剑砍下,桥头一棵三十米高、碗口粗的毛竹应声而断,向桥的那一头扑去。“丁哥儿,快跳!”我喊了一声,丁哥儿猛然跳起,那桥又一声巨响,整个地倒在了水中,依然熊熊地燃着火。那棵毛竹已经搭在了河上,丁哥儿落在上面,呼呼地喘着气,对着我笑了起来,我也笑了。
慕容龙在溪的那头惊得目瞪口呆,也不顾自己的手足兄弟,生怕我们过去寻他的麻烦,转身逃了个无影无踪。
我拍开了慕容虎的穴道,丁哥儿不容分说,哔哩叭啦地先打了他几个耳光,哪里在乎他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妻舅。我劝了半天,他才消了气。慕容虎鼓着腮帮子还在装着蒜:“你们以为过了桥就没事了吗?”
“有没有事,我们不怕。”我说:“不过得委屈你一下,在前面带路。”
丁哥儿不知从何处找来了条绳子,绑住了慕容虎的胳膊,牵着绳子,在后面吆喝着:“走!快走!”仿佛是在赶一条狗。
一路上,再没有出现差错,可是我却越走越奇怪,远远看到一棵大樟树,等到了近前才发现,我们又回到了路口,只不过是从一条路去,从另一条路回,去的那条路上,我的画的印迹依然清晰。
“这是怎么回事?”丁哥儿也惊讶地叫了起来。
“我们只是绕了一个大圈子。”我道。
“怎么会呢?咱们不是一直在向前走吗?没有转弯呀?”丁哥儿依然不解。
“这是九宫阵,谅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也不识得的。”慕容虎得意洋洋地道。
“这没有什么。”我安慰着丁哥儿:“这九条路中,一定有一条可以通到康王谷的。”我肯定着:“如今,我们走了三条路,还有六条,咱们再走走看。”
“嘿嘿!你们不怕死便去走吧!”慕容虎冷嘲热讽着。
丁哥儿的剑却横在了他的脖颈下,轻轻一压,一道血痕已然出现,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的脸立刻大变,颤抖着问:“你……你要怎样?”
“我要你说该走哪条路?不然我就杀了你。”丁哥儿威胁着,他的智力也有了长足的进展。
“不,不,我不知道。”慕容虎高叫着。
“你会不知道?”丁哥儿的剑又递进了一步,血已经流了出来。
“我真得不知道!”慕容虎几乎是在嚎叫。
“也许他是真不知道。”我生怕丁哥儿一怒之下真将他杀了,到时莫说慕容致情与他为仇,只怕娇儿也要离他而去了,连忙解劝着。丁哥儿这才冷哼着放下了剑。
“我是真的不知道。”慕容虎哭出了声来,他确实被丁哥儿吓坏了,脖子在一个劲儿地蹭着肩膀,试探着是否掉了。
“难道你爹没有告诉你吗?”我问道。
“只有爹与三叔了解这里的所有机关,他们只让我们反守各条路,其它再未作交待。”慕容虎老实地告诉我。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当下只得道:“那好,你就在前面带路,我们走旁边这条路。”他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惧色,想要哀求些什么,却被丁哥儿一推,已上了路。
这条路与前一条一样,先是极为平静,走至半途,要经过一片竹林,慕容虎如何也不肯再走,我已猜出这竹林一定与方才那条路上的桥一样,布满了陷阱。丁哥儿却不管慕容虎的畏惧,硬逼着他步步走进林去。
慕容虎边走边嚎叫着:“大哥,是我,不要乱来呀!”很显然,这条路上的机关是由慕容龙控制的。我们由着他喊,也是给慕容龙一个警告。
走着走着,丁哥儿不知怎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低头一看,原来是地上抹了一层猪油,走在前面的慕容虎却跳了过去。那慕容虎显然早有准备,见丁哥儿身子一歪,他突地往旁边一蹿,逃进了林中。“别跑!”丁哥儿已经跳了起来,跟着追去。
“丁哥儿,别追!”我连忙在后面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丁哥儿也进了竹林,只听得他“啊”地大叫了一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侧,把我吓了一跳,连忙抢身入林,刚跑了两步,便觉得脚下发软。我暗叫不好,腾身攀住了一根竹子,向前弹去。我身后的地上听着喀喇喇地响,已经裂开了一条大缝,那缝里还往上冒着白气,伴随着是一股浓烈的石灰味。
我不敢在地上行走,好在这里竹子茂盛,不到五步必定会有竹子,于是我选择了在竹子上跳跃飞腾,就象一只敏捷的猴子。我闯进了竹林深处,一眼便看到了被倒吊在一棵树上的丁哥儿,他显然是刚才踩上了圈套,才被吊起的。
“别过来!”慕容家的兄弟就在旁边,慕容龙一手拿剑对着绑在另一棵树上的绳索,一边警告着我。我停止在竹子上的跳跃,攀住一棵毛竹,这才发现丁哥儿的头下便是热气沸腾、冒着水泡的石灰坑,他的头发已经落到了石灰水里,只要那边绳索再放长一尺,他的头一定会全部浸在里面,煮一个皮糊肉烂。
我跃下了竹子,试探着走了一步,希望能挨近些,便是慕容兄弟砍断绳索,我也能飞快得抓住。可是我的意图根本无法实现,那一对兄弟也很紧张,慕容龙举起了剑,再一次警告着我:“你如果再走一步,我们就砍断绳子!”我只好又停了下来。
丁哥儿尽管被那石灰蒸气薰得睁不开眼睛,但依然傲气地发着横:“大哥,别管我,把这两个下流坯子给我干掉,替我出出气。”
慕容虎生怕我听从了丁哥儿,脸上露出了惧色;慕容龙却不以为意,奸笑道:“相思野龙不是不顾兄弟的人,是吧?”我强压着怒火,紧攥着拳头,直后悔当初怎么就放过了这两个不学好的公子。
一只地鼠突然从边上蹿过,慕容龙眼疾手快已抓到了手中,对我笑了笑,道:“秋帮主想看一看煮老鼠吗?”说着将那地鼠扔到了石灰水中。那地鼠“吱”地叫了一声,挣都未挣,已经漂了上来,皮都脱落了。我倒吸了口冷气,不由得问道:“你们要怎样?”
