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绿林大会

书名:相思野龙 作者:最后一名 字数:639728 更新时间:2019-12-13

  我独自一人赶回大洪山,路上却见到许多人也与我同一方向而行,这些人奇模怪样,男女老少皆有,有的挑担,有的推车,有的赶着牲口,有的背着口袋,络绎不绝,仿佛约定好了一样,齐往随州进发,我不由得暗暗纳闷。

  正走之时,身后又传来了銮铃和马蹄声,我一回头,却见到一行三十余人,赶着一群骏马缓缓而来。那些马匹足有百余头,个个膘肥体壮,高大雄伟;再看那马上之人,都是马贩子打扮的壮汉,但眉宇气质间又多了几分豪爽,甚至于杀气。为首两人尤为惹眼,一个镔铁塔般魁梧蛮悍,满脸络腮胡须,黑得如张飞一般;另一个黑髯飘洒,浓眉大眼,面红赛枣,宛如关羽一样。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豪华气派、金丝绸罩顶,四面纱缦轻垂,四匹马拉着的王辇。

  我让到路边,看着马群过去,嘴里经不住赞道:“好马,此马一定来自天山。”因为老魔头带着我到昆仑山之时,我已对新疆的马有了了解,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我的赞扬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纷纷转头看向我,那红脸汉子拉住马惊讶地道:“这位小哥好眼力,我们这些马果然来自北庭,敢问小哥也喜爱马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

  “唉!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你。”红脸汉子身后,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忽然说着。我向他看去,觉得这人也有些面熟。

  “你可是要往大洪山去?”那少年问我。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我们便是一家了。”他忽然笑了起来。

  “空空儿,你是空空儿?”我这才想起来那个京城的小偷。

  空空儿对着红脸汉子和黑脸的汉子介绍着:“两位大哥,这小子是吉灵儿的朋友,我见过他。”

  “如此说来,我们果然是一家了,正好一路走,哈哈!”红脸汉子笑着吩咐道:“空空儿,把你的马给这位兄弟骑,你再去找一匹马。”空空儿答应了一声,跳下马来,把马牵给了我。我想要推辞,却听他道:“骑吧,反正咱的马有得是。”我只得接受了,心里却七上八下,对空空儿多少有些警惕,也不知道这些大汉是些什么样的人。

  “你们也去大洪山?”我骑在马背上,跟在那两个大汉身边问道。

  “是啊,如今大家都要赶往大洪山。”黑脸大汉笑呵呵地答着。

  “为什么?”

  “咦?你不是吉灵儿的朋友吗?怎么不知道?”红脸大汉疑惑地问我。

  “哦。”我赶忙解释道:“我和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你难道不知道绿林大会吗?”空空儿赶了上来,问道。

  “绿林大会?”

  “是啊,八十一州绿林齐聚大洪山,朝见新的总瓢把子,后日便是会期,各山各寨的大王都要前往。”

  “哦!”我恍然大悟。看来这些人也是一帮响马,去参加绿林大会的。于是问道:“敢问两位寨主大名?”

  红脸大汉与黑脸大汉对望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红脸大汉先报名道:“我乃北邙山的尤来久,绰号小关公。”黑脸大汉接着报道:“我乃少华山的范小流,绰号赛张飞。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我叫……哦,叫吴心愁。”我报了一个假名。

  “吴心愁?好奇怪的名字。”空空儿在一旁咀嚼着说。我生怕他猜出了什么,忙转移话题地问道:“你们这些马也都是送到大洪山去的吗?”

  “正是,新首领上任总不能空手而来吧?”尤寨主道:“别人都带着很多的宝贝来,我和范兄弟却觉得马是最好的。”

  “如果那头领不喜欢呢?”我又问。

  “我们这车里还有两个出色的,他绝对喜欢。”范寨主接着道。

  “是什么?”我再三询问,他却笑着,再不肯回答。

  “你们带着这些马,那么惹眼,就不怕别人来抢吗?”我问道。

  “抢?谁敢抢?没看到我们前面的绿林旗子吗?”尤来久高声答道:“只要绿林人士,一见到绿林旗便不会找我们的麻烦,须知绿林旗、绿林箭在手,逢山开山,逢河过河。”

  我向前面望去,确实见到一名汉子,手持着一面三角形、绣着龙凤的红色大旗当先开路。

  “吴兄弟是第几次上大洪山?”尤来久不停地打量着我,问道。

  “第二次。”我回答。

  “那么吴兄弟既然与吉灵儿相熟,可认得我们新任的帮主?”

  我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一定听到过他的大名,他叫秋月浑,绰号相思野龙。”范水流十分亢奋地道:“此人果真英雄了得,一出来便名震江湖,救我们绿林帮于危难中,重创横眉老尼和周心远,逼退广禅僧与三世家,还于北燕山的李自笑夫妇有恩,又收服了十大恶人中的三老和淳于烈,可说是威震四方,英名盖世。据说他有一种绝技,可以上天入地,翻江倒海,使将出来便有神龙附身,天下无人能敌。”

  “他也只不过是一介凡夫。”我静静地道。

  “你这小子哪里知道好歹人。”我的话显然引来了众人的不满,只听范小流继续道:“嘿,你没有见到我们的新帮主,他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年青有为,风流倜傥。”他说着鄙夷地看了看我,道:“虽说你小子长得也很漂亮,只怕与我们帮主比起来要差了许多,我们帮主的英俊是天下人共知的,莫说是子都宋玉,潘安檀郎,只怕连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皇甫非凡见到了也要赶紧摘下自己的绰号。”他说得如此自豪,一句一个“我们的帮主”,仿佛真见到了帮主一样。

  虽说这些人是在奚落我,但我的心却象是吃了蜜一般得甜,假如这些人知道了我就是他们敬仰的那位新帮主,他们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在一处小河边扎下营盘,马群被圈了起来。这些马贼对于野外宿营很有一套,在营地里燃起一堆篝火,大家围坐在一起,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羊,在火上烧烤,香气扑鼻。有人抱来一大坛酒,边饮边吃,大声喧哗,倒是热闹。那边有几个人看守马群,等这边的人吃饱喝足才被换了过来。我与他们在一起并不拘束,被他们奔放的情怀所感染,也无需他们多劝,同饮同食,仿佛真是他们中的一员。我的这种举动,很得他们欢心,看来,他们确实是一些直爽的人。

