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武林大会

书名:相思野龙 作者:最后一名 字数:639728 更新时间:2019-12-13

  经过昨夜的一场暴雨,第二天,天气异常得好,武林大会便要在五老峰下开始了。

  这里原来是鄱阳湖边的一座偏僻渔村,此刻却是会人如织,如同赶集,看这些赴会的人个个精神饱满,意气风发,有的佩着剑,有的跨着刀,有的背着斧,有的扛着枪。来得时候,有的骑着马,有的走着路,有的坐着轿,有的乘着船。看这些模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可谓荟萃了天下的英杰,聚集了八方的好汉,好不热闹。

  “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五老峰在庐山的东南部,有五座山峰相连,南面从绝顶平剖,列为五支,上顶苍穹,下压鄱湖,削壁千仞,绵延数里,俯视城廓川原,历历在目;远观则洪湖遥山,相错如绣,如从山麓海会寺仰望群峰,似五位老人并坐,故有此名。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五老蜂,那就会发现它们几个峰峦,或像乘风飘逸的诗仙,或像雄心未已的暮年壮士,或像豪情奔放的学者,或像阅尽沧桑的老僧入定,或像垂钓鄱阳湖的鹤发渔翁。峰峦东南面临绝壁,西北倒是有缓坡,可以登山到山顶。

  会场并非在五老峰中,而是在峰下的湖边,这里原来是一片平地,四周丘陵环绕。那主会场是离地在三四丈高的半山土台,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在面背靠山峰,一面临河,在面是直峭的断崖,一面是起伏的缓坡。除了重要人物置身上那会台之上,所有的江湖的人、看热闹的人,都在下面的平地上翘首以待。

  看那土台之上,几位门主已分列而坐,到会的有白朴、广禅僧、林英子、周心远、李自笑和冷无情,他们的弟子也分列其后。老头子与刘海蟾还未出现,人们纷纷议论,都在谈论一定是老头子要将盟主之位让于无极道长,此刻还在商量着什么。

  这底下的平地的前几排坐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三世家、龙虎山、青城派、飞船会、小篷莱、杏花村、菊花谷、琉球岛、岭南三剑门与大理白云宫等各门各派的掌门、头领和顶尖好手。当然,绿林帮威名显赫,早已是天下第一大帮派,自然也有一席之地,象飞船会、小篷莱与杏花村,根本就是绿林帮的附庸,围列在绿林帮左右。平地之后,却是众多围观看热闹的人众,其中也不乏出类拔萃之辈。

  看看辰时已过,老头子与刘海蟾依然没有出现,白朴站起身来,有些担忧,那周心远却等得不耐烦,问道:“白盟使,老头子与刘道长有什么话非要背着人说,这半天还不出现,莫让天下众英雄等急了!”这底下也有好事之徒,随声起哄。白朴知道许多人已有怨言,忙解释道:“众位也许不知,老头子与刘道长并不在一起,刘道长昨日去了江州城,不知出了何事,还不赶来。”我却是一愣,想起昨夜刘海蟾的教诲,莫不是他过于劳累,病了不成?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便是他与我的相斗耗损了精力,以他的修为也不至于病倒,定是有什么原因耽误了,连项冲也未露面。正胡思乱想之间,只听白朴在与广禅僧商量了一下,叫过王不安来,吩咐道:“不安,你骑快马去迎一迎刘道长。”王不安答应了一声,已下了土台。

  王不安刚走,但见山上有几个人踽踽而下,前面那一位年青英俊,锦衣华衫,正是东方太保;其后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这老者足有六七十岁,身材高大,白衣白衫,面沉似水,神态威仪,从他那坚实的脚步可以看出此人硬朗的身体。他的后面还跟着几名侍从。

  人们立刻安静下来,我知道,那老者定是老头子了。

  到得土台之上,东方太保闪在一旁,让老者走在前面,自己握剑相随,仿佛一个保镳。那台上台下的众人齐齐站起,虽未高声呼喝,却也是肃目敬礼,显现出对此人的尊重与畏惧。到这时我才看清他的容貌。这确实是一个长相很好看的老头子,脸型方正,面色红润,额上虽有皱纹,但绝不显老态龙钟之状,冷不丁看去,仿佛是年画中的南极仙翁一般,只是没有那夸张的大疙瘩头,想来,他年青是也定是个相貌堂堂之辈。他没有南极仙翁的慈祥,却有元始天尊的威严,始终不拘言笑,那形象仿佛总是在思索着什么,给人以莫测高深的印象。

  这老头子不失身份地向台上各位拱了拱手,示意大家坐下,这才面对台下众家英雄深施一礼,朗声道:“小老儿在此向天下英雄致意了,承蒙各位抬举,亲临本会,在下深感荣幸……”他说着客套的话,台上台下齐声鼓掌,似乎这场武林大会便要正式开始,白朴却向他耳朵低言了数语,他看了看台上终南山派的那个空座,皱了皱眉头,只得道:“各位英雄,此次大会之后,在下将退隐江湖,不管世事,三十年来有赖大家的错爱,小老儿无能无德,持掌七星盟日久,也该告老还乡了,让出此位与有德之人。但今日不知何故,身为七星门长的刘道长还未到场,这天也已不早,若再等下去只怕今日大会无法开完,好在此次大会不仅要选出新任盟主,还要选出新任门长,小老儿私自决定,这一次便先选门长,等刘道长到场之后再先盟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台上台下的人本就等得烦燥,恨不能大会马上开始,听他如此一说,齐声道好,顿时附和声震遍了整个会场。

  老头子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静下来,道:“此次大会,在下是退位之人,不便多作决定,还要请白朴白盟使来主持。”说着向白朴点了点头,退回到自己的正中的座上,将白朴让了出来。

  白朴倒不谦让,照例与众人说了些客套的话,这才宣布道:“老夫这就将选择七星盟门长的办法公诸大家,有些人早已知晓,不过有些人可能还不明白。这门长之职由比武产生,点到为止,武功最佳者而坐。这比武之人需要通过现任门长中的多数通过,确认为是有德有能之人方可参加。好,在下也不多说,现在宣布比武开始,不知哪位英雄来打这头一场?”他的话音刚一落,便有人大声应道:“让俺来!”大家顺声看去,就见一人已经上了土台,原来是河东太原府的石大勇,人称扁担挑河东,一根铁扁担在河东几无对手,但要争七星盟门主却差了许多。这里许多的人也知自己的实力,之所以敢上台比试,只是为了扬名,这石大勇便是这样。

  白朴点了点头,问了问身后广禅僧等人,那几人也齐声同意,白朴这才道:“石壮士可要小心!”说着退到了一旁。

  这石大勇对下面一抱拳,朗声问道:“不知哪位好汉可上来与在下比试?”又一人越众而出,原来是山东齐州的罗万金,一个人称千斤斗的财主。看来,这武林大会上想要扬名立万的人太多了。

  罗万金征得诸门长同意便与石大勇交起了锋,两个人倒也旗鼓相当,打了二十余回合,罗万金一步躲慢,被石大勇扁担拍中了肩膀,败下阵来。其后又有人上去,一个叫马矬子的剑门人打败了石大勇,他却败在了岭南三剑之一的莲花剑尹青扬之手,而尹青扬又败在了小篷莱的袁不华的剑下,袁不华输给了琉球岛的岛主柳三生,而柳三生又不敌飞船会的郑船主,郑船主输给了大理白云宫的阿里花,阿里花却被菊花谷的菊花夫人取了巧。这台上确实热闹,转眼间已打了八九场,天已过午,还未见刘海蟾出现,我不由得有些担心,想去天后宫看一看到底出了何事,可是这里又不能丢开,灵儿似乎猜到了我的心事,叫过崔玉郎,让他去天后宫看一看,崔玉郎应声而去。那台上的白朴似乎更着急,半天也不见王不安回来,又叫过梅娘与云英,去看一看。虽然这两人也去了,我依然看得出他的坐立不安。