“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他却答道:“我要你按我的话来做。”
“大哥,别听他的,别管我!”丁哥儿还在要强地喊着。
我点了点头,却答道:“好,我听你的。”
“你是个浑蛋,你怎么能听他的摆布?……”丁哥儿在骂我。
慕容龙哈哈大笑,我却听得出他的大笑,其实是在掩示自己的胆怯。
“我要你丢掉剑!”慕容龙在命令着。我丢掉了剑。“坐下来,解下腰带自己捆住自己的脚。”他又在命令。我面无表情,只有按着他的话去做。
“混球,混球,你是个混蛋!……”丁哥儿在狂骂着,我任由其骂。
我坐在了地上,自己捆住了自己的脚。慕容龙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很是得意,但还是不敢靠近我,他想了想,再一次命令道:“我知道你怀里有一把无坚不摧的匕首,现在,我要你把它扔过来。”
我心中一动,已经有了主意,一只手伸进怀里摸着,另一只手垂到地上,已经悄悄抓住了地上的剑。
“快点!”慕容龙催促着。
“好,我就给你!”我已经摸到了穿心匕首:“你接住!”我喊了一声,迅捷地掏出了匕首向他甩了过去。那匕首象一道电光只一闪已飞驰到了他的面前,慕容龙如梦方醒,但为时已晚,只听“当”地一声,那匕首激射中了他手中的剑,那剑从他手中脱出,被那匕首带着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仿佛是纸作成的一样,匕首穿透了剑身。慕容虎就站在树干边,紧盯着依然在自己左肩上颤抖的剑身呆呆发愣,不知是在惊叹穿心匕首的锋利,还是被我千钧的力道慑服。我却是刻不容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跟着射出了抓在手的飞龙剑,人也跟着飞纵过去。那剑带着风声直射慕容龙的咽喉,这一击并不是想要他的性命,无非是逼他往后躲闪,远离那根拉住丁哥儿的绳索,我可以趁机赶到。
慕容龙对我是一直有戒备的,这一剑他本来完全可以躲过,也许是被突变惊住,等他反应过来,那剑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他根本来不及躲闪,眼见着飞龙剑就要刺穿他的哽嗓,急切间,他随手一带,竟拉住了身边的兄弟挡在自己身前,只听得“噗”地一声,那剑已扎入了慕容虎的左肩,慕容虎“啊”地痛喊了一声,倒在地上,我也蹦到了近前。慕容龙再也不顾自己兄弟手足,拔开了他的腿,飞快地逃了出去,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林子的深处。
我也没空去追慕容龙,连忙拉起绳子一头,将丁哥儿提了上来。他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正在惊悸不已,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能不让他心跳?我也解开了绑住脚的腰带,重新系上,这才扶起倒在地上的慕容虎。他面无人色,浑身颤抖,那把剑几乎穿透了他的整个肩膀,血流得满身都是。他也许还可以忍受这份疼痛,却不敢正视我的眼睛,现在他最怕的应该就是又一次落在了我的手里,他心里或许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有活的机会了。我拔出了飞龙剑,血溅了出来,他嗷叫一声,倦缩成了一团,低声呻吟着,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我在草上擦净了剑上的血迹,还入鞘中。
“他妈的,杀死他!”丁哥儿缓过劲,站起来骂着走上前。我取出刀伤药,撕下慕容虎的袍角,拭去他伤口的污血,为他包扎起来。慕容虎停止了呻吟,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丁哥儿很是生怕,还在嚷着:“他害得老子好惨,你还为他治伤,不如让我一剑结果了他,免得他再害人。”我生怕他胡来,不冷不热地提醒道:“你杀了他,你以后怎么去见娇儿?”丁哥儿愣了愣,有些气急败坏:“哼,这两个狗东西着实可恨,若不是看在娇儿的份上,我早就在好几个月前把他们结果了。”
“其实他现在比谁都难过。”我冷冷地道:“他哥哥用他来作挡箭牌,这不能不是慕容世家的悲剧。”我站起身,拔下钉在树上的穿心匕首,重新揣入怀里,转过身来,唤着丁哥儿:“走,我们走!”
“怎么,就这么放过他吗?”丁哥儿有些不解恨。
“冤家宜解不宜结,难道你还要带着他碍手碍脚地上路吗?我想经过今天之后,他会分清好歹的。”说着,已向路上走去,丁哥儿只得跟在了身后。
“你们真得放过我吗?”慕容虎忽然在后面颤抖着问。
“是的,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仇。”我头也不回地告诉他,已经走出了很远。
我和丁哥儿回到了大樟树下,走来走去,还是在绕圈子,从一条路去,从另一条路回。
现在,包括我们进村的路,这九条路中,我们已经走了五条,还有四条路没有走。我的心里却在打鼓,隐隐感到不大对头。
“这九条路中肯定有一条可以走。”丁哥儿肯定地说:“如今还有四条路没有走,我们再走走看。”他说着,已经冲上了一条路,我紧紧跟在其后。
这条路依然平静得很,走至半途,却见一座祠堂挡住了去路。这路是通到这座祠堂的,门口的牌匾上写着“陶公祠”三个大字,原来这祠堂是纪念晋代大诗人陶渊明的。
“混球,这回我们走对了吧?这个庙里一定有路。”丁哥儿喜形于色,就要闯进去,我一把拉住了他,担心地道:“我总觉得这个祠堂是为我们布下的陷阱。”他有些胆怯,停在了门口。
“我进去,你在外面离远些。”我吩咐着。已经越过了他,轻轻推开了祠堂的门,“吱”地一声,那门开了,没有障碍。祠堂里面空空荡荡,十分干净。堂的正中挂着幅陶渊明的全身画像,前面的香炉里还袅袅地腾着烟,香炉两边是从屋顶垂到地的布帘,写着“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两边的墙壁上各刻着他的两部名篇,一个是《归去来兮辞》,一个是《桃花源记》。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祠堂,以剑触地。我上过几回当,生怕再同以前一样被关到地底。但这地是结实的,砖也是牢固的。我放心地走到那幅挂像前,以敬仰的心情拜谒这位中国古代的大文豪。可是当我正要下拜之时,忽听到门外有响动,丁哥儿忽得大喊:“大哥小心!”我一怔,蓦然一张大网从上到下罩了下来,无论从哪个方向我都无法逃脱。
我的剑象秋风扫落叶一般向罩来的网划去,但还未碰到网便不得不用来自卫。不知这四周怎得突然飞来许多 的弩箭,我只能以剑拨打,且先顾得性命再说。那些弩箭全部掉到了地上,那网也罩上了身来,不容我挣扎,已经勒紧,将我悬了起来。
门外的丁哥儿也遇到了麻烦,我听得叮叮当当地一阵响过之后,便寂然了,也未听到他的叫,也未听到他的喊,也未知道他是生是死。
“哈哈,哈哈!”南宫长胜大笑着出现在我的面前:“相思野龙,你还敢闯七星坛吗?连谷帘庄都过不去,还是老实地回姥姥家去吧!”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我只能暗恨自己的大意,光注意了地上,却没有注意顶上。此刻我也只能骂道:“你难道只敢以这种鬼伎俩来害人吗?有本事敢与我正面交锋吗?”