  正在欢饮之时,空空儿忽然来到范水流的面前,提醒道:“范二哥,那车中的还没有吃呢。”

  范水流随口道:“你去随便弄些,莫饿坏了。”

  空空儿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范寨主,那车中到底是何物?”我再次问道。

  他转过脸来想说,但看了看我,又一笑道:“唉,不能告诉你,不然你这个小白脸要动坏心了。”

  “哪里。”我尴尬地道了声,却见他又转向尤来久,说道:“大哥,今夜叫兄弟们少喝一些,说不定那小子还会来的。”

  尤来久点头称是,我不明所以,想要再问,又怕他还如方才一样地抢白于我,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晚餐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了,各人自找附近的一处地方而睡,也无须被褥,无须床铺,就席地和身而卧,或在树上,或在草地上,或在石头上,倒也悠闲自得,逍遥舒畅。

  我爬上一棵高大的柳树,在两个树杈间躺下,看了看下面静立着的马群以及四个来回走动巡逻着的汉子,闭上了眼睛,心想,明日就可到达大洪山,当这些绿林响马们献上骏马,看到的新帮主就是我时,该是怎样的惊讶。

  朦胧中,忽听到一片嘈杂,马嘶声,人喊声乱成了一片。我睁开了眼,那马群已经不知去向,却听到尤来久气急败坏地命令着:“空空儿,你快带人去把马赶回来。”空空儿答应着,带着人骑着马呼啸着去了。我跳下了树,来到尤来久的面前,不明白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子又来了,这回还带了个帮手,放走了我们的马。”他告诉我。

  “要我帮些什么吗?”

  “没你的事,吴兄弟,我们就可以解决了。”他说着抓起身边的一把朴刀,向前面跑去,我好奇地跟在了后面。

  火光中,却见范水流手里拿着一杆长枪,正与一位使剑的女子交战,只听范水流边打边在嘻笑着:“你如此美貌的姑娘也来干此事,不如让某擒住你一并送给我们总瓢把子作个压寨夫人。”那女子大怒,长剑荡起,骂道:“臭贼,今日叫你领教一下我峨眉飞云剑的厉害。”说着,挺剑而入,如行云流水一般已欺身到范水流身前,剑招发出,剑影霍霍,宛若片片白云席卷了范水流周身上下。范水流直惊得一连几个横滚,如驴打滚一般,虽说难看,总算躲过了致命一击,爬起身来,惊叹着:“好手段!”哪还敢大意,长枪一拧,重新与之战在一起。

  在范水流的旁边,还有一位劲装男子被六七名马贼围住,那男子剑式刚猛,尽管以一敌众,仍然占尽了上风。只是这个人并无意杀人,而是不顾一切地要冲向那辆马车,但几次冲锋,都被挡住了,不得不转身与之再战。

  “你们退下,我来。”尤来久喊着。朴刀挥起已跃了过去,挡在了那男子的身前,众人纷纷后退,保护住了马车。

  我真不明白马车里到底装得什么,让这两个人来抢,范水流又要瞒着我,难道里面真是绝世之宝吗?想要偷偷一看,又觉得不妥,好在明日这车马是要送给我的,到时自然明白。

  尤来久与那人一来一往已战得激烈,不过,以我的目力,一眼便能够看出谁优谁劣。尤来久的朴刀又长又快,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正回为如此,他倒占了不少便宜,那朴刀挥舞起大片大片的白光,迫得对手不敢过于欺上;但尤来久的刀法并非精妙,只是有把力气能够挥舞,刀招也简单平常,无非是劈砍剁截推扎,挑撩磕拨缠滑,并无新意,如此打下去就看他的气力能持续多久。而那劲装男子剑法看似平常,就是这平常之中却隐藏着无限的变化,无限的杀机;且他内力充沛,运在剑端,剑沉如镋,呼呼挂风;他身行敏捷,矫如黑豹,只是火候与经验欠缺一些,否则,不下十个回合,定能大败尤来久。

  看着那男子的一招一式,按步就搬,不快不慢的模样,多么象天台山派的罗汉剑;再看片刻,我已非常肯定,这就是天台山派的罗汉剑。那使剑人又是谁呢?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从那身材大小,一举一动,又觉得他就是那个憨憨的小韦陀王不安。

  两人直战了二十余回合,尤来久果然不敌,大声喘着粗气,手中的朴刀也慢了许多。对手却愈战愈勇,瞅准机会斜身而上,从那空隙中已欺到了他的身边,一掌打下去,尤来久如一头猪一样,仰面摔倒,朴刀也摔了出去,直惊得旁边的众人齐呼起来。这劲装男子得手之后,抢身而上,举剑直刺尤来久的咽喉,哪容旁边的喽罗们抢救。我知道此刻再不出手,尤来久必死无疑了,不敢犹豫,往前一蹿,已到了这人身前,这人还未觉醒过来时,我已伸手夺过了他手里的剑。他直惊得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才惊讶地道了一句:“是你?”

  “是我。”我笑着回答,看着我面前的天台弟子,果然就是王不安,拱了拱手道:“王兄别来无恙否?”

  他冷哼了一下,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回身喊了一句:“梅娘快走。”说着已逃了出去。

  那与范水流交战已经占尽了上风的峨眉弟子梅娘闻言,也丢下了手忙脚乱就要落败的范水流,紧随着王不安的身后奔去。

  “王兄,你的剑!”我喊着在后面紧追,不明白他们见了我怎么就象是见到了魔鬼一样害怕。

  听到我的呼喊,那两个人跑得更快了,就是两只受惊的野兔,不管我如何叫,他们也不停下,我心下一急,几个跳越已从他们头顶越过,落在了他们的身前。这两个人毫不思索,一个挥拳,一个挥剑向我击来。我连连闪避,让过了十余招,这两人反而得寸进尺,越加凌厉,好象非要致我于死地而后快一样。我不由大怒,拿着王不安的剑一荡,已经磕飞了梅娘的剑,不等王不安闪躲,顺手剑已经搭上了他的脖子,喊了声“别动!”他便真如木偶一样停下了手脚。

  我收起了剑,一抖手扔了过去。王不安接住剑,诧异地看着我,问:“你要怎样?”