  那台上又有几人上去打了几场,最后南宫长胜忍之不住,也上去了。三世家的人果然有些本事,这南宫长胜的剑法亦是高超,连败对手三场,便再无人敢上台叫阵,谁都知道,三世家的人是这门长的最大候选人。眼看着南宫长胜又打败了龙虎山的张真人,这底下已无人敢出头。如果没有人再和南宫长胜比试,这门长之位自然非他莫属。

  三世家的人却是各有表情,南宫雁最为惊喜,东方闪烁稳稳而坐,并不见任何躁动,想来他确实是受了伤。只有慕容家的两兄弟,不停地在慕容致情身旁鼓动着,那慕容致情也有些跃跃欲试,也许是考虑到台上的是自己的盟弟,又是自己的亲戚,虽然很想得到那个门长的职位,却又碍着脸皮。

  我和灵儿都看在了眼里,灵儿唤着丁哥儿,悄悄地道:“今日可要看你的表现,你若想将娇儿娶到手,便上去打败南宫长胜,慕容致情一定会跃上台去,你再假装败与他,助他夺了门长之位,定然成功。”

  丁哥儿大喜,却又担忧地道:“便是让与了他,他还固执该如何是好?”

  灵儿笑道:“这满座的人,高手如云,便是他不知趣,东方闪烁总看得出来,到时这份人情,他不得不卖的。”

  我却有些疑惑,道:“只怕丁哥儿过不了关,那些人不让他上。”

  “谁敢不让我上?”丁哥儿犯起了牛脾气,已然上了土台,大叫道:“让我来夺这门长之位!”说着便举剑向南宫长胜攻击,南宫长胜挥剑挡开,早被白朴叫住。那边冷无情忿忿地道:“此是何等地方,哪能容你这毛贼前来撒野?”

  “你这老巫婆说谁是毛贼?”丁哥儿不由怒火上撞,指着冷无情问道。在这种万千双眼睛盯视的场合之下,冷无情便是再好的修养也把持不住,霍然站起,大骂道:“就是说你,你们这帮响马都是贼,没有好人。”此言一出,丁哥儿越发恼火,便放下南宫长胜,要与冷无情决斗,幸而被白朴拦住。但冷无情的话却得罪了底下成百上千的绿林好汉,灵儿向张朝使了个眼色,张朝首先喊了起来:“这老妖婆敢污蔑天下的英雄,她不配坐在上面,让她滚下来!”

  “滚下来!滚下来!”立刻有成千上万的人跟着喊了起来,声音齐整宏亮,虽说喊这话的都是些小人物,却声势浩大,摄人胆魄。

  那冷无情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所有的目光都在看着她,这才让她左右难堪,坐下来也不是,站着更不是,出尽了洋相,好不难受。

  白朴挥了挥手,那声音渐渐平静,他这才说道:“冷掌门还请坐下,听老夫说话。”冷无情这才强压着怒火坐了下来。只这场示威,也给其它的门们一个警告。

  “丁少侠,你该知道这里的规矩。”白朴柔声道:“你若要夺这门长之位,先要让现任门长通过。”

  “好,听你的。”丁哥儿道:“只怕有人不敢让我比武。”

  白朴只一笑,向后面问了一句:“诸位可有谁不同意丁少侠比武?”后面竟无人回答,冷无情、周心远虽说有些不心甘,却见到别人都未开口,也只得作罢。其实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丁哥儿的武功虽不错,但肯定有人可以胜他,倒不如放大肚量。

  等了一下,见无人反对,白朴这才道:“丁少侠尽可比试,可要点到为止。”

  “我知道。”丁哥儿答应了一声,与南宫长胜并无多话,西洋剑一颤,斗出千万朵剑花便攻了过去,南宫长胜举剑相迎,两人战在了一起。这一场打斗不同于前些场的斗法,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间的较量。丁哥儿出道以来,这柄西洋剑也算闯出了些名气,“金毛野马”的绰号总是紧跟在“相思野龙”之后,人们合称为“双野绿林”。而丁哥儿最大的受益不仅是长了见识,多了经验,更主要的是他的剑术突飞猛进,越发凌厉起来,只怕胡客游侠也要另眼相看了。我只要学了什么好的招式,他总能死磨硬泡地从我这里学去,他最大的聪明是可以把这些互不相干的招式结合在一起,运用在自己的西洋剑上,就仿佛他学那逍遥步一样,成为自己独特的技艺。那南宫长胜虽说也非弱者,一套南宫剑法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是方才战了几场,耗损了些力气;而这剑法中又无新奇的东西,便何况在大洪山他便曾败在丁哥儿的手下,现在的丁哥儿又与那时不可同日而语,不免生了些怯意,这手下也有些慌乱,只十几招过去,已明显得处于了被动,若不是刚才白朴的警告,丁哥儿手下留情,这是性命相搏的话,过不了三十招,南宫长胜只怕要横尸当场了。

  我在为丁哥儿的进步感到欣喜,看看那台上的众人,老头子、白朴、广禅僧、周心远以及林英子面色木然,看不出他们的心思,李自笑与冷无情却有些变色,在七星盟中,只他们俩个的武功最差,在洪山之役时,他们或许还有十分把握来胜丁哥儿,可是到了此时,只怕要变成五分了。还有个人吃惊更大,他便是站在老头子身后的东方太保。

  只听得南宫长胜“啊”地叫了一声,丁哥儿的剑已经指到了他的眼睛。丁哥儿收回剑来,又是如此的得意,道:“你输了!”南宫长胜一脸愧色,默默地拿着他的剑退了下去。

  “啪啪……”离我不远处是三世家的地方,慕容娇儿兴奋地鼓起掌来,南宫雁却冷哼了一声,娇儿这才觉出失态,连忙收起了笑容,停止了拍掌。当看到自己心爱的姑娘这样钦慕自己时,丁哥儿越发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了,腆起头来,狂傲地问着:“底下可还有人与我比试吗?”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丁哥儿的实力,没有人再敢上去与他对垒。只有慕容致情,他似乎猜透了丁哥儿的用意,已然走上了土台。

  凭真实实力而论,慕容致情或许比南宫长胜强了一些,却也比不上东方闪烁,虽然我还未见他出过手,已经知道他根本不是丁哥儿的对手。但丁哥儿与他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虽然也在真刀真枪地比划着,但我可以看出丁哥儿的剑要放慢了许多,慕容致情最厉害的是他的暗器,却也迟迟不见他使出。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丁哥儿只是想打上百招,再装作落败,也好有大些面子。

  这两人的过招远没有方才精彩,南宫长胜有些奇怪,便是丁哥儿损耗了些体力也不能慢下这么许多。东方闪烁却也聪明得很,看他那微笑不语的神情,他一定已经猜了出来。只是那台上的人却还有许多不解,露着诧异的神色,尤其还是东方太保,为丁哥儿前后判若两人而疑惑不解。

  我想丁哥儿的婚事只在这场打斗了,已经过了五十余招,用不了多时,慕容致情也该如愿以偿地坐在门长的位置上,而娇儿也将成为丁哥儿的娇妻,这小子结了婚还会是这样莽莽撞撞吗?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灵儿却拉了拉我,我向她指的方向望去,却见慕容家的那两个没有出息的儿子正一左一右地靠近土台,紧跟着便见两人同时扬了一下手,我不由得大叫一声:“小心!”丁哥儿随着我的这一声喊已然跳了出去,只听得慕容致情却“啊”地叫了一声,却撒剑摔倒在地。