“嘿嘿!”他却不以为然地道:“在你进庄之前,我便警告过你,这里到处张着罗网等你进来,是你自己不够机灵,能怪谁?”他说得很是坦然,依然是那副贵族世家的模样。
“你把丁哥儿怎样了?”我平静地问他,眼睛却观着四周的动静。
“那个傻小子吗?”南宫长胜摇了摇头,叹道:“唉,可惜可惜,武功如此不错,却是个蠢才,自己不小心掉进了坑里,那坑底可都是尖厉的竹签,也不知道这时他是不是成了马蜂窝?”
我沉默了,心情却是万分得沉痛。
“来人!”南宫长胜大呼一声,静静地祠堂里马上出现了四五个结实的壮丁。“把他放下来绑了!”他命令着。那些人就要动手,忽听到有人叫着:“慢着!”已走了进来,我一看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慕容龙。
“三叔,不能放他下来。”慕容龙说着:“这小子武功总是奇异得很,他只要一落地,只怕就能脱身。”
南宫长胜听着摸着下颏的胡须,点着头,却又为难地问:“可怎么处置他呢?”
“这好办,叫人就在这里乱箭射之,不让他成了刺猬才怪呢!”慕容龙出着主意,果然狠毒。
“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南宫长胜犹豫地道:“白老爷子可是再三叮嘱过的不要伤了他的性命,只要好好教训他一下就是了。”
“唉,这人可是人间的祸患。”慕容龙道:“他不死,天下就不得安宁。哧,白老头处处向着他,也不知与他之间有什么勾当呢?……”
“龙儿,莫乱说!”南宫长胜马上呵斥着。
慕容龙停了停,依然道:“好,不管白盟使,可是老盟主一直就要他性命的,便是杀了他,也是合了老盟主的心意,白盟使又能说些什么?”
南宫长胜点着头,他对我也是恨之入骨,其实我只是打败过他,让他丢过脸。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经不住慕容龙有挑唆。他犹豫了半晌,终于听从了。
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我暗自叫苦,忽地脑中一片灵光:南宫雁哪里去了?不对,南宫雁一定跟着她的父亲,此刻怎不在他的身边?除非……?
我记起南宫雁与娇儿跑进庄前那看着我的闪烁眼神,我了解雁儿与众不同的性格。如果我是南宫雁,我会明知自己敬爱的大哥身陷囹囫而不管吗?不会的。但此刻是有两人同时遇难,要先去救谁呢?如果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自然是要救那个比我的处境更危险的丁哥儿了。
一排箭象饿狼一样扑向我而来,我紧握着飞龙剑,尽管浑不能动,我也要准备最后一搏。
“叮叮叮叮”地乱响了一阵,一条红影蹿入门来,替我拨开了始发来的箭。
“雁儿!”南宫长胜与慕容龙同时惊叫起来。
我的身体也跟着往下一沉,原来那网的悬绳已被砍断,我象个皮球一样灵巧地从网底滚漏了出来。
“大哥!”丁哥儿也叫着扑了进来。
我腾身直奔慕容龙而去,这家伙实在太坏,不把他抓住不解我心头之气。但那个狡猾的慕容龙一闪身躲在了南宫长胜的身后,南宫长胜的剑也举起向我击来,我不得不与他周旋。丁哥儿与那几个壮丁打了起来,南宫雁在一旁提心吊胆地望着父亲,生怕我会伤到他,不安地叫着:“秋大哥手下留情!”我自然要听她的话,对南宫长胜容让了许多。
慕容龙却乘着这个机会蹿出门去,生怕有人来追,头也不回地抓了把五毒针往后便撒。那种小暗器自然伤不到我和丁哥儿,因为我们已经对他有了防范。南宫雁离得远,也未伤到,只是可怜了那几个壮丁,“哎哟”着倒在了地上。南宫长胜本应该能够躲过这些毒针,却因为面对的是我这个强大敌人,哪还能分心去顾其它,慕容龙的五毒针竟有一半击中了他,任他怎么样得刚强,也不得不倒在了地上。丁哥儿跟着追了出去。
“爹!”南宫雁惊叫着扑了上去,我也收起了剑俯身去看,只见南宫长胜一脸铁青,紧闭双目,咬得牙关咯咯直响,他自然知道这五毒针的厉害,只一枚就足以让人毙命,何况他中了二三十枚。我迅速地点了他全身的几处穴道,封住血液流通,然后以自身之功力按在他的头顶灵台,从上到下,助他行功。须庾,那些针“哧哧”地从他体内飞了出来。
收住了手,我也累得呼呼直喘,对南宫雁道:“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你最好还是去要些解药来。”
雁儿用袖子替我擦了擦汗,点点头道:“谢谢你,大哥!”
我看着她闪动的眼眸,笑了笑,对她摆了摆手:“刚才我还要谢你呢!不是你,说不定我已经成了刺猬。”
“他妈的,那小子本事没有,逃得还挺快。”丁哥儿骂着进来,一看就知他没有抓住慕容龙。
“丁哥儿,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他耸了耸肩,身我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这才道:“是吗?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掉到了坑里云了,幸亏我抓住了坑边的茅草才没有被扎死,最后雁儿及时出现了,我就得救了。”他说得很是轻松,只怕当时他已骇得在向上帝祈祷了。
南宫长胜悠悠醒来,雁儿忙扶住他,关切地呼着:“爹,你怎样了?”
“啪!”地一声,南宫长胜抬手打了雁儿一个耳光。我们都愣住了。“你不是我的女儿!”南宫长胜有气无力地骂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他当然是在怪南宫雁不与他商量就放出了我们。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丁哥儿骂了起来:“要不是因为你女儿,你在我的手里早就死了好几次,你知道吗?”