  我对他笑了笑道:“如果你喜欢那车中的东西,明日就请到大洪山来,我定当将之赠送与你。”

  王不安有些难堪,嗫嚅了半天方道:“你知那里面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道:“不管是什么我是不会在乎的。”

  梅娘却在旁边哂哂地冷笑。

  我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不随你们的师父了?”

  “他们有事,所以我们这些弟子倒可以自由几日。”王不安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自然知道又是七星盟会的事,也不多问,只是邀请着:“既然两位得暇,就请同往大洪山一游如何?”

  王不安愣了一下,不相信我的话,反而露出了疑惑的神态,好象担心我在耍花招。梅娘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们名门正派的子弟会与你这个小黑魔往来吗?”

  我一笑,嘲讽地道:“你们以为我会缺少朋友吗?此刻只怕你们名门正派的项冲已经坐在大洪山的酒席前了。”

  “项大哥,他也在大洪山?”梅娘很是惊喜。

  “好,我们去。”王不安一口答应道:“就算你不请我们,我们也会闯上去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是不会跟你们这帮响马一起走的。”

  “随你便。”我答道。

  “还有。”他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我追问着。

  “还有,还有你要保证那车里的安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一定。”我笑道,觉得此人也太心急了,那车里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朴实的人都为之动心呢?

  王不安和梅娘也没有向我道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尤来久和范水流带着几个人赶了来,一边担心地喊着:“吴兄弟,你没事吧?”

  “没事。”我答道。

  “妈的,没想到这小子今日还有如此厉害的女帮手。”范水流骂道:“多亏了吴兄弟武艺高强,将他们打跑。哎哟!真没有看出来原来吴兄弟还有如此一身超群的武艺,难得,难得。”

  我笑着问:“他是不是总来骚扰你们?”

  “可不是吗?”尤来久说着:“这贼小子看着憨头憨脑,但却武功高强,我兄弟两人才堪堪将他击退。他缠在我们身后已经五天了,我们简直对他无可奈何,好了,明日就到了大洪山,不怕他再来了。”

  “那车中到底装得什么?”我再次问道。

  “嘿嘿!”范水流却笑道:“虽说吴兄弟是自己人,并不是我们小气,我们只想给帮主一个惊喜,不想过早泄秘。”

  听他如此说,我只能又一次闷在心里。

  空空儿领着众人将马匹找了回来,还算庆幸,一数头数,竟奇迹般的一匹未丢。

  我们赶到大洪山的时候正是下午时分,此次上山与上一次不同,但见漫山遍野旌旗招展,掩映在绿树红花间,仿佛怡人的风景画卷,哪还有战场的痕迹。走进山里便又是一番景象,虽不能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也是三三两两,连续不断,使这原来寂寞的空谷,骤然间热闹了起来。

  走到一处山口,那里早早地如一道关隘一样,在两山之间建起了一道竹寨门,寨门口处有一对精神饱满的喽啰,头上包着红头巾,守在那里,每过一行人都要询问一声,方才放入。远远地,我便看到了为首盘察者正是马当山的殷天锡,原来他被派作了迎宾兼门官。我生怕他认出我,让大家难堪,从旁边的一位同伴头上摘下一顶大帽,戴在头上,掩住面孔,躲在人群中。

  殷天锡早就看到我们这一行人马,未等走近便高声断喝着:“长风破浪会有时。”不等我明白,尤来久早已接了一句:“直挂云帆济沧海。”又喝道:“秋草独寻人去后。”又接道:“寒林空见日斜时。”再喝到道:“五湖四海谁敢管。”再接道:“三山五岳任我行。”最后喝道:“北海擒蛟龙。”最后接道:“南山伏猛虎。”

  “太仆可是都畿道上的?”殷天锡大声问着。

  尤来久答道:“河南府北邙山。”范水流随着道:“京兆府少华山。”

  “可有引子?”

  “旗随东风卷。”“箭射王者侯。”尤来久与范水流一前一后答着,从身上摸出个宛如雉鸡翎一样的令箭,双手高握,走了上去。

  “原来是尤、范两位寨主。”殷天锡迎了上来叫道。

  “殷大哥,别来无恙?”尤来久与范水流收起令箭问候着。

  那三人似乎早就相识,寒暄了一阵之后,殷天锡在前带着路走进山来,边走着,尤来久边问:“新帮主可在前寨?我等不远千里,急欲一拜。”

  “这个……!”殷天锡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

  “怎么?总瓢把子在后寨吗?”范水流忙问道:“不知如今谁总管洪山两寨,通报一声,总瓢把子总不会不见我等吧?”

  “实不相瞒。”殷天锡只得道:“近日各山各寨英雄齐聚洪山都要拜见新帮主,但不是不见大夥儿,他在一月前下山,至今未回。”

  “啊?”尤、范二人显得有些不相信一样,道:“明日就是会期,新帮主不会捉弄大家吧?”

  “两位但请放心,其实俺等也很着急。”殷天锡解释道:“大小姐曾亲自下山寻找,前几日方回,已找到帮主,他与九命黑狼独孤庆有些事未了,已说必定赶在会期之前回山。”

  “九命黑狼?”尤、范二人都大吃一惊,忙问道:“咱们帮主如何招惹了他?”

  殷天锡一笑,信心十足地道:“两位老弟请放心,独孤庆不会对帮主怎样,听大小姐说,咱们帮主救了他,想来,那人见人怕的狼也会如十恶之一的浪荡者一样折服于他。”

  尤范二人将信将疑,还是不放心地问:“若是明日帮主回不来怎么办?”

  “不会的。”殷天锡肯定的道:“咱们帮主的师弟以及三个徒弟还在山上,他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原来,他们把丁哥儿当成了我的师弟,把三老真得当成了我的徒弟。

  “但愿他莫要耽误会期,大夥儿还未见一面便伤了心。”尤来久担忧地说着,随着殷天锡之后走进山口,我与众人也跟了进去。

  殷天锡带着我们进入山口后,叫过一名喽罗为我们引路,就要回转身继续迎候其它人马,却见山里一溜烟地奔过一骑,上面之人正是洪山五虎中的老大:红脸虎李甲。马到身前,他已然跳了下来,还未有去看尤、范二人,冲着殷天锡道:“大小姐让我特意叮嘱你,盘察仔细些,是自己兄弟便不可怠慢,千万莫让外人混入,以免破坏大会。”

  “殷某知道。”殷天锡答着,指着尤、范等众人说着:“这是尤寨主和范寨主的人,不会有错的。”

  李甲转过身来,对着尤范二人拱了拱手,抱歉地道:“两位寨主还请海涵,为了大会的安全,还望两位寨主将手下众人汇名成册,转交与二道山口的知客张朝。”

  “我等知晓了。”尤范二人不很高兴地回答着。

  李甲重新上马准备离去,一转眼向我这边望来,不知是我的气质与众不同,还是他目光犀锐,竟盯着我不再移开,沉声问道:“这位兄弟也是两位的手下吗?”