  这慕容世家的独门暗器五毒针可说名扬江湖,它细如牛毛,如同雨丝,若不细看,根本不易察觉。所以总能够出奇不易地伤人。慕容家两个没有用的儿子见父亲半天战丁哥儿不下,只想帮上一帮,也不识好歹,便悄悄发出了五毒针,原以为无人知晓,这两个井底之蛙又哪里知道这大厅广众之下,又有如此多的高手,早已将之尽数看在了眼底。我的一声喊,让丁哥儿躲了过去,那针却扎上了慕容致情的要害,这才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给他们的老爹帮了个大大的倒忙。

  等到大家明白怎么回事后,都哈哈大笑起来。在一片嘲笑声中,两兄弟上得土台扶下自己的父亲,那慕容致情直恨得脸涨成了茄子皮,又紫又黑,想要教训儿子,又无动手之力,那五毒针还在身上,必须马上取出来。慕容娇儿也气得直跺脚,也忘了父亲的不好,跑过去相帮。只有南宫雁儿在幸灾乐祸地讥笑,仿佛这样的结果也是活该。

  就这样,丁哥儿的计划算是破了产,又将他撂在了台上。这一回倒是不错,如果再没有人上来,丁哥儿便坐上了七星门门长的位置,灵儿一定满意,如此一来,绿林帮已立于不败之地了。

  “丁哥儿,我与你比一比。”正当丁哥儿拔剑四顾无对手之际,东方太保实在憋不住了,跳了出来,那老头子并未阻拦,似乎不意要让他的弟子在天下人面前显露显露。

  “是你?”丁哥儿望着东方太保愣了愣,一口应道:“好,我就和你比一比,那次在太行山上让了你,今日一定叫你好看。”

  东方太保已经站在了台前,依然是那付高傲的样子,道:“你出招吧,我从来不首先出手。”

  “好!”丁哥儿也不知客气,便要挥上剑去,猛然又想起了什么,站住了身形,东方太保嘲讽地道:“怎么,你害怕了不成?”

  “我才不会怕你!”丁哥儿答道,仿佛与他是天生的对手。其实我心里清楚,他只恨东方太保曾经打败过自己,而自己又不服他。东方太保却是在恨丁哥儿处处揭他的短,处处与他作对。实质上,他们两个人倒是一样得年青,一样的心性,也是一样的不服输,一样的喜欢显露。

  “嘿,你有一把宝剑,我这把剑被你削断过。”丁哥儿这时才说道。他还算有些心计,没有再吃亏。

  “那这样,我便不用剑,空手与你搏一搏。”东方太保答道,果然狂傲之极,连白朴与老头子都直摇头,我却清楚得很,他与丁哥儿半斤八两,便是按江湖排名,也只高出两位,中间隔着个一枝梅。

  “哼,那才不用!”丁哥儿叫道:“我要用我大哥的飞龙剑,它是你那把七星剑的克星。”他说着已向我挥着手,我只得解下随身的宝剑,让崔城雄送上去,将他那柄焊接过的西洋剑随身佩带。

  有了飞龙剑,丁哥儿果然来了精神,我却有些担心,我知道西洋剑与中国剑有着明显的不同,前者又细又长,很有韧性,而后者却是两面刃,又沉又刚,别看丁哥儿的西洋剑法炉火纯青,于这东方剑用上招式,威力自然不一样。好在他曾在修理那西洋剑的时候,用了一段七星剑,怎么也有些基础,只要用好了,中国剑与西洋剑也是一样的。

  当下,但见丁哥儿大喝一声,剑引长虹,将那西洋剑的起手式已发了出去,象是在水面展翅奔路的天鹅,这一招也叫作“天鹅剑”,只是极其简单的一剑,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举剑向前冲,但在它的后面最少可有九个变式。眼见着他已刺到东方闪烁的身体,东方闪烁叫了声:“来得好!”身形猛然一转,这也是他无影剑法中的起手式“旋风起”,那身体已腾到了半空,只听得“呛”的一声响,他的剑已经拔了出来,但见蓝光一闪,人们高喝一声:“好!”便在这高喝声中,东方太保已避过了丁哥儿那一剑,抢在了他的身后,紧跟着第二式的“乌云飞”,这正是他与我交手时曾用过的,此刻速度越发快捷,已劈向了丁哥儿的左肩,此乃虚虚实实之招,若避左肩,则此剑为虚,会迅即砍向暴露的右肩;若不避,则此剑为实。这就是无影剑法的厉害,只等人欺近,它却总能抢到先机,此谓已逸待劳,而这剑法的另一绝妙之处便在于它的虚实难测,每一招都虚招,而每一招又是实招。丁哥儿却不闪避,“天鹅剑”之后,紧跟着是“犀牛望月”,猛地一回腕,长剑指向了东方太保的胸膛,这便是他与王不安斗狠时学到的赖皮之术,故然东方太保可能卸下他的左肩,而他也可能在同时,刺穿东方太保的心脏,孰轻孰重,明眼者一看便知。

  丁哥儿果然抢了半份先,那东方太保不敢耍狠,长剑斜挥,只听得“当”得一声,已与飞龙剑撞在了一处,挡开了丁哥儿的剑头,拼了第一个回合。这东方太保接下来却是极厉害的一招“斜山劈”,以剑为刀,剑式为刀招,沿着那磕开的飞龙剑向手臂削来,若收回手臂,那剑必定拦腰而斩。丁哥儿也不示弱,脚步一跨,已踩上了逍遥步,只在东方太保的剑下一晃,人已绕到了他的身侧,又是一招“野马嘶”,攻向东方太保的身后,东方太保吓了一跳,剑向后舞,正拦住丁哥儿的剑,却发现对方的腹下敞开,已抬腿踢去,幸亏丁哥儿收招换步,又踩着逍遥步躲开来,险些叫他踢中。

  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乜如泥,我也暗暗心惊。若论剑术的精妙,丁哥儿远远不如东方太保,他所倚仗的完全是从我这里学去的逍遥步。可是这逍遥步根本是以退以守为目的,只要他一出击,一进攻,立刻便会让东方太保抓住破绽。而那东方太保的剑法确实神出鬼没,一招之下常有十几个、甚至几百个变式,又快又准又狠,让人映接不暇,一旦让他掌握先机,那后招便如滚滚波涛而至,他这时的内功尚不到火候,若再练上二三十年,只怕又是一个独孤庆了。

  丁哥儿踩着逍遥步足足与东方太保战了有五六十回合,东方太保也不敢大意,却被他窥破了丁哥儿的奥秘,手下故意放慢,身向后退,是要诱敌深入,让丁哥儿来攻。这丁哥儿之所以吃亏,便是好胜心切,见状大喜,挺剑强攻,一招“花影重叠”极其熟练地挥洒出来,逼得东方太保再无退路,后面紧跟着是他的三个绝招,要么是大劈刺,要么是破天剑,再要么就是我所教的苍鹰扑食。只是这苍鹰扑食他原来用过,败在了东方太保手下,这一回他不敢再用了。他却忘了,这一回他手里拿得是把宝剑,而这一招在那次从太行山下来,我又加了改动,将那最大的漏洞修补了。他用了大劈刺,我暗暗叫苦,知道这场较量已经结束了。

  大劈刺确实是一招威力无比的绝招,发出去根本不容人有半点还手之力,顷刻间便可以要人性命,所以这一招也根本就是全力出击,不留一分退路,也就是没有防守。也许是丁哥儿的剑还不够快,留下了挥剑的空隙;也许是东方太保的无影步太过神奇,能够穿越剑网,那东方太保便是抓住了这个瞬间,在丁哥儿狂风暴雨般的剑影之下,奇迹一样地钻了过去,那剑轻而易举地便指在了丁哥儿的后心。丁哥儿蓦然住脚,如雕像一样呆立在那里,简直不也相信会有人从自己的剑下逃生。这时,一阵风吹过,却见东方太保从上到下,头发、衣服片片飘落,再不似一个锦衣公子,成了个光着脊背的头陀。他也是出了一声冷汗,不过不管怎样,他确实是赢了。

  东方闪烁与慕容容颜一直在提心吊胆地看着两个人的打斗,在丁哥儿的大劈刺砍向东方太保之时,慕容容颜吓得瘫倒在了地上,到这时,东方闪烁方才缓过神来将她扶起,轻声地安慰着。

  “你又输了。”东方太保高傲地叫起了剑。丁哥儿依然有些不服,怒道:“你赢了又怎样,我便把这性命给你如何?”