我拉了拉丁哥儿,也劝道:“伯父,你不要责怪雁儿,我知道她其实最关心的还是你,你要怪就怪我吧。”
南宫长胜只咬着牙“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我知道他对我还是耿耿于怀,只是此刻落在我的手中,没有方才的得意。
南宫雁抚着脸,泪水扑籁籁地落了下来,她抽泣着,半天才将泪擦去,强忍着悲痛,哽咽地道:“爹,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女儿,我永远都叫你爹!”她说得十分悲伤:“爹,从小到大,你还从来没有打过我,我知道你现在的苦,就象是我心里的苦。你不是怪我放了秋大哥,你是在找借口离开我。”她说着,泪水又滴滴掉落:“娘已经没有了,这些日子我看着你一天天衰老,就象这些日子你从未看见我笑过一样。就是因为老头子的一句话,你的荣誉,我的恨以及南宫世家在江湖上的威望全部变了样。我恨,我真得好恨!不管你怎么怀疑,我是你的女儿也好,不是你的女儿也好,我都只认你这一个爹,你还是南宫世家的家长,我还是南宫世家的女儿。”
我终于明白了那个耳光的复杂,原来这里面还有许多委屈。南宫世家的惨变早已传遍了江湖,南宫世家的那件丑事自然也包裹不住,这也就难怪好胜的南宫长胜与要强的南宫雁父女之间会有隔阂。
南宫长胜也是泪眼朦胧,但他还是强仰着头,生生没有让泪淌下。
“爹,我向你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割下李自笑的头,洗尽我们南宫世家的耻辱!”南宫雁忽然异常坚定地道。南宫长胜的眼睛为之一亮,却又随即黯淡了下去。
我和丁哥儿都默默无语。
我忽然有些悲哀,为什么恨总要比爱来得深刻呢?
我和丁哥儿再一次回到了大樟树,面前只剩下了两条路没有走,我背靠着大树,眼望着水井沉思着。
“还有什么好想的,只剩下这两条路了,走一遭不就可以了吗?”丁哥儿在旁边催促着。
“我只怕咱们还是和刚才一样,从这条路去,那条路回,还得闯过难关。”我缓缓答道。
“那总得有路哇?”丁哥儿道:“我就不信到七星坛是从天上飞去的。哼,刚才真应该逼问一下南宫长胜,我就不相信那个老家伙不知道。”
“南宫长胜不与咱们为难已是他仁之意尽了,再将机关告诉咱们,他不是背叛了七星盟,背叛了老头子吗?逼人家做不义之事又有什么好处?”我答道。
“我真不明白,象他那样的人留在七星盟有什么好处?又不是门长,又没有权力,只是人家手下的走卒,老头子的一句话,他就不能与李自笑决斗来拼个你死我活,还得替人家卖命,老婆死了白死不说,只怕自己死了都没有人来埋!”丁哥儿感慨万千。
我笑了笑,告诉他:“你要知道南宫世家与东方世家、慕容世家之所以巍然在江湖上几百年,全是托了七星盟的照顾,他们的先人也曾是七星盟的盟主、门长。如果脱离了七星盟的庇护,这些世家便会失去一切,名利和地位都将是一纸空谈。因为越是自命名门正派,对叛徒的惩罚便愈残酷。”
“咳,失去了自由,作什么名门世家,倒不如你我这样,从小作流浪儿来得痛快。”丁哥儿叹道。
我只微笑,心中何尝不是这么想。但流浪儿就痛快吗?不,你连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需要争取,你没看见有多少流浪者饿死、冻死吗?这种话又何必去与丁哥儿说呢?那样徒让他心伤。
我还是在沉思,丁哥儿已不耐烦起来:“我宁愿去闯,也不愿意等。”他道:“反正就这两条路,老天既然要咱们去战斗,就不能怕死,还在乎多走一点路吗?”他说着,已抢上了一条路走去,我想了想,还是跟在了他的后面。
路还是一样的路,除了静,没有别的异常。有的时候,静的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我们没有再遇到桥、竹林和祠堂,这条路是穿行于一大片已收割的稻田里的,两边的田里已没有了水,但依然泥泞象粥一样,只有水牛的蹄印,一派的美丽的江南农村风光。远远传来了几声鸡鸣,一缕淡淡的炊烟从前方升起。我们穿过了这片稻田,看到了一座不大的农庄。
“是不是又有鬼?”丁哥儿望着那几间简陋的茅草房担心地道。
“既然来到了这里,有鬼也要闯。”我鼓励着他。我打量着这里的地形,这是一片开阔的谷地,四周为小山环抱,东南面倒有个缺口,那农庄就横在缺口处,照理说那应该是条通向外面去的山沟,那里的路才好走。可是这房子为什么要盖在路的中央?这确实让人奇怪。难道是要作一道关隘,人人必须经过吗?
一道篱笆隔开了我们和那房子,屋里显然有人,不然那炊烟不会有的。
“屋里有人吗?”我喊了一声,半天无人应答;我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动静。院子里的鸡在觅食,炊烟还在升起,但就是没有人出现。丁哥儿推门要入,却又停下了手,因为我们上过了太多的当。
正在这时,屋里却传来少女的惊呼:“救命!救命!”
“是娇儿!”丁哥儿大叫着已冲了进去。不错,确实是娇儿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也跟着跑了进去。
这座农庄并没有机关,这对我来说太奇怪了,他们在每条路上都设有陷阱,这条路难道会漏过去吗?