  尤范二人看了我一眼,范水流瓮声瓮气地答道:“不是,他也是来洪山聚会的,是与我们半道碰上的。”

  “哦?敢问这位兄弟尊称?”李甲问道。

  我只是不答话,犹豫着是否摘下帽子。空空儿却替我道:“他是大小姐的朋友,叫吴心愁,武艺极好的。”

  “吴心愁?”李甲慢慢地念着,仿佛咀嚼出了什么味道,对着我拱了拱手道:“这位吴兄弟既然是我家小姐的朋友,能否让老朽一睹尊容风采?”

  我知道再也掩藏不下去了,缓缓摘下了遮脸的大帽,笑问道:“李伯伯可认得我吗?”

  当看清了我的面容,李殷二人吓了一跳,李甲忙翻身下马,与殷天锡及其喽罗们倒身而拜,口中高呼着:“恭迎大王回山,恭祝帮主千福。”

  “帮主?”直惊得尤范众人目瞪口呆。

  再次见到灵儿的时候,不知怎的,我还是如此激动,竟不顾项冲愤怒的目光,热烈地拥抱了她。这种只有西方才有的礼节,在这个时代是如此的大胆,如此的疯狂,简直是向道德宣战,让旁边的众人都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只有丁哥儿嘻嘻笑着,羡慕地看着我们。当我觉得我的动作确实有些不合时宜,连忙松开了手臂时,灵儿并未恼怒,反而面带红晕,羞怯但却幸福地笑了,真到又与我的目光碰在一起,连忙低下头去,一言不发。我却惊讶地发现她的眼里还含着泪花,难道她怨我了不成?不容我瞎想,丁哥儿已经扑了上来,不由分说,也要与我行拥抱礼,我只得张开双臂,搂住这个比我高了半头的小伙子,好在他为我解了一些尴尬。在发泄完他的热情之后,面对着项冲的鄙夷和三老的嘲笑,非常理直气壮地道:“这有什么奇怪吗?在我们那里,老朋友见面都会拥抱的,亲人之间还要亲吻呢!哪象你们这般冷冷冰冰的。”我与项冲的见面礼确实冷淡了许多,尽管我千方百计想与他交好,他总好象防贼一样与我保持着距离,有时还会用敌视的目光来看我,而奇怪得是他却与丁哥儿奇迹般得融洽,仿佛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曾有过的芥蒂。灵儿也看出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隔阖,努力想使我们亲密,但每一次都听到他这样说:“他是老黑魔的徒弟,我不与他为敌已是最大的容忍了。”我不再说一句话,他似乎是在赏给我面子,既然如此,我也懒得与他相处,只要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我看得出,项冲是因为灵儿的缘故留在了大洪山,但作为洪山的主人,我依然对他很有礼貌,很是客气。

  在灵儿的引导下,我与那些急欲见我一面,早就来到洪山的山大王们见了一面。这洪山山寨分为前后两寨,前寨为大寨,也是兵寨,形势险要,地势宽阔,座落在半山腰间,易守难攻。后寨是小寨,也是属寨,隐藏于后山里,便是那日被名门正派们险些攻破的寨城,一路上机关得得,就象那日一样,林中还有成群的毒蛇出没,没有人领导很难进入的。帮内的机密会议都是在小寨里进行,而帮主及其它重要成员也住在其中。不过对于帮主来说,大寨是主要的活动场所,那里也有住所,象绿林大会这样的事,就要在大寨里进行。

  这大寨宛若一座城池,是用砖石依山而筑,有城墙城门,固若金汤,牢不可摧,也只有这里,才容得下八十一州的绿林人物会聚一堂。这大寨的中心部位是一座聚义厅,不过要比小寨的更大一些;聚义厅前也是演武场,自然也比后寨的演武场大了几倍,可以称之为校军场了,这里完全可以奔马。在聚义厅之后,便是帮主及众头目的住所,两边是喽罗们的兵营。而大批的空房作为客房,却是在山顶。聚义厅的四周,是居民区,也就是许多喽罗们的家,那里有妇女、老人和儿童。大寨的外围还有田地和竹林,这里宛然就是一个被武装了的村镇。

  山顶上竖着一面高大的杏黄旗,上写“洪山寨”三个大字,在下面就可以看到,与寨门口的两面大旗遥相呼应。那两面旗上一面写着“英雄会聚”,另一面写着“替天行道”,倒也算是个口号了。

  会见这些我原以为是面目狰狞的山寨主们,是非常愉快的事,这些人并非个个凶悍丑陋,也有眉目清秀、风俊优雅的文儒之辈。许多大王们原先还曾在朝廷中有过一官半职,有的是不堪忍受上级官吏的欺压,有的是看不惯官场里肮脏交易,更有的受不了朝廷里的腌臜气,一反上了山。但是最多的山大王们,还是走投无路的平民大众,拥了一位首领,找一处险要的山寨、水寨,自过自食,不与朝廷买账;有时还会劫个钱财,捞个外块。朝廷里腐败无能,各地方官吏、节度使们又只为自己着想,就算想要剿灭这些山大王们,也无能为力,何况各山各寨都统一在绿林帮下,一呼百应,倒不如各自相安的好。

  一见到我这个新总瓢把子,这些山大王、水大王们欢声雷动,呼声震天,兴奋雀跃,的确叫我激动不已。但是,从如此众多的寨主的眼中,我也看到了怀疑、不相信,甚至于是否定。他们好象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这个年轻、模样也不能让人畏惧的少年,怎么可以当好总瓢把子呢?