  “不,方才白师叔已说过,比武是点到为止,你下去吧!”

  丁哥儿闷闷不乐地提着剑走下台来,看来如果得胜的是他,不知他会怎样羞辱这个贵族子弟。

  一下了土台,丁哥儿便十分不满意地对我大声吵吵嚷着:“大哥,你去替我教训教训那小子,这口气我咽不下。”我只是笑了笑,示意灵儿去安慰他。慕容娇儿也关心地跑过来看一看他是不是受了伤。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我的身上,仿佛都希望我去与东方太保较量一场。而这下面的人中,又有谁可与东方太保一比高下呢?江湖上人的都知道我曾经在太行山夺过他的七星剑,而似乎只有我可以上去了。那台上的人也在看着我,他们许多人都知道我的实力,白朴却是皱着眉头,广禅僧和林英子对我点了点头,好象是要我上台,周心远和冷无情却是一脸厌恶。东方太保也将目光投向了我,他肯定很想再和我比试一番,如果不是有些涵养,只怕他会当众对我叫阵了。这么多的目光齐聚过来,那老头子也盯了过来,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对撞了一下,我向他笑了一笑,他却是浑身一震,不知道我的哪个部分触到了他的神经,竟呆呆地望着我发起了痴来,若不是旁边的白朴和他说了句什么话,他可能还在发愣。

  我身边的那些小头目们觉得分外自豪,张朝经不住鼓动着:“帮主,你便上去夺一夺那门长之位不好吗?”丁哥儿依然叫着:“大哥,你怎么这么窝囊,还不上去替我揍他!”东方闪烁也紧张地向我这边张望。

  我看了看灵儿,她向我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让我按事先的商定来,于是我笑了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夺人之美。我又不想这门长之位,只不过是与大家一样,来看看热闹的,为什么非要去打呢?”

  东方闪烁崩紧的面孔舒展开来,那台上的人也似乎没有想到,他们中又有谁会真心希望有个贼头来入七星盟呢?只有白朴依然眉头紧皱,那个老头子又看着我,依然一动不动,我却从他冷竣的目光里看出了疑惑,也不知道他是对我好感还是恶意。东方太保却是十分失望,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想和我再战一场。

  人们都以为东方太保已经入选门长无疑了,老头子也很得意地点了点头,仿佛他隐退之后就该让他的弟子继任。正在此时,忽见一个人从人群中跃起,只两个起纵已上了土台,在家看去,却原来是个女子,此人一身紫衣,背着把宝剑,头戴着青纱垂幕的大帽,遮住了她的面目,站在了东方太保的面前,显得有些臃肿矮小。东方太保愣愣地看着来人,好象在思索着什么。

  “这位女侠,可是也要争夺门长之职?”白朴客气地询问道。

  “不!”这女子沙哑地答道:“我只是想和他较量。”

  “哦?”白朴愣了一下,又道:“此次大会比武打擂,是为了推选七星盟的门长,不是为了其它。”

  “随你的便。”她道。

  “好!老夫便让你报名。”

  “你唤我紫衣便是。”她答道。这个名字是如此的陌生,以至于说出来所有的人都有些愕然,这江湖上还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我不由得盯紧了她,她的身材,她的气质太象一个人,可是她太胖,又有些不同。东方太保依然愣愣地看着她,仿佛也想起了什么。

  “不知女侠师出何门?尊师如何称呼?”白朴又问道。

  “是我与他比试,不是我的师父。”她嗄声答道,显然不想说出来历。

  白朴为难地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对于一个不明来历,不知底细的人,谁又能说出些什么呢?见没人反对,白朴这才道:“女侠可以与东方太保切磋武艺,但刀枪无眼,却需点到为止。”

  那女子哼了一声,也不与东方太保招呼,猛然向东方太保攻去,那剑就在她前进的刹那拔将出来,但见寒光一闪,如箭一样飞扎东方太保的咽喉。这女子果然有些本领,一上手便是如此尖厉的一招。东方太保急转身形,已然躲过,但紧接着又被那女子紧跟下来的一招所逼,又退了一步,然后第三式,第四式,这女子咄咄逼人,出手又快又准,连下阴部也在她的剑光之下,好生狠毒。台上众人的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严霜,已经看出这个女子不安好心。

  “白羽剑?”我不由得低声喃喃说了出来,这是朴海婆从她那十三拐中衍化生出的三十六式,只与我打过一次,从未与别人用过,别人自然认不出来。毋庸置疑,我已经知道了这女子是谁,一颗本已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是海妹?”灵儿悄声问我,我点了点头,我曾经将海妹的事与她说过,她听我说出了剑法,当然会猜到。可是我却疑惑,只是几个月不见,海妹怎么就长胖了?那日在甘棠湖边也没有看出来。

  白羽剑最大的威力便是循序渐进地逼人于绝境,它并不一下子封死你的去路,你有的是退路。可是你只要一退,便招招而退,根本没有先机可言,直到山穷水尽,再想出手为时已晚。这就好象给人布置的一个极具诱惑的陷阱,让人放弃进攻,只想闪躲。东方太保正重蹈着我的覆辙,一步步的失去机会。不同的是白羽剑法比我那一次所体验的更完美了,也更加凶猛,更加阴狠。朴海婆毕竟是天下几个可数的高人之一,经过与我的尝试,她已经改正了这套剑法中的许多弱点。到了第七式和第八式,眼看着东方太保再无退路可言,海妹与剑同进化作了一只怒飞的白鸟,东方太保便要血溅当场的时候,他竟然又象从丁哥儿的大劈刺下逃生一样,在剑缝中滑了出来,确实叫人难以至信。

  “老头子有三种绝世之技,一是错骨易筋功,一是无影剑,再一个就是这无影身法。他方才用的便是无影身法。”灵儿在旁边向我解释着,我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丁哥儿的逍遥步已经让人匪夷所思了,而东方太保在施展无影身法的时候,以我的目力,却丝毫没有看清,只怕这无影身法也要在丁哥儿的逍遥步之上了。

  东方太保一逃出海妹的剑网,便似出笼这虎,入海蛟龙,不等海妹的回式,他已经展开了他的那套无影剑法,顷刻间来了个反包围,将海妹裹在其中,失去了先机的只剩下了招架之力。

  从这两人的对比中,明眼的人很容易看得出,虽然海妹剑法纯熟,招式新颖独特,又凶猛阴狠,但与东方太保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初时或许可以占些便宜,可是越打下去,时间越久,她就越费力起来。

  眼见着东方太保反过来将海妹逼到了死角,他只要不容海妹还手,只需片刻功夫,便可以击飞海妹的白羽剑,用七星剑指在海妹的咽喉。一阵风忽然吹过,海妹罩面的青纱被掀了开来,又随即飘下,东方太保却是一愣,如痴了一般,剑举在那里,再也前进不得,他看见了海妹的面容。