我确信这里的确没有埋伏,从篱笆门到了屋前,又从一个屋到另一个屋,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什么也没有遇到。
“娇儿!娇儿!”丁哥儿喊着,一间屋一间屋地搜察,但娇儿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只“唔唔”地发着挣扎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着,每间屋都是空荡荡的,哪有她的影子。“娇儿!”丁哥儿仿佛发了疯一般,从头一间屋撞起,撞开门见里面空的,又去撞第二间,直撞到最后的一间房子,里面依然空无一人,奇怪的是娇儿的挣扎声也歇下了。
炊烟还在农庄上空升起,鸡鸣依然如前如故,我们置身的却是一座空空的屋舍里。
我和丁哥儿都在静耳倾听,不知何处忽地传来一丝轻响,仿佛就在屋后。这间屋有一扇后门,此刻紧闭着,丁哥儿象一头怒狮,猛地踢去,只听篷地一声,那门霍然而开,我的眼前一片碧蓝,丁哥儿“啊”地大叫一声,身子猛地往下一栽,便失去了影踪。
“丁哥儿!”我大叫着奔到门口,骤然收脚,身子向前歪了歪,险些掉下去。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扇门通向的不是路,而是死亡。原来,这座农庄是建在一处断崖上,我所看到的缺口根本不是通往山外的路,而是深谷。这座农庄盖得太巧妙了,遮住了我们的视线,再加上与周围的稻田、山丘相掩映,所以才会给人以错觉。而更绝的是这农庄的每一间房都有个后门,这最尽头的屋子也不例外,如果不打开,任谁也不知道这门通向的是深渊。
我的心倏然冰凉透顶,呆立在悬崖之顶,不知道该不该往下看。丁哥儿!我的好兄弟……,脑中一片空白,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农庄里弥漫着烟,已不再是炊烟,在浓浓的黑烟中,火苗上蹿下跳,有人已将它整个点着了。
一只手忽然摸在我的脚上,我忽然惊醒,低头看去,惊喜地忘记了一切。“丁哥儿,你没事!”我兴奋地叫着,费力地俯身拉着他爬上来,然后紧紧与他拥抱在一起。
“丁哥儿!月哥哥!你们在哪里?”娇儿的声音忽然焦急、清脆地从前面传来。
“是娇儿!”丁哥儿一把推开了我,那脸上满挂着被石头划破流着血的伤口,但也掩遮不住他的笑容。“娇儿,我在这里!”他大叫着奔向门口。
门口白影一闪,已扑到了丁哥儿的怀里,我透过烟雾,看到了那两个经过生离死别的有情人终于紧紧抱在了一起……火在哔哩叭啦地跳动着,整个农庄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但他们谁也不在乎。我不忍心去打扰这对流着泪、将万语千言化成热吻的恋人,可是,如果我们再不出去,只怕永远也出不去了。
又一个人喊着娇儿的名字跑了进来,远远在门口站住了,我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到了慕容致情那张紧绷着的脸,他也和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紧盯着这两个他曾想拆散的恋人,没有来打搅。我想,这一回他应该明白,真正的爱情不是任何人可以拆散的。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忽然由远而近传来,慕容致情蓦然惊醒,骂了声:“他妈的,这个畜牲!”已冲了过来,一把扯住慕容娇,大声道:“还不快走!”
丁哥儿也已惊醒,我挽住了他的胳膊,带着他跟着慕容致情向外冲去。
但,已经冲不出去了。一辆满载着木桶的马车从外面猛冲了进来,伴随着还有阵阵的爆炸声,只见火焰飞上了半空,如雨般又纷纷落下,前面根本无路可去了。
“快往后退!”慕容致情高叫着,一把将娇儿推向我,自己却向那辆冲过来的马车迎去。
“不!”娇儿急得大呼,也要冲去,却被我紧紧拉住,退回到了屋里。我自然明白慕容致情的心意,他是一个优秀的父亲,所以他不会让自己的爱女经受危险。
转眼间,慕容致情已与马车相遇,只见他双掌扬起,往旁边一让,一掌打在了马的脸上,那匹惊马痛得“唏溜溜”地一阵嘶鸣,转了九十度,向旁边的一间屋子冲去,那屋后依然是悬崖,就在那马车掉下悬崖的刹那,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那马车上的木桶爆炸开了,原来那里面全是江南霹雳堂的火药,为的是要我的命。
我只觉得一股热浪猛地冲上来,将我们整个地抛到了半空,然后又掉落下来,却是向那深谷落去。这深谷深不见底,不要说是人,便是块石头落下去也会摔得粉碎。
就在我们被抛起的时候,丁哥儿却蹿了起来,他奔向的是慕容致情。慕容致情离得最近,所以受得冲击最大,他也是第一个先上得天的。
这悬崖如刀削般光滑,莫说藤蔓,连一棵草都未长,我的手虽抓向石壁,但空无一物,身子直坠下去。急切间,我的另一只手触到了心口的穿心匕首,求生的本能使我动作伶俐起来,只一挥,那匕首已深深地扎入了石壁之中,我的身形也猛然一震,停止了下坠,人整个悬在了半空。
娇儿一直在我身旁,飞出去的时候,她搂着我的腰,所以我没有摔死,她也没有摔死,只不过,从搂着我的腰改成了抱着我的腿。丁哥儿抱着慕容致情这时才从上面如一块大石头一样落下来,我眼疾手快,腾出左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腰带,那匕首却在石壁上往下一滑,险些脱落,但还是承受住了四个人的重量,卡在了岩缝里。
慕容致情在丁哥儿的怀里昏迷不醒,如果始终这样悬在半空,任他铁打的汉也没有这么长久的力气。我生怕自己承受不起,紧咬着牙关,一边打量着四周。
“大哥,你可要挺住呀!那边好象可以站几个人!”丁哥儿道。
我向左边看去,原来在斜向下两丈开外处的崖壁上有个凹坑,那里原先一定有块大石头,天长日久风化了,掉下了悬崖,所以留下了个空间,足可以容纳下五六个人。
“娇儿,看你的!”我说着,开始荡起了腿来,一下,两下,三下!娇儿猛然松开了手,向那个凹坑飞去。我的心悬到了咽喉,其实,我完全不必如此担心,对于武林人士来说,这么近的距离不应该成问题。
慕容娇稳稳地落了进去,我们都松了口气。然后丁哥儿将慕容致情也扔了过去,娇儿接的时候险些脱手,实实让我出了身冷汗。丁哥儿也跟着跳了过去,最后我也收起匕首跳了上去。这小小的凹处,挤着四个人,顿时拥挤起来,我也知道这不是办法,但总比悬在半崖上要舒服得多。
慕容致情是被火药炸伤的,好在伤得是脊背,他还能够挺得住,不久便醒了过来,只是对丁哥儿冷哼了一声,也不感谢。丁哥儿气鼓鼓地,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这人具是他未来的岳父大人呢?
这时,这才问起娇儿:“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的农庄里应该有很多机关,那些机关一定是被你破坏了。”
娇儿瞪大了眼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只微笑不答。
慕容致情却没有好气地道:“嘿,若不是我这个不争气的丫头,你们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丁哥儿也没有好气,道:“到这时你还蛮横,别忘了现在你是落在我们的手里,只要我一不高兴,没准儿你就要去见阎王!哎……哎药!”他说得正得意,却被娇儿狠狠拧了一下屁股。
慕容致情听了一下,却又哈哈笑了,这让丁哥儿莫名其妙,问道:“喂,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得的确不错,但你不会对我怎样。”慕容致情满有把握地道。
“哦?你要不要来试一下?”丁哥儿有些气愤。
慕容致情笑得更厉害了:“你如果要我去见阎王,刚才也就不会救我了,你既然救活了我,难道还会要我死吗?”