  我没有想到八十一州绿林人物会有如此众多,原以为只是那九山十八寨。一听灵儿解释才明白,他父亲吉金龙为了便于管理,将所有的陆上响马归为九山,每一山下辖九个州,每一州又有若干个山头,统计起来最少有一两百。那水上盗寇归为十八个寨子,分统长江、黄河、淮水、汉水、湘水等各水运河段,及太湖、大野泽、巢湖、丹阳湖、彭蠡湖、洞庭湖等众多湖泊。这种分属很象是行政区划。

  晚上回到后山的小寨,不等我吃完饭,吉灵儿便与洪山三虎赶来,商议明日就任大会的具体事宜。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一窍不通,全由他们去布置,他们怎么说都有道理。丁哥儿在旁边听得无聊,溜出去找那三老赌钱,我只有忍着耐性听他们讲完,已经二更远之后了。洪山三虎先行告退,灵儿却留了下来,仿佛还有许多话要告诉我。

  “我想送给你一样东西。”她说。

  “什么?”我问。

  她打开了随身带来的一个布袋子,里面是一把秦筝,我认出来,这正是那日在渭河的渡船上她所弹的筝。

  “你要把它送给我?”无不解地问。

  她点了点头。

  “可我不会弹它?”我无奈地道。

  “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她微笑着说。

  我抚摸着这把古色古香的秦筝,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想起来问她:“你为什么送给我这个?”

  “明日你就要就任绿林帮主了,别人都带了奇珍异宝相贺,我只有这把筝,就作为贺礼吧。”她深情地道。

  “灵儿!”我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嗫嚅着说:“其实……其实你根本就无须什么贺礼的,能与你在一起我便很高兴了。”

  “是吗?”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我的话,紧盯着我的脸,泪光在她的眼睛里闪动,那神态如此深情,如此动人,我想,我就要把她搂到怀里了,而这时,却听到屋外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谁?”我大喝一声,冲出门去,却见一条黑影如箭一样蹿了出去,只一闪,便消失在对面的屋脊之后。我刚要起身去追,却听到灵儿的招呼:“别追了,他已经去远了。”我停下身来,思索着那个黑影的身形,这多象在鹦鹉山庄看到的那个偷听白朴等人谈话的黑影啊,他又为何潜入了大洪山呢?

  “这个人既然能摸到这里,轻功自然不错,就随他去,反正他也未听到什么机密的事。”灵儿拉着我走进屋里,道:“你快些休息吧,不会再有人来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熟练地为我铺好床,心中说不出的感激。在临走的时候,她又回头来叮嘱着我:“明日你精神些。”

  “难道我现在不精神吗?”我调侃地问:“你要我怎样才喜欢呢?”

  她的脸一红,有些羞涩,但随即正正经经地道:“想来明日大会一定顺利,各山各寨的人都会听从我和三虎的,肯定拥挤你,只是太湖水寨那一帮人,可能会出些难题,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付他们。”

  我点头称是,看着她走出门去,正要关门,她又回过了头,仿佛有些担心地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她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秦筝,不放心地道:“我送给你的,你不会送给别人吧?”

  “怎么会呢?”我一口否认:“你送给我的,我珍惜还来不及呢,绝不会再给他人的。”

  “那样就好。”灵儿莞尔一笑,低低地道:“并不是我小气,只是这筝有一个秘密。”

  “哦?”我一愣。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她说着,一转身,快步地走了。

  我关上了门,回到桌边,手把着这把古筝翻来覆去地看着,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第二天的绿林大会果然规模空前,气势恢宏。校军场上摆满了酒宴,一直摆到聚义大厅,各路豪杰按地域而坐,中间留出空地。聚义大厅正中后墙之上,高悬着一个大大的、繁体的“义”字,倒也简洁明了。在这之下便是我的席位,前面是一张红漆雕花、镶金的花梨木大案,后面是一把虎皮包裹的枣木太师椅。其余众人只有席地而坐,面前也只有个低矮的桌子。听灵儿言道,原先聚会时,连低矮的桌子都没有,只把地当桌,天作幕。校场与聚义厅周围,彩旗招展,兵丁环卫,也有一种庄严的气氛。

  接任仪式要在正午时分才开始,人们早早各就各位,会聚在一起,我自然不会让大家久等,也早早出来,坐在了虎皮交椅上,候着吉时的到来,心却忐忑不安地跳着。只把丁哥儿忙得不可开交,蹿上跳下,大呼小叫,也不知在干些什么。吉灵儿坐在了我的身边,脸上露着可人的微笑。

  这大厅中两边分列两排桌案,一边坐着绿林帮的九山十八寨的山寨主等重要头目,倒也满满登登,并不松散。另一边是佳宾席位,只有东张西望的丛林三老和正襟危坐的不死凤凰项冲。丁哥儿也应该坐在那里,加起来也只五个人,显得松松落落,空空荡荡,我不由得有些伤心,这说明我的朋友太少,那项冲也只是看在吉灵儿的面上才留下来的。

  洪山三虎全面负责大会的一切事宜,这三位老者虽算不上绝顶高手,却极富管理才能。老大红面虎李甲充当司仪,事无大小,由他吩咐。老二黄面虎李乙担任的是书记官,又兼帐房先生,各路英雄一一在他那里登记造册,并将所献之礼交给他记录上帐。老三黑面虎李丙掌管后勤,负责宴会的酒茶及来客的接待安排。关于安全方面,却是由吉灵儿及九山十八寨的山主、寨主们统筹的,殷天锡、张朝等人领兵把住三道关口,对每一个进来的人细细盘询。整个大会看似杂乱无章,但运行起来也是井井有条。

  在接任仪式开始之前,是长长的、一连串的来者及礼单的报名,这一项目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但对那些千辛万苦,带着礼物来到大洪山的山大王们来说,却是意义重大。每当那个亮嗓门的喽罗接过黄脸虎李乙递来的纸,高声喊出某某山,某某寨,某某人,献上某某物时,那场中便会传来不同的呼哄;有时是惊叹,仿佛是羡慕那份礼单,这时,那个送礼的人就会沾沾自喜,觉得很有面子;有时也会是冷嘘,仿佛是嘲笑那份薄礼,这时,那个送礼的人便会羞愧万分,觉得失了面子。我很想叫那个喽罗停下报名,但此时离正式仪式尚早,能让这些人干什么去呢?