  “保儿!”东方闪烁大喊了一声。我也冲天而起。

  海妹原来竟如此地深恨东方太保,只在他一失意之时,一招“鸢飞戾天,鸱枭怒号”的白羽剑之绝式已经挥出,分明是要东方太保的性命,便是将东方太保击中也就罢了,我深知这一剑下去,东方太保将碎尸万段,血肉横飞。

  就在我冲上台去的时候,另一个身影却抢先而至。海妹那一剑已然刺入了东方太保的左胸,东方太保依然呆了一样,任她刺入自己的心脏。但海妹没有将剑刺入对方的心脏,便象被秋风吹起的落叶一样抛到了空中,东方太保一头栽倒在地。我晚一步赶到,就见海妹仿佛失去了知觉,从半空中跌下来,忙腾空而起将其接住。可是在我落地的刹那,一股强劲的拳风已经向我袭来,我顾不得细看,左手随着挥出,一招“三式定乾坤”已使将出来,只听得“篷篷篷”三声响,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巨大冲击,逼得连退了七八步方才稳住身形,丹田气海中还在往复地摇曳,这才定睛看去,原来出手的正是七星盟主——老头子。

  老头子显然没有用上很多的力,他稳稳地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我,似乎没在想到如此年青的我可以接下他的三拳。我不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也对视着他,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忽得流露着一份关切和慈爱,那眼里有些晶莹的东西,肯定是我的某个部分触动了他那已经年老寂寞的心,他是在回忆还是在思索?是在讯问还是在疑惑?我无从知道,只是觉得他看上去一下子好象苍老了许多。

  “海妹!”林英子惊诧地喊出了声来。海妹的帽子已经飞得不知去向,露出了她那苍白的脸和披散到地的长发,她已经昏死过去,嘴角流着血,老头子救徒心切,也不知刚才用了多少成的功力。

  只这一声喊,将我与他的凝视搅开,他猛然惊醒,一收那慈祥的面容,回过头去,白朴就在他的身后,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白朴走到东方太保的身边,蹲下来将他扶着坐了起来。东方太保一手握剑,一手捂着胸口,那里鲜血淋漓,血滴滴地落在地上,染红了一片。东方闪烁夫妇呼叫着儿子的名字,也不知是爬还是滚地跑上土台,来到儿子的身边,慕容娇儿也跟着上了来。早有人过去为东方太保包着伤口,那慕容容颜却等不及,推开那人,哆嗦着亲自动起手来。

  我也走到台边,俯身放下海妹,灵儿与崔城雄早已将她抱了下去,我站起身正准备离去,却听得身后有人喊了一声:“站住!”

  我停下步,转身看到了老头子,看来他始终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此刻,他就站在东方太保那群人的旁边,面对着我。

  “你叫我?”我明知故问。

  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被绿林帮的人正抬走的海妹,问道:“她是海妹,你的妹妹?”

  “是!”我告诉他。

  他不再看我,却转头望着正挣扎着站起,又被慕容容颜扶住的东方太保,问:“那就是你朝思慕想的女人?”

  东方太保无言以对,只是点了点头。

  “可是,她却要你的命!”东方太保垂下了头,显得无比的羞愧。老头子不再看他,却将头转向了我,仿佛是在教训弟子,又好象另有所指地要说与我听:“女人,祸水!这样狠毒的女人便是死了也罢!”

  他是如此的武断,我不禁叫道:“你知道她的痛苦吗?你就这样得说她?”

  “秋月浑,你敢如此与老盟主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七星盟?”冷无情大声呵斥着。也许在许多人看来,我这就是胆大妄为,罪该万死。

  我笑了一笑,泰然自若地道:“在这世上,不管他有多老,他有多小,他的地位有多高或者多么低下,人人其实都是平等的,人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权利。你可以迷失自己,屈于人下,但在我的眼里,谁都是一个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谁都是赤裸裸地来到这个世界,谁都将一无所有地离开这个人世,空着来,空着去,既然如此,人活着为什么要这样得累呢?至于我想说什么话,要怎么说,那是我的权利,你又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呢?”

  我的话说完,冷无情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奈何不得;周心远沉闷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自笑却心不在焉,一直在向人群中找寻着什么;白朴却将眉头锁紧,我知道他在为我担心;只有广禅僧与林英子默默地点着头,好象同意我的观点。

  老头子皱起了眉头,已经没有刚才对我的好感,取而代之的露出了厌恶之情,他板起了面孔,冷冷地道:“老夫知道你是此女子的兄长,哼,也知晓她便是武夷山的弃徒,难道老夫说错了不成?”

  “你当然说错了。”我毫不相让地答道:“我知晓海妹的性格,她其实是一个善良淳厚、冰清玉洁的少女,如果你是她,也经历了她的痛苦,你自然会明白。”

  老头子不由得眯上了双眼,再次打量起我来,也许从未有人敢这样顶撞过他,今日我却当着天下人的面如此不知好歹不把他当作权威,确实令他恼火。可是,我却在一种感觉,他在某个方面与老魔头霍山翁竟有些相似,都如此的霸道,都如此的高傲。老魔头的霸道与高傲是从小养成的,只怕这老头子的霸道与高傲却是许多人惯成的。

  “秋少侠说得的确不错。”林英子接过了话去,惭愧地道。我知道她是为我打圆场,但没有想到这让老头子更下不了台了。

  “好,即使是她有痛处,也不该在这武林大会上滥杀无辜。”老头子与老魔头不同之处便是此人还算讲理,便是生气也要在个理字上占先,不然他也作不了七星盟的盟主。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看了看东方太保,他的头低得更低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不想明言,但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不说,当下也理直气壮地道:“你应该去问一问自己的徒弟做了什么事。”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东方太保,面色阴沉,不快地问道:“保儿,你来说一说。”东方太保脸涨得通红,只能支吾着。东方闪烁夫妇也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好象生怕儿子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想要知道,又想要不知道,想要让儿子说出来,又想不让别人听到,但他们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好处理的,只想来打个话头,可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就那么尴尬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慕容娇儿也想说些什么,可是欲言又止。我却有些后悔,便是自己屈就一步,放老头子一个台阶不就行了?我却让别人为难,若是东方家的人一气之下不再提亲,海妹更要难以作人了。当下笑了笑,道:“东方兄其实也不用说什么,今日这是武林大会,老盟主应以正事为重,在下胡言乱语一番,多多打扰了,还请大家见谅,在下这就告辞了!”说着,便要下得台去。

  “慢!”老头子威严地轻喝了一声,不容我有回绝的余地,道:“你就想这么走吗?”

  我愣了愣,问道:“难道老盟主还要与在下为难吗?”我这话问得倒是干脆,却叫他有些吃不消。按理说,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傲气,是不应该和我计较什么的,可是,也许我是第一个敢顶撞他的人,所以他不愿意放过我。

  他缓缓地道:“你虽然是绿林帮主,但在这武林大会上,如果胆敢捣乱,也是罪不容恕的。”

  “我捣乱?”我好笑起来:“请问我如何捣乱了?”