“那是因为你先救了我们,我丁哥儿向来是恩怨分明的,所以我也救你一次。现在不同了,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咱们俩谁也不欠谁了。”丁哥儿理由充分。
“可是你还欠我。”慕容致情一本正经地道:“而且你欠的永远也还不清。”
“我欠你什么?”丁哥儿满头雾水。
慕容致情看了看我,闭上了眼睛,不再答话。
“你夺走了他的宝贝女儿,你想欠不欠他的?”我笑着答道。
丁哥儿一下子愣住了,嘟囔着:“怎么是夺呢?娇儿难道守着他一辈子,不嫁人了?再说娇儿也喜欢我,怎么是夺呢?”
娇儿却羞得一脸通红,骂道:“谁喜欢你呀!这个呆木头!”
“可是,可是刚才……”丁哥儿还要说些什么,我赶忙接过话来道:“好了好了,现在开始,你对慕容前辈恭敬些,说不定他会把女儿白送给你,嘿,这也不见得呢!”
慕容致情马上睁开了眼,没好气地道:“白送给他?他想得美?”
“那你要我怎样?”丁哥儿几乎是气急败坏。
慕容致情却不去理他,冲着我道:“相思野龙,你是他的兄长,也算是他的家长,我们家长与家长谈一谈如何?”
我眨了眨眼睛,问道:“好,怎么谈?”
“你方才说要我把女儿白送给他,我不干。我现在要你把他白送给我女儿,你干吗?”慕容致情正正经经地道。
我笑了出来,马上答道:“这有什么,我可以答应。”
“那好,我们就订个时间,你把他送上门来,如何?”
“好!”我想了想,道:“那就下个月十六吧!”我想那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该结束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慕容致情伸出手来,我也伸出手,两个巴掌击在一处,“啪”地一声响,算是成交了。
娇儿羞得将头钻到了父亲的怀里,丁哥儿咧着嘴,却怨我乱给他作主,我却知道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地美呢!
“对了,娇儿!”丁哥儿忽然想起来问道:“刚才是你在喊救命吗?”
娇儿抱歉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她已睡熟的父亲。
“你为什么要喊呢?”丁哥儿还在追问。
“是我对你们不起。”娇儿说着泪水在眼中打着转:“要不是我,你们就不会进来,你们不进去就不会被暗算,就不会在这里等人来救。”
“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丁哥儿却有些不耐烦。
“是这样的。”娇儿道:“爹叫我在农庄守着你们来,我假装答应,等他一走,我就破坏了农庄所有的机关。你们真得来了,我本想叫你们的,谁知突然就出现了个蒙面人,一下把我抓住了。我以为他是坏蛋,就喊了起来,你们就进来了,他却从暗道把我带出了农庄,扯下蒙面巾,原来是我大哥!”
“慕容龙!”丁哥儿喊道。
娇儿点了点头,接着道:“我出来后才发现农庄起了火,爹正准备了火药过来,想要炸死你们,我恨死了他,就跑进来找你们,爹要抓我回去,所以也跟了进来。”
“那么那马拉着火药怎么也跑进来了?”
“我也不知道,那马好象是惊了。”娇儿回答。
“该不是你大哥把马赶进来的吧?”丁哥儿道。
“怎么会呢?他知道我和爹都在里面,怎么会那么做呢?”娇儿肯定地道。
我忍不住道:“你还不了解你大哥。”
她怔住了,愣愣地看着我,仿佛我是在说《天方夜潭》,我却有些后悔,不该让她面对残酷。
丁哥儿也不再问了。
慕容致情还在睡,他的伤口虽已包扎,但他毕竟是老了。
我们都在等,慕容致情和娇儿都相信慕容龙没有离去,他一定会等大火灭后,来找父亲和妹妹遗骨的,所以他们在等慕容龙出现在崖顶,发现他们,然后再将他们救起。
我对此却不抱希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崖顶上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大哥,你说爹和娇儿都被火烧死了?”一个人微颤地问着,从声音上我已经知道这是慕容虎,无疑,慕容龙也在上面。
“二哥!”娇儿闻声猛然一震,便要呼喊,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做什么?”娇儿不高兴地甩开了我的手。
“先听听他们在上面说些什么。”我劝道。
娇儿有些疑惑,但还是听从了我的话。
“你不是也在这里吗?怎么会让他们烧死呢?”慕容虎哭着大声叫道。
“那又怎样?娇儿一心想着那个野种,跑进去了,爹担心她也跑进去了,那火马上就吞没了他们。”慕容龙辩解着。
“怎么会呢?这火烧后也应该会有痕迹,就算烧焦了,也应该有遗骸,可是我们怎么找不到,就是相思野龙的也行啊?”慕容虎疑惑得很。
“我想是不是他们都烧成了灰?要么就掉下了悬崖。”慕容龙解释着。
“不对!不对!”慕容虎却灵敏得很:“我怎么闻到一股火药味,刚才老远就听到了爆炸声。对了,一定是那车霹雳堂的火药,一定是的!”
慕容龙没有回答,慕容虎却说着:“大哥,我看着爹赶着马车过来的,那马车呢?他们是不是被火药炸成了碎片?”慕容虎说着又悲痛地哭了起来。
慕容龙还是不说话。
良久,慕容虎象是明白了什么,质问着慕容龙:“大哥,我知道爹,也知道相思野龙,那火根本就烧不死他们,他们是被火药炸飞的,对吗?爹和娇儿既然冲进火中,就说明那马车还不在农庄里,对吗?一定是你把马车赶进去的,对吗?”这一连三声的“对吗”直问得慕容龙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半天才道:“是……是那马惊了。”
“不!一定是你马打惊的!”慕容虎斩钉截铁地道:“那是匹老牝马,怎么那么容易受惊呢?”