  正在我厌答答地听这无聊的报名声时,却见一名喽罗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低低地在李甲耳边说着什么,李甲听完,面带喜色地来到我的面前,高声道:“恭喜帮主,贺喜帮主,今有河北河东二十七州绿林来投,请问帮主该如何处置?”

  “哦?”我一愣,不由得坐直了身,那厅中和场上的人们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请他们进来。”我吩咐着。那个跑进来的喽罗兴奋地答了一声,飞奔了出去,人们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奇怪?”我身边的吉灵儿不由得说了一句。

  “有什么奇怪?”我忙问道。

  “那河北河东二十七州绿林向来由太行山的崔城雄统领,与我们绿林帮南北并立,互不相犯,今日怎么会投靠我们?”

  “我知道。”我笑道:“这是淳于大哥给我的贺礼。”

  不等我再加解释,门口迎宾的喽罗已高声喊了起来:“河北河东二十七州绿林总领,崔城雄率众求见秋帮主。”

  “有请!”我叫道。早有人将话传了出去,但见一行人穿过校场走上聚义厅来,为首一个人,身高七尺,体态魁梧,相貌堂堂,颏下一缕黑髯,甚是雄伟,手里拿着一面三角旗和一把令箭,看了我一眼,怔了怔,好象不相信我会这般年轻,问:“你就是秋帮主?”

  “正是。”我答道。

  他立刻单腿跪地,他身后的三十余人众也一并跪倒,只见他双手高举着那旗和令箭,朗声道:“在下太行崔城雄,代表河北河东绿林,愿意奉请秋帮主为首领,今交上绿林旗箭,还请秋帮主接纳。”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灵儿低低地告诉我:“去扶他起来,收了旗箭。”

  我忙站起身,来到崔城雄的面前,双手相搀,笑着道:“崔英雄,众位英雄请起。”这些人这才站起身来。崔城雄依然举着旗与箭到我的面前。我回头看了吉灵儿一眼,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愣,崔城雄疑惑地看着我,眼中充满恐惧。

  我向他拱了拱手,道:“我知道你们并非真心归顺于绿林帮,是不是因为淳于大哥强迫你们?”

  “这个……”崔城雄犹豫着,大滴大滴的汗水挂上额头、鼻尖,很是为难。他身后的一位楞头楞脑的小伙子不由得叫道:“就是如此,你要怎样?”

  我笑了笑道:“既然是这样,我不敢强求诸位。”

  “哼!你真会作好人!”那小伙子怒道:“淳于烈给我们每个人服了红花奇毒丸,若我们不听他的,他便不会给我们解药,一月之后,必定化脓而死。”

  “有这等事?”我一惊,想了想,陪罪道:“列位英雄,我那盟兄做事确实古怪了些,但绝非我的本意。我不敢强求诸位入伙,但诸位既然来了,我就应将诸位当作贵客相待。你们放心,等我那盟兄到来,我一定要他交出解药,还诸位自由之身。”

  “真的?”崔城雄不相信地问。

  “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我决不会说假话。”我铿锵有力地回答。

  崔城雄闻言不由得再次拜倒,万分感激:“不都说秋帮主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等先行谢过了。”

  “不用谢。”我有些愧疚地道:“淳于大哥是因为我而做了错事,我还要请诸位原谅呢。”

  “帮主客气了。”崔城雄答着。

  我让黑脸虎李丙带着他们歇息,他们宁愿坐在一旁等候淳于烈的到来。我回头又看了看灵儿,她向我笑着点了点头。再看坐上的众人,有的赞叹,有的摇头,那洪山三虎宛如蜡像一样无动于衷,不加表态。而对我满不友好的项冲,此刻却在用一种钦佩的目光看着我,可是当与我的目光相触时,他又低下头去,依然那付旁观者的姿态。只有丛林三老在一唱一和地说着话,老糊涂说:“他又在冒傻气了。”老犟筋道:“有一点。”只有老东西在说:“嘿嘿,他聪明着哩!”丁哥儿也跳到了我的身边,拉了拉我,低声地埋怨着:“你这个浑球,多份势力不好吗?非要回绝?”我耐心地告诉他:“强人所难,别人表面上归顺了你,心里却在骂你,这样的势力还是不要的好。”

  正说着,又有人来报:“天台山的王不安,峨眉山的辛梅娘拜见!”

  “有请!”不等与别人商量,我便吩咐着。

  王不安与梅娘雄赳赳气昂昂地起了进来,仿佛是豁出去了性命来闯老虎山一样。也难怪他们如此神情紧张,他们一进来,立刻发现所有的人都敌视地看着他们,有的人甚至怒火填胸,如果不是我在场,他们就要扑上去将之撕碎。

  项冲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上大洪山,他当然知道天台山、峨眉山与绿林帮的过节,尤其是峨眉老尼冷无情,必要置人于死地。对于他们的弟子,在记仇比较深刻的草莽英雄面前,难免要吃亏。他不由得站起身来,又觉得如此太过露头,重新坐下,用一双警惕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他知道,这里面只有我的话管用。我一点也不怀疑,必要的时候,他会扑上来挟迫于我。

  王不安与辛梅娘已经慢慢地走上了聚义厅,一瞅见项冲,梅娘紧张的面目油然一松,惊喜地喊了一句:“项大哥!”只有王不安依然面沉似水,装作从容的样子望着我,我却可以通过他鼻尖微渗的汗珠,看出他心里的不安。

  “咦,你怎么也来了?”丁哥儿嘻笑着跳到王不安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当然忘不了曾被我们骗过的这个憨小子。

  “是你们帮主请我们来的。”王不安一字一腔地道,尤其将那个“请”字咬得很重,分明是在提醒于我。

  “是的,是我请他们来的。”我笑着答道,看了看吉灵儿,她却皱起了眉头,仿佛不大赞同我的做法。但是事到如今,我不能有失地主之宜,客气地道:“你们请在项大哥旁边坐下。”那两个人倒是听话,来到项冲的左右坐下,我看到项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帮主,老朽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右边九山十八寨的山寨主中忽然有一个人站起身来道。我一看此人,清矍面孔,身形瘦弱,髭须斑白,穿着一身考究的水绸蓝衫,很是精神。这正是昨夜吉灵儿提醒我要注意的太湖水寨的老寨主——穿水鹈鹕施子山。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问道:“施寨主有何见教?”