  他一声冷笑,道:“老夫最恨得就是谣言中伤,无中生有,将捕风捉影之事蛊惑人心。你且将方才的话说清楚,也给天下人一个明白。老夫无影门中是绝不允许有败类的,你的话叫人不免胡乱猜测,若是敢污陷于人,老夫定当叫你自负其责。”他凛凛而言,俨然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

  我不由得一惊,这才知道自己无意间闯下了大祸。若是将真实的事情说出,只怕东方太保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若不说出来,看今日这形势,老头子是决不会让我轻易地离去。我的心中实实后悔,不过也在暗暗庆幸,老头子还不了解情况,现在来编一个适当的谎也来得及。

  正在我吞吞吐吐,脑子飞快旋转着的时候,却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哟,就这点儿事,秋帮主也不好意思开口吗?那就让奴来替你说吧!”是百里风!我不由得吓了一跳,大喝一声:“你住嘴,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嘿嘿!你是怕奴说出他强奸你妹子的事后,你妹子嫁不出去吧?”百里风终于说了出来。我象一道箭一样朝她射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话总要比人跑得快,我只能“啪啪”地打了她两个耳聒子,她竟然没有能够躲开。

  所有的人都开始交头结耳,窃窃私语起来。

  老头子回过头去,愣愣地望着自己的爱徒,半天才抖声问道:“这……可是真的?”

  东方太保无言地点了点头。

  这似乎是一个霹雳,将东方世家的人打了一个跟斗,东方闪烁暴怒地指着自己的儿子,只说着:“你……你……”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慕容容颜却瞅着自己的儿子,呆呆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有慕容娇儿在强力地辩解着:“不,不,表哥当时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身边的姑妈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她连忙将之搀扶住,喊着:“姑妈……”也无暇再多说了。“娘!”东方太保也叫着扶住了自己的母亲。以东方世家在江湖中的声誉,向来以家教严格、子弟循规蹈矩而闻名天下,是所有世家中口碑最好的,可是如此一来,他们东方世家的声望可说是一落千丈。

  再看这台上台下众人的言行,除了鄙夷嘲讽,便是幸灾乐祸,只听得不知何处有人说道:“嘿,老头子假惺惺地作着七星盟主,肚子里却是男盗女娼,纵使门下的人为非作歹。”又有人道:“东方闪烁还自命大侠,出此逆子,好不丢人!”更有个尖刻的女子在叫道:“看一看老头子怎样来庇护他的门下,今后只怕天下的女人都要远远地绕着他们走了!”这是上官容的声音,这个女魔头原来也到了场,我却顾不得去寻她的影子,已经和百里风交起手来,这个千面狐狸精也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只一味地往人群里钻,让我奈何不得。

  老头子的脸象是夏天多变的天空,已经乌云滚滚了。东方闪烁终于说出了话来:“你……你这个小畜牲,我们东方世家竟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也罢,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东方闪烁的儿子,我也再不是你爹,我们东方世家也再没有你这样的孽障!”说着招呼了一声,转身就走,慕容容颜已经清醒过来,呼着“保儿!”的名字不原离去。“将她架走!”东方闪烁冷酷无情地吩咐着走上台来的慕容家的兄弟,那一双浑人应着架起慕容容颜跟在东方闪烁之后,走下台去,离开会场。慕容娇儿有些左右为难,她看了看已经崩溃了的东方闪烁,又望了望在前面哭泣悲伤的姑妈,道了一声:“表哥,我先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说着,跟着东方世家的人去了。那慕容致情也觉得无味,跟在他们的后面,回了江州城,三世家里只剩下了南宫长胜父女,他们留下来的目的只不过是要看看结果。

  东方太保一阵猛咳,一口鲜血喷将而出,人也晃了两晃,腿下一软,单膝跪了下去,若不是他的右手柱着了宝剑,他一定会栽倒在地,他那胸口刚刚包扎的伤口又迸裂开来,血点点渗出,滴在了地上。他如同一尊雕像,就那么跪立在那里,仿佛傻了一样,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是悲哀还是悔恨。我这才真正了解了东方太保的苦心,难怪他会迫不急待地要娶海妹,难怪他会大病一场。原来作世家子弟与作盟主之徒还这般得艰难,他自然会受到人们的尊敬,但也是众目所瞩的,一旦作错了事,便又成了众矢之的。这样的名门对我来说,不作也罢。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用幸灾乐祸的目光来看老头子如何处理这个丢脸的徒弟,他们刚才还在为东方太保高超的剑术所惊惧。如上在坐的人,没有一个出面劝解,连白朴都在低头沉思。我却觉得氛围不对,丢下了百里风,庆幸着海妹昏迷时已被送走,不然她若醒来,还哪有脸活在这世上。

  “太保,在你入门之时,为师便曾经告诫过你,作为无影门徒,必须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那二十条门规你也背得烂熟,我也再不多说,你该知晓怎么办。”老头子背过脸去,终于发了话,脸上却是一片冰霜。

  “我知道。”东方太保答了一声。

  我回到土台之上,正看到老头子转过来的脸,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虽然冷漠,但那双老眼中闪动着一丝晶莹的光,只一晃而去,也许只有我才看到了。他的声音平静了许多,却又有些沙哑,依然装作十分的威严,道:“也罢,老夫如今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了,你走吧!今后不要再说是无影门的子弟,你自己好自为之……”说着一挥手,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东方太保并没有走,他该不是受伤太重,走不动了吧?我胡乱猜测着,紧盯着他。他单膝跪立在那里,久久不见移动。诺大的会场安静了下来,人们都在观注着土台上的这一对师徒。

  蓦地,东方太保举起了七星剑,反手顺在了自己的项间,心下一狠,就势抹去。

  “不!”我大吼一声,飞也似地冲了过去。

  我的速度奇快,宛如一阵风,刮过了老头子的身边。老头子背对着东方太保,侧身对着我。我的这个举动让他敢到了威胁,他以为我会对他不利;再或者是他根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根本就想如此结束,所以将全部的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的速度很快,但老头子的速度更快,他摊开了双掌向我拍来,那一掌我不知道他运了有多少的功力,我看到了白气在他的掌中蒸腾,那一掌必定非同小可。我若要躲闪,东方太保必定自尽;我若去救东方太保,自己却要遭殃。我听到了灵儿和丁哥儿的惊呼,可是哪里还顾得许多,硬挺着身子奔向东方太保,在他的七星剑刚刚划破颈间的皮肤时,我已经迅捷地夺过了他的剑,顺手点中了他的软麻穴。我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劲力向我袭来,随之听到了“篷”得一声响,那掌并没有打中我的身体,是有人为我挡了一下。

  在这个台上能够为我挡一掌的人只有白朴,他却象被踢起的足球,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到了山石上,将那整整一块巨大的岩石撞了个粉碎,他也随之摔落下来,一口血哇地喷吐出来。

  “贤弟!”老头子吃了一惊,大叫着已扑身过去,察看起他的伤势,看来,他与白朴之间的友情确实很深。那白朴挣扎着爬起来,老头子声音却在颤抖:“你……你这是何苦?”

  “不!”白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老了,没几天活头了,我只是不想再有遗憾,不想再犯错。咳咳!……”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遗憾,有过什么过错,但这一次他若不是为了我,就是为了东方太保。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东方太保虽然被我制住了穴道,却也是用一种怨恨的目光盯视着我。我也很牵挂白朴伤得如何,但东方太保实在是个累赘,我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得犯傻,将那么一点点蜗角虚名看得如此之重,竟不惜抛弃自己的生命,便是犯了错也应该给个机会改过的呀?更何况东方太保之错责任也不能全怪他。我知道东方太保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当下叫了一声:“丁哥儿,把他带走!”说着已将他象抛砖头一样抛了出去。丁哥儿跃身接住,却笑道:“嘿,方才虽然我输给了你,这一回,你却要感谢我。”

  “灵儿,你与丁哥儿将他送走。”我吩咐着。

  她却不放心地问:“那你呢?”