慕容龙一时没有答上话来,却又叹了口气,换了话题:“其实……其实爹死了,我们也自由自在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虎反而停止了哭泣,平静地问他。
“你难道还要我说吗?”慕容龙有些恼怒地道:“你做的事我有份,我做的事你也有份;我和你整天都在提心吊胆,生怕爹知道我们做的坏事。”
“我想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慕容虎不无悲伤地道。
“会吗?你难道没有看到东方太保的下场吗?谁叫我们是生在了名声显赫的世家呢?他只不过是强奸了一个女人,可我们呢?被我们强奸过的女人不说有一百也有五十;还有我们从家中偷出来的财宝,整个库房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了,幸亏这两年爹太忙,没有去库房里看,不然你我早就要被逐出家门了;还有就是最不该的,我们竟将我们的祖宅赌给了赌王马老三,这可是最不能让爹知道的。”
“不!是你把祖宅拿去赌的!”慕容虎辩解道。
“反正都是一样,当时你不也在场?”慕容龙却道。
“不!不一样!”慕容虎忿忿地道:“许多事都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把我也拉上,是你让刘老六的闺女怀了孕,然后又杀了他全家,却嫁祸给了淳于烈;是你与百里风勾搭成奸,又把我拉进去;是你从翠浮庵偷出四个尼姑藏在你的房里,却要我和你一起担罪;也是你从家里把夜光杯偷去的;还有还有,刚才我遇到南宫叔叔,他说他也是被你打伤的……”
“好了好了!”慕容龙不耐烦地道:“你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爹已经不在了,我是慕容家的长子,慕容世家的一切如今由我继承,你也要听我的。”
“哦!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那马车是你故意赶进去的,你本来就不想要爹活着!”慕容虎恍然大悟:“可是娇儿,娇儿又哪里对你不起了?”
“你难道愿意她的嫁妆从慕容世家的库房里拿吗?库房里本就没剩什么了,她要出嫁,爹会把什么都给她的。”慕容龙振振有词。
娇儿张大了嘴,如同呆了一样,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大哥原来是这样的无情,这样的黑心。丁哥儿紧紧握住她的手,生怕她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慕容致情依然熟睡,我却发现一滴老泪悄悄滚出他的睫毛。
“你原来是为了这个!”慕容虎讪讪地道:“你也一定很恨娘,恨娘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如果只生你一个该多好!”
慕容龙愣了一下,却又嘿嘿笑了起来:“二弟,你说得哪里的话,一个人玩多没意思,我只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当然不会亏待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二弟,还因为你听我的话,如果说这世上有谁值得我信任,那就是你。所以你不必对我害怕,我不是爹,是你大哥,还是和原先一样的大哥。”慕容龙道。
“嗯!”慕容虎答应着道:“你确实是我的大哥,也确实对我不错,所以我还是你的二弟,应该和大哥多亲多近的!”
“这才象我二弟说的话!”慕容龙笑了起来。
“呸!这两个原来都是没人性的!”丁哥儿厌恶地骂了一句。
我却听出了异常,忙示意丁哥儿不要打岔,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可是上面静悄悄的,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仿佛他们已经走了。
猛然听到“啊!”地一声惨呼,传来的是慕容龙微颤地责问:“你……你怎么能够杀我?”仿佛不能相信,却又无可奈何。
“我不杀你,你就会杀了我。”慕容虎痛哭了起来。
“我……我说过,我会对你好的,怎么会……怎么会杀你呢?”慕容龙辩解着。
“不!你不要再骗我了,你的剑不是已经抽出了半截吗?你难道不是要对我下手吗?”慕容虎大叫着:“大哥,从你用我当盾牌去挡相思野龙的剑开始,我已经不敢信任你了。你说不杀了,可是你的剑为什么会拔出一半?如果不是我快,被杀的就该是我了!”
“二弟,你好……”慕容龙没有说出来。我知道他要说的是个“狠”字。
慕容虎却在悲伤地说着:“大哥,原谅我,为了我们慕容世家,我一定要杀你。我也是慕容世家的子孙,我不愿意看着祖上的积业就这样被你毁掉。你从来就是个坏坯子,是老天为了惩罚慕容世家才降生的。原谅我……”然后是“噗”地一声,一定是慕容虎拔出了他的剑,我们看到一个人从上面飞坠下了悬崖,没有喊,没有叫,就这么无声地跌入了谷底,连嗵的一声响都没有。
慕容致情紧闭着的双眼已经渗出了血……
我不会壁虎功,但我一样上了崖顶,利用的是我的穿心匕首,这匕首扎入岩石宛如扎入豆腐里一样轻松。我翻了一个跟斗,匕首便扎入了岩石中停留一下,足足翻了十个跟斗才算到了崖顶。我想,尽管我的身姿如蝴蝶一样美丽,也足让丁哥儿、娇儿和慕容致情他们担了半天惊,捏了一手的汗。
崖顶上空荡荡的,火早已熄灭,但还有些焦木在冒着烟,慕容虎也早已离去。我忽然发觉,没有了那座农庄,这里原本是个极佳的风景观看点,远处山上的红叶如血一般浓,深谷的浓雾如云一般飘,黄昏的天空如画一般醉,哦!大自然本来是如此得美丽,如此得和谐,不需要人为的雕琢,不需要人为的刻划,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呆子,去画蛇添足地修饰大自然,去破坏风景呢?
我救上了所有的人,我们就在这片谷地上燃起了篝火。
“我还剩下两天了。”我一边烧烤着捕来的野兔,一边喃喃地说着。
“可是我们连到康王谷的路还没有找到。”丁哥儿无奈地道。
“我们还剩下一条路没走,我想应该是了。”我推测道。
“对,今天一天我们走了八条路,还有一条一定是。”丁哥儿也肯定道。却又有些惋惜:“如果灵儿姐在就好了,她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该走的路,她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聪明的。”
丁哥儿的话却勾起了我对灵儿的思念。
“只怕吉灵儿来了也找不到路。”慕容致情坐在旁边不冷不热的说着,他一个傍晚都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心中承受的痛苦。
“为什么?”丁哥儿随口问。
“因为那九条路根本就没有一条路通到七星宫。”
我们都愣住了。
“可是不明明还有一条路吗?”丁哥儿道。
“你们如果沿着那条路走,很快就会发现走进的是黑松林,就算你们能够走出黑松林,来到的也是这个悬崖之底便无路可去。”慕容致情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们这一天不是白白耽误了?”丁哥儿气愤地跳了起来。
“不!至少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些路都是歧途。”慕容致情似乎要故意激怒丁哥儿。
丁哥儿已经怒不可遏了,他站起来大声骂道:“见他妈的鬼去,你们三世家的人真不是东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慕容致情默默地在仰视着夜空。
我扯住了丁哥儿的衣服,示意他坐下,虽然心里也强压着火,还是劝道:“你怪不得他们,他们本就不是我们的朋友,他们本就是七星盟的人,所以站在他们的角度讲,他们是对的。相反,我们还应该感谢他。”
“感谢他?”