  “不敢!”他说道:“众所周知,天台、峨眉、北燕以及三世家等门派,一月前纠集官兵围剿我洪山大寨,可说与我绿林人士水火不同炉,仇深似海。帮主却为何擅自请他们门下来观看我绿林帮大会?”他的声音严厉微怒,说得众人都点着头,可知这是许多人的共同想法。我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吉灵儿却拍案而起,大声喝道:“施子山,你眼中还有帮主吗?竟敢用这种口气教训于人?”

  施子山愣了一下,忙微弓身躯,沉声道:“属下不敢。”

  “今日看在大会的份上,先饶过你这一回,下一次可要记住。”吉灵儿威严地道。

  “是!”施子山翻了一下眼皮,我看到他眼中满含着怨恨。

  灵儿不再理他,转脸面对着大家,高声解释着:“也许诸位还不懂帮主的用意,帮主只是想化解过去了的恩怨。我们立身于黑白两道争雄的江湖中,虽说人员众多,但说句实在话,却没有几个可以称得上是武林高手的人物。而黑白两道又对我们虎视眈眈,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冤家宜解不宜结。上个月的一场恶仗,我们与那些名门正派们两败俱伤,幸亏帮主出面方才大获全胜,两边都许诺尽释前嫌,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作朋友呢?”

  她的话果然赢来了众多人的赞同,连项冲、王为安和梅娘也连连点头,我也被说动了。其实,当初我请王不安与梅娘时,哪有如此多的动机,只是凭着自己的好恶,想和他们交个朋友罢了。

  等这小小的不快过去之后,王不安没有忘记他们此行的目的,提醒地道:“秋帮主可还记得你的允诺?”

  我笑了笑,大声招呼着尤来久与范水流。那二人自知我就是帮主,简直对我敬若神灵,向其它的山寨主们大加赞赏,为我鼓吹,其实这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神气罢了。如今,听到我当着全体寨主们叫他们的名字,自然欣喜若狂,飞快地跑上了聚义厅,就要叩拜,我一把将两个人推了起来,玩笑地道:“再磕来磕去,非折我的寿不可。”这两人只是哂哂地憨笑,不作应答。我这才问道:“你们说要送与我的那辆豪华车辇呢?”

  “帮主还记得呀?”范水流瓮声地道。

  “当然记得。”我说:“我问了你三次,你都不说,我很想看看。”

  “既然帮主想看,我就叫人将它推上来。”他说着走出大厅,我也跟在了后面。对于他们来说,我并未对别人的礼物过多留意,而独独要看他们的礼物,这简直就是一种殊荣。

  车辇推进了校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这里,灵儿和丁哥儿也跟在了我的身后,想要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帮主请看。”在范水流的指挥下,空空儿得意洋洋地慢慢拉开了帷幔,还在说着:“此乃天下罕有的奇珍,我略施小计便已到手,帮主一定会喜欢的。”

  我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不由得恼怒起来,连吉灵儿也惊呼了一声:“慕容娇?”原来空空儿所说的奇珍却是慕容娇与南宫雁,这两个人如今躺在车里如睡着了一样国,肯定是中了空空儿的迷魂香。

  “怎么样?美若天仙吧?”空空儿依然不知好歹地说着,却被丁哥儿一把薅住扔了出去,半天没有爬起身。再看丁哥儿,已经跳上了车,抱起娇儿大声地叫着。

  “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愤怒地一甩袍袖,径直转身而去,留下尤、范二人呆呆地发愣。只有吉灵儿在大声地催促着:“还不把她们救醒?”

  当慕容娇与南宫雁如从梦里醒来,看到我的时候,两人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才从我的致歉声中明白,已羞得红了脸。我向丁哥儿使了个眼色,他马上明白过来,笑容可掬地请那两位小姐坐在身边,扯天扯地地闲聊着,无奈那两人只是低头不语。

  眼看吉时已到,李甲大声宣布着仪式开始,首先要那九山十八寨的山寨主们滴血为盟,也就是要求承认我的领导地位。二十七个人中,有二十五个割破了手指,把血滴在一碗洁净的清水里,轮到太湖水寨的施子山和浙江水寨的胡大时,却停住了。“怎么?施寨主,胡寨主不愿意吗?”李甲沉沉地问。

  施子山笑了笑,却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胡大。这胡大早已会意,朗声道:“我等有一事不明,还请问李老大。”

  “什么事?”李甲不高兴地问道。

  那胡大看了我一眼,道:“不知新帮主可是吉老帮主指定的接任?”

  “不是。”李甲答道。

  “再请问,新帮主原先可是本帮之人?”

  “不是。”

  “好。”胡大狡黠地一笑,又道:“帮主推选应是九山十八寨的二十七名山主寨主都在场推举的,还需要二十七人共同通过。请问李老大,那日选举新帮主之时,这二十七人可曾到齐?”

  “没有到齐。”李甲毫无声色地抬起了眼睛,看了他一眼,道:“只差施寨主与胡寨主不在场。”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承认这是新帮主。”胡大高声叫道,仿佛要让所有的人听到,校场中的人众都纷纷议论起来。

  看着胡大和施子山洋洋自得的样子,我真想站起来一甩手告诉他们:“你们爱谁当谁当,我才不不希罕这个位子。”灵儿看穿了我的心思,按住了我的手,对我低低地道:“坐稳,有我呢。”我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得如坐针毡一样地坐住,强自忍耐。

  丁哥儿哪能按纳,马上跳了起来,顺手剑已指到了胡大的哽嗓,骂道:“你这个狗日的,老子宰了你。”他到中原后,好话学不会,这种骂人的话一学就会。说着就真要动手,吓得人们一时不敢出一声。

  “丁哥儿住手!”我喊了一声,也是情急,挥出手去,一道真气凌空而过,正撞上丁哥儿飞刺而上的手腕,他的手一松,我已将那剑隔着四五步远吸了过来,那真气也将胡大撞了个趔趄。这无意间的一招立刻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议论声改成了惊叹声,连项冲、三老都睁大了眼睛。只听老东西睚喃喃地道:“老黑魔真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了他。”“这一招‘墙外寻花’连咱们也不会。”老犟筋道,最后自然又是那老糊涂的轻叹:“哎!后生可畏呀!”