  “有众家兄弟在此,我不会有事的。”我答道。

  她也知道我是怕为她分心,当下招呼了一声:“你要小心。”便让丁哥儿背着东方太保,跟着他跑去。

  我正要回身去看白朴的伤势,却见老头子怒目直视着我,再看白朴,他已经站了起来,他毕竟为一代高手,能够承受得住老头子的一掌。但也就是那一掌,我看清了老头子的实力,便是黑魔霍山翁也不可能一掌打飞白朴的,此人当真是我所见过的最厉害的角色,比那无极道长只怕还要高出数畴。

  “秋帮主,你可懂得江湖上的规矩?”老头子沉声问道。

  我愣了一下,道:“还请见告。”

  “哼!”他冷哼了一声,道:“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内部事务,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杀剐存留外人决不许干涉,否则便是犯了大忌,便是挑衅。”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出面替东方太保讲情的原因,当下也道:“我不管什么大忌不大忌的,在我看来,人命关天,每一个人都有活的权力,他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为什么动不动就让人去死呢?”我嘴里说着,心下却对这个老头子鄙视万分,我看得出来他对东方太保有很多感情,若真想要他死,便不会让我将人带走,以他的武功和本领,阻止丁哥儿与灵儿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不感谢我也就罢了,却还要在这里假模假式地对我谈什么规矩。

  林英子却不由得问了一句:“东方太保害了海妹,你又为什么要救他呢?”

  不等我回答,百里风又在底下说了起来:“哎,那公子若是死了,他那妹子又能嫁给谁呢?”

  “你给我住嘴!”我忿忿地道:“若不是你这个溅货,哪里会这个样子?”

  她却哈哈笑也起来,扭捏地道:“哟,你应该感谢奴才是呀,若不是奴的撮合,怎会有如此好的姻缘?”

  我真恨不能将她的嘴撕碎。

  白朴强忍着伤痛走了过来,看了我一眼,我有些愧疚,若早听他的话不来此地,也不会闹出这许多的事。只听他对老头子道:“盟主,便是你与秋帮主今日结了恩怨,也不应该在武林大会上了结,今日天色不早了,正事还未办妥。”我知道他这是在为我开脱,让我早早离开此是非之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

  “白朴,你为什么要处处护着这个小黑魔?”冷无情不等老头子答话,已经喊了起来。

  “老夫只以公为重。”白朴朗朗地道:“不想以此事来搅乱了这次武林大会。”

  “不!正是这个小黑魔搅乱了大会!”周心远也站了起来。

  白朴皱了皱眉,道:“盟主,老夫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刘道长还不来与会?依老夫之见,还是快快选出门长,免得再节外生枝,出了什么差错。”他这是避重就轻,还是想为我开脱。不过,经他如此一说,所有的人也纳闷起来,刘海蟾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迟迟不见出现呢?

  正在这时,却见一马从北疾驰而来,那马上坐的正是崔玉郎,他的怀里还抱着个人,一脸的慌张。我一愣,已见他到了近前,从马上跳下,放下了怀里的人,大家定睛看去,原来却是小韦陀王不安。他浑身是血,面色惨白,已经昏死了过去。

  “玉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跳下了土台,连忙问道。

  广禅僧急忙过来,救护自己的徒弟。

  崔玉郎喘着粗气,这才不连贯地道:“俺奉命去……天后宫看个究竟,可是……刚到南门……便见王兄从……城里冲出,只对俺说……‘出了事’便昏死过去,俺想若果真天后宫出了事……俺也帮不上忙……便带着他回来了,报个信。”

  “你可看到梅娘与云英?”冷无情急忙问。

  崔玉郎摇了摇头。

  “周掌门,冷掌门,你们带些人快去天后宫。”老头子连忙吩咐道。周心远与冷无情答应着,带着门徒快速赶去。

  老头子一双疑惑的目光盯在了我的身上,半天才喃喃地道:“禹王一出天下了!禹王,禹王?难道……”他的眼睛忽然一亮,指着我道:“你就是禹王?”

  我不由得一寒,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愣。

  “老夫这才知晓你为何要在些搅闹。”老头子如梦方醒般地道:“自你一入江湖,风波一起再起,原来你就是我七星盟的劫星。”

  “盟主何出此言?”白朴不由得肃然道。

  老头子冷哼了一声,道:“盟使也许不知,老朽虽在庐山隐居,但并非耳聋眼瞎。老朽知道,那凤凰翎便是被绿林帮的人窃去。”此言一出,闻者皆愣,我也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又是如何知晓。是了,那空空儿既然能背叛绿林帮,他又怎么不可能将此事透露出去呢?只听老头子继续道:“秋帮主本是七杀门中的人,七杀门怎可能容忍一个叛徒存在?那少林智圆大师之死他也是脱不得干系的;便是剑师庄惨案也是他那把匕首所为;他的手下还笼络着一批武林败类。莫看你年纪轻轻,倒是野心不小,如今又想打我七得盟的主意,这里搅乱武林大会,那边却向无极道长下毒手!”

  “你血口喷人!”我不由得大怒起来。

  “好!”他却冷笑着道:“老朽倒要问你,昨夜狂风暴雨,你为何要去天后宫,直到夜半三更才回?而今日怎么又如此之巧,刘道长便出了事?”

  我愣住了,原来这个老头子手下还有如此众多的耳目,可是仔细一想却也没错,这里是他的地盘,任何有些头脸的人一入江州便被他监视了,他知道昨夜我见过刘海蟾也并非奇怪。可是这一番指责,却让天下的豪杰不得不信,因为这是从老头子的口中说出来的。

  我无法说清楚昨夜与刘海蟾做了些什么,说出来只怕别人也不信,只能愤愤地道:“你怎么知道无极道长出了事?”

  “谁不知刘道长武功盖世,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与之一论短长?若无人暗害于他,他怎么可能出事?若没有出事,以他的为人,怎会不来参加武林大会?”

  老头子说得条条是道,我却哑口无言。

  “盟主且莫猜测。”白朴在旁边叫道:“不安贤侄已经醒转,且听他来说明。”

  王不安在广禅僧的救治之下,果然醒了来,看了看周围的人,这才有气无力地道:“快……快去救无极道长!”

  “已有人去了。”白朴安慰着道:“你且说说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朴海婆!”王不安告诉他。

  “朴海婆?”白朴和老头子都是一愣,白朴思索地道:“怎么可能?以刘道长的武功,朴海婆哪里是对手?”

  “他……他的眼睛瞎了。”王不安急促地说着。

  众人都大惊失色。“瞎了?”白朴与老头子都是一惊,忙问:“如何瞎的?”

  王不安摇了摇头。

  虽然这情景让人着急,白朴还是柔声地劝慰着:“不安贤侄,你且歇一歇,从头说来。”

  王不安喘了口气,这才说道:“我到了天后宫,见到无极道长时,他的眼睛已经瞎了,项大哥也受了重伤,无法动得。我本想赶来禀报,朴海婆却堵在了门口,她口口声声地说要与无极道长算旧帐,只是不敢进宫来。若不是梅娘与云英赶到,我也冲不出来。”

  老头子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我的身上,白朴却与广禅僧道:“老禅师,你还需要去一趟,只怕周掌门与冷掌门战那白魔不下。”广禅僧答应了一声,已向江州而去。

  “秋月浑,你还有何话好说?”老头子冷若冰霜地质问着我。

  我凛凛而答:“昨夜我确实去了天后宫,却是项冲奉无极道长之命请我去的,是去与他切蹉武学,我走的时候,无极道长还好好的,根本没有什么事。再说,以我这一点微末之技,就是想害刘道长,也没有这个能力的。”

  “你还要狡辩?”他越发正色起来,道:“你这点诡计却瞒不得人的,你那妹子的剑法与白魔朴海婆的拐法同出一辙,老夫若没有猜错,她当是那女魔头的弟子,你既然是黑魔的徒弟,与那白魔定然有联系,不然她不可能看在你的面上放过武夷山的林女侠,你也不会有那么大的面子。”他分析出的事确实一丝不错,所有的人也不停地点头,难怪此人能作上盟主之位,果真有些头脑。只听他又道:“昨夜一定是你害了刘道长,你深知他与朴海婆之间的恩怨,第二日却让白魔去杀他,将全部罪责推在朴海婆的身上,你当真是阴险之极。”

  “不!”我大叫着,却又百口难辩,只是反问着他:“你这么武断,我为什么要去害刘道长,就算害了他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冷笑一声,道:“一个人若是被野心左右,便会失去了自己良知,变得阴险毒辣。你先是当上了绿林帮的帮主,这天下可说有一大半在你的掌握之中了,而能对你起到威摄的只有七星盟,无极道长也许只是你的第一个目标,若非如此,今日这武林大会也不会搞成这样,你难道不是处心积虑得想来搞破坏吗?”