“是的,若不是慕容前辈坦言相告,我们还会在那条路上耽误半天。”我真心地道。
娇儿不免也焦急起来,忙问着:“爹,那么到七星宫到底该从哪走?”
慕容致情回过头,看着她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慈祥地道:“娇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恨我?”
“爹,你说得哪里的话?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恨你呢?”娇儿依偎在他的怀里,撒娇地道。
慕容致情笑了笑,却又问:“那么你是真的喜欢那个野小子?要嫁给他吗?”
娇儿抬起了头,眼睛闪烁着,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好,如果你真喜欢他,就劝他不要去涉险七星宫。”
娇儿愣住了,丁哥儿也愣住了,我心里却明白得很。
“不!”娇儿沉吟了半晌,这才道:“我爱他就是因为他也和月哥哥一样得执著,他的目标是崇高的,我不能阻拦。”
我忽然发现娇儿已经长大了。
“如果他为此死去呢?”慕容致情又问。
“我会永远记着他,把他永远埋在心里。”
我有些感动,丁哥儿也有些感动,他大声地道:“不会,我不会死的,只要我想到你就死不了,为了你,我会活着回来的。”
“好小子,我就要你这句话!”慕容致情点了点头,这才面向我,一本正经地问:“相思野龙,今日你告诉我的话都是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
“我也相信你不会骗我,其实自你出现江湖以来,你还从未骗过谁,只是那么多人对你存着偏见,是因为你没有显赫的身世。”他终于说了句心里话,我却有些苦涩。
“好,就算是为了天下众生,我祝你能够马到成功!”他道。
“谢谢!”
“不用。”慕容致情又道:“你别指望我会帮助你,虽然我相信你是正义的,但我也相信老头子决非邪恶的。”
“我知道。”我答着。
“好,你知道就行了。”他道:“至于往七星宫的路,我也不知道,因为除了七星盟里的八个人,没有谁去过。三世家虽然是七星盟的马前卒,但我们还没有这个资格进入七星宫。”
“那么,到那里的入口到底在哪里呢?”娇儿不由得再问道。
“可以肯定就在谷帘庄。”慕容致情答着:“因为他们就是从谷帘庄进去的。”
我点了点头,又想 那棵大樟树和那口水井。
“对了,你可知道七星圣坛中到底藏得是什么吗?”慕容致情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我摇了摇头。
“嗯!”他却点了点头,道:“不管是钥匙还是图,对你来说都是要得到的。可是你知道七星圣坛如何打开吗?”
“智仁大师只说要等七星连珠时才能找开,具体如何打开,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老实告诉他。
“哈哈!”他却笑了起来,道:“你连如何开都不知道,就算是破了七星宫又有何用呢?”
我心头一震,忙问道:“前辈能否见告?”
“你怎知我会知道?”
“既然前辈问起,定是有缘故的。”
他苦笑了笑,道:“老头子之前,我慕容世家也曾有位祖上作过七星盟的盟主,我这也是听了祖父的支言片语,自己猜测而已。”
“前辈都知道些什么?”我诚恳地问着。
他看了看丁哥儿与娇儿,那两人也围在了他的身边,竖起了耳朵。
“七星宫是由七星圣坛和七个分坛组成的,要到达七星圣坛就必须要过七个分坛,这个你们想必已经知道了,但你们知道这七个分坛与七星圣坛的关系吗?不仅是必经之路,还是必需之关,因为每个分坛都藏有一枚神奇的宝珠,那些宝珠都有神奇的魔力。要开七星圣坛就必须七珠尽齐,缺一不可。而每一枚宝珠又是由每一分坛的七星盟门长所掌握的。”
“这就是说我们不但要打败每个门长,还要拿到他们的宝珠。”我恍然大悟。
慕容致情点了点头,却又道:“不过,好象还需要一件物事。”
“哦,何物?”丁哥儿与娇儿几乎是同时追问。
“便是能将那七枚宝珠变成一件厉害武器的物事。”
“那又是何物?”我却迷惑不解。
慕容致情却摇了摇头,叹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到底会是什么呢?”我和丁哥儿、娇儿不由得思索起来。
看着我们绞尽脑汁,慕容致情却又笑了一下,提醒道:“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想这个东西,不知是不是。”
“前辈且说说。”
“凤凰翎,麒麟角,武林劫,洪水涛;七星灭,破七宝,禹王一出天下了。”慕容致情忽然念起这首童谣。
我却有了灵机,忙道:“难道是凤凰翎或者是麒麟角吗?”
“我只是猜测而已。”慕容致情道。
“我想一定是了。”丁哥儿却肯定道:“既然禹王是一柄剑,与七星七宝有关联,那凤凰翎、麒麟角自然也与七星七宝有关系了。”
我点了点头,支暗暗叫苦。时间在限,我又上哪里去找凤凰翎和麒麟角呢?这两样东西虽然很可能在七杀门,但我根本就不能分身去,难道老天注定我要失败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现在又在为凤凰翎和麒麟角担忧了。”慕容致情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理。
我只得点了点头。
“其实你没有必要去想这么多,那也只是猜测,还不知道对不对。”他安慰道。
“但如果是真的呢?”丁哥儿却叫道。
“这倒是叫人犯难,有道是有备无患。好倒是相思野龙身为绿林帮主,那些鸡摸鼠盗的手下倒也不少,便叫几个人去偷来便是了。”他为我出着主意。
我灵机一动,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一枝梅!”丁哥儿也喊了出来。
我马上来了精神:“对,我们可以去找一枝梅,他还欠我一次人情呢!”那次他被官府捉拿得紧,是我收留了他,他说过要还我这份情的。
“我可以帮你去找他。”娇儿自告奋勇。
我站起来对着慕容致情掬了一个恭,感谢道:“多谢前辈不记前仇如实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他却自嘲般地笑了笑,仿佛是忍着了无限的悲伤,淡淡地道:“不用,我只不过看到你,想起了我的那两个畜生,当年你是个小乞丐,而他们是贵公子;可是现在,你是个人,他们却成了鬼。唉!养子不教父之过,我有愧呀!”
“前辈,你也无需太过伤心,你还有个爱你的娇儿呢!”我不由得安慰着他,心里也怜悯起来。
他哼了一声,嘲笑道:“幸亏我还有个女儿,不然我真不知道该不该活下来。”
“爹!”娇儿喊了一声。
“前辈……”我还要说些什么,他却打断了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