  我无从分辨,看来他已经对我有了很深的成见,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转机。

  “哼,你这种人留在世上只能是祸害!”他猛然冷酷无情地道。

  白朴愣了愣,抢上了步,连忙说道:“盟主,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不可妄加断言。”

  “怎么,你也怀疑老朽不成?”老头子有些恼怒。

  “盟主错会了。”白朴道:“老夫只是想做事慎重一些而已。”

  “哼!”老头子恨恨地道:“老朽这一辈子还未错过。”

  白朴欲言又止,他显然与老头子有不同的看法,也许是为了顾全他的颜面,没有当场说出来。

  我感觉到了不安,心想再在此地呆下去绝无好处,不如现在就走,当下向白朴一抱拳,道:“白前辈,在下对前辈的厚爱感激不尽,但我秋月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对不起,我要先行告辞了!”说着,就要离去。

  “你休走!”老头子叫道:“你若没有亏心,便留将下来待事情查个实再走不迟。”

  他说得也没有错,不过我却觉得他是非要寻我的罪过,当下也冷冷地道:“抱歉得很,我不是七星盟的人,没有必要听从你的命令。”说着便迈出步去。

  如此一来,果真将他激怒了,试想当着天下好汉的面,我一次又一次让他难堪,他这个七星盟主哪还有威严。我知道这一回他一定会动怒,但我也不能在天下英雄的面前示弱,失去我绿林帮的威风。

  老头子的脸阵阵铁青,他看了看在坐的七星盟的门主,只剩下了林英子、李自笑和白朴,白朴刚才已经受伤,当下对林英子道:“林女侠,你去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拦下来!”他是有碍于他的盟主之职,不便亲自过来动手,才这样吩咐着林英子。我却不以为然,他刚才已经和我交过了手,其实不用在这里装相的,倒不如自己亲自动手来得痛快。

  林英子并没有过来,反而象白朴一样不冷不热地劝着:“盟主,我赞同白盟使的建议,更何况我林英子曾受人恩惠还未报答,我相信秋少侠绝非大奸大恶之人。”

  “你……”没有唤动手下的门长,老头子感到更加难堪,脸色越发得难看。却原来,这七星盟虽说是一个盟会,却松散得很,并非如官府机关一样等级森严,下级必须服从上级,除非非常时期,一般有事都是大家坐下来商讨解决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吸引众多的门派和世家想要加入。没有叫动林英子,老头子想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出,只听得有人在人群中讥讽着:“嘿嘿,不是要归隐山林吗?怎么还未退位便无人听话了?”这是翩翩的声音。怎么她也来了吗?我不由得一怔,顺声望去,她还是戴着面具,斜倚在一棵松树之下。不知怎的,虽然她背叛了我,我曾经如此地恨过她,可是恨过之后,却又对她有些愧疚,她毕竟是我该续的姻缘,我毕竟与她有过夫妻之实。她现在或许非常恨我,她或许希望有人能杀了我,所以才会这样地去激将老头子。

  老头子冷哼了一声,象是作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当下朗声对着天下的英雄道:“各位英雄豪杰,今日天已近晚,又出此事端,武林大会不得不延期举行,还望大家见谅。在新的武林大会举行之前,老朽依然是七星盟盟主,其它各个不变。”他说着又回过头来,命令着李自笑,道:“李掌门,秋月浑如果非要离去,我要你杀了他!”

  我还在默默地注视着翩翩,心中说不出得酸甜苦辣。崔城雄、崔玉郎已经抢在了我的身后,我不由得转过身来,却见李自笑拉满了弓弦,弦上并排五支箭对准了我。

  “秋少侠,对不起,某与你虽然有些交情,但身不由己,还请少侠止步。”李自笑为难地道。

  “帮主,快走!”崔城雄与崔玉郎催促着:“我们在这里替你挡着!”

  我没有再走,但也没有回去,推开了崔城雄伯侄,迎面对着李自笑和他的弓箭。

  “秋帮主还是想一想!”老头子大声地道。

  李自笑只举着弓箭,凝而不发。

  “格格!李掌门不要就这么举着呀!哦,对了,李掌门与秋帮主无仇,却与独孤庆有仇的。”百里风又娇媚地摆着身子在人群中说道:“不过,独孤庆是绿林帮的副帮主,他夺妻夺子的仇可是不共戴天的,可惜得很,他本来该死的,昨日里却让秋帮主救了。”

  李自笑的脸在抽搐着,双目渐渐暴发出仇恨的光。他就要发箭了,他不能容忍我的欺骗。我也全身戒备,知道这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够躲过第二李广的箭。

  “嘿,这世上的男人只会装蒜!”翩翩忽然道:“独孤庆与他老婆私通,难道他就没与人私通吗?……”

  “呀!”南宫雁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又急又狠地一剑直刺翩翩的咽喉。许多人还都不明所以,南宫长胜还在后面叫着女儿的名字。

  翩翩飞快地躲过雁儿的一剑,却在对她嘲笑着:“他与你娘通奸,你不去杀他,反要来杀我!”

  “呸!你这个被人玩儿过没人要的臭婊子,看剑!”南宫雁也揭着她的伤疤,翩翩也大怒起来,抽剑两人战在一处。

  我倒是想要阻止翩翩的口舌,却在李自笑弓箭的威胁下不敢有丝毫分心,见到两人以命相搏,不由得向那边看了一眼,只听“嗖”地一声,李自笑的五支箭象电一样朝我射来。

  “帮主小心!”崔城雄大叫着又向我扑来,我却再一次将他推开迎着那箭而去。

  那五支.箭并排着,两支在上,一支在中,还有两支在下,呈方型对称。两支对准了我的左右肩,两支对准了我的左右胯,只有中间一支是对准了我的胸膛,我便是有再快的身法也躲不过去,只有将那支致命的中间之箭先避开,再看自己的能耐能躲开几支了。

  我知道,李自笑已经对我留了情,他最多能齐发九支,支支致命,他只对我用了五支,只有一支致命。

  忽地一个人已经在我之前霍然蹿起,手中金光一闪,那五支箭还未到我身前,已“叮叮叮叮叮”的磕飞了出去。我定睛看时,叫出了声来:“淳于烈!”是他,确实是他,他那把富豪剑只转了一圈,已然为我解了围。

  李自笑也是一怔,但只一愣神间,便见一个人向他飞扑过来,嘴里喊着:“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长剑已经刺向了他的身体。李自笑连忙躲过,看时,正是南宫长胜,他一边退让着,一边大声叫着:“南宫兄,听某一言!”南宫长胜只不停手,忿恨无比,越发地发起狠来。

  “哈哈,兄弟,虽然你不认俺了,俺却还认你!”淳于烈笑着,依然用如此浓重的鼻音向我打着招呼。我只哼了一声,没有答腔,他却在叫着:“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此刻的会场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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