  丁哥儿气急败坏,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剑,回插在腰间,愤愤地道:“你真不知好坏!”说着气鼓鼓地坐回原处,不再理我。我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他的气就会消了。

  我这威震满坐的显露自然起了作用,胡大如作梦一般擦着脸上的冷汗。人们并没有去看他,都在目不转睛、心悦诚服地盯视着我,仿佛要看看我会如何处置胡大。

  吉灵儿站起了身,倒背过手去,缓缓地走到胡大的面前,面露着淡淡的微笑,问道:“照胡叔叔方才的说法,如何才能算是新帮主呢?”

  “这个……”胡大转头瞥了一眼身边的施子山,后者依然坚定地向他点了点头,他犹豫了半天才答道:“若按规矩来,老帮主没有指定续任,就应该在本帮之中,由大家共同推选出一个作新任,外人不能担当。”

  “那么你觉得谁合适呢?”吉灵儿依然笑着问。

  胡大还未答话,却听到校场上传来了两三声喊:“我们选施寨主。”

  灵儿看了看那些喊叫着的人,点了点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太湖水寨的兄弟。”说着又转头看着施子山问道:“施寨主想作新帮主吗?”

  施子山只“嘿嘿”地笑着,捋着胡须,并不答话。

  灵儿冷哼了一声,走到聚义厅门口对着场下众多英雄喊道:“各位兄弟可看到、听到了,有人想抢这帮主之位,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场下的人群哄然起来,交头结耳议论着。施子山与胡大尴尬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等人群静下,灵儿才转身面对那两个作梗的人,痛声道:“不错,家父确实没有指定谁来续任,那一日也确实只有二十五寨的山主寨主,可是我要问一问施、胡两位寨主,绿林箭早已传到太湖与浙江,两位怎么托词不赶来呢?想必早已知晓洪山要面临的血战而畏缩不敢来吧?哼!如此贪生怕死之辈有何脸面还在此反对二十五路英雄的决议呢?”这话委实有些份量,一说出口,场中诸路人众群情激奋,纷纷指责,直臊得施子山与胡大深深低下头,脸红一阵白一阵,哪还敢狡辩。

  看看人们又平静下来,吉灵儿才道:“不错,秋大哥原先确实不是我帮之人,但他能够见义勇为,挺身而出,更不顾世俗的偏见来帮助我们绿林帮,这份勇气不是谁都有的,我们还能说他是外人吗?”

  “不能!”人们齐声答道。

  灵儿对大家挥了挥手,又接着道:“再说,绿林帮创立至今,也未曾订立过谁可以作帮主,谁不能作帮主。我拥挤秋大哥为我们的新帮主,你们中拥戴的举手。”

  呼啦啦几乎所有的人都举起手来。

  吉灵儿回身对我一笑,又转过身去喊道:“不拥戴的举手。”

  那场中再无一人伸起手来。

  我一阵激动,真想扑过去抱起她转上三圈,但碍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只好把这一份感激埋藏在心里。

  丁哥儿又活跃起来,仿佛已忘记了刚才的不快,频频向我把着飞吻。三老坐在一边,用旁观者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着头。慕容娇、南宫雁、王不安以及梅娘都对我表示祝贺,项冲虽然对我抱有成见,也没有忘记对我恭喜,天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是怎么得复杂。

  不等李甲再开口,胡大已经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到了碗里,施子山也只得随后效仿。最后那碗到了我的面前,我也割破手指,滴血入碗里,举碗在手,一饮而尽,这回算是彻底地成了他们的贼头了,人们欢声雷动,如同过年。

  按照吉灵儿的安排,下一步便是由我讲话,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却有些怯场。这与战场上的厮杀不同,这么多的眼睛都急切地等待着、盯视着我,其中有启盼,有畏惧,有疑惑,还有崇拜。好在事先吉灵儿早已写出了发言稿,无非是些拢络人心,激发士气的话,我也背过几遍,觉得滚瓜烂熟了,可是到了正式场合却忘了个一干二净,糊里糊涂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直到话音落下,人们拍手欢呼,齐声附和,我才回过味来,但是等熬过了紧张的阶段,我表现得越来越自信,也越来越能担当起自己的角色。

  在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完,我便转入了正式的话题,这也是人们所要听到的主要内容,那就是关于绿林联盟的改革。

  “各位弟兄,今日我接任你们的首领,为了使绿林帮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帮派,不象现在这般松松垮垮,使大家更加紧密地团结起来,我想重新组织领导层,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我的话一说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都在琢磨我的话的含义。他们当然知晓,总瓢把子的决定就是圣旨,是不能违抗的,既然我决定了,就只有随我。

  所谓的这些改革也只是灵儿为我出的主意,目的无非是要加强帮主的领导地位,更好地统治那些散懒惯了的山大王们。此时,我也是照本宣科,完全按照她的设想进行。

  “请问总瓢把子,可是要拆换我们这些九山十八寨的首领?”胡大颤微微地起身问道,他和施子山都害怕我会忌恨他们,将之换下。当然,这种担忧也存在于其它的山主和寨主的心中。

  我笑了笑道:“不,九山十八寨的制度是老帮主制定的,我不会改变,诸位仍然是一方之主。”那些神情紧张的九山十八寨的山主们闻言,都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帮主有何想法?”另一位山主问道。

  “哦,是这样的。”我回答道:“依老帮主的规定,帮主之下便是九山十八寨的山寨主,而这些山寨主又分散于各处,不好统一,与帮主之间的联系困难,有的时候也只能固守一方,无法协调。我想在帮主与这九山十八寨之间再设几个职位,以利于咱们绿林帮的统一协调和增强管理。”

  “不知帮主要增设些什么?”一个山主满脸狐疑地问道。

  我看了他们一眼,却见到刚才这些舒展下来的面孔又重新绷紧,当下有些怀疑地望了望吉灵儿,她却坚定地对我点了点头,我再无顾虑,说道:“我想设立几个使者,以便于联系帮主与诸山寨,这几个使者中只听令于帮主,使者到处便如同帮主驾到,不得违抗。”那九山十八寨的山寨主们都微微怔了怔,而校场中的人们却没有太多的反应,这也难怪,这个使者的设立等于削弱了九山十八寨的权力,而对大多数的小山小寨来说却无所谓。停顿了一下,我又道:“除此之外,我还要设立几名执法,以严帮规,对那些违反帮规的人进行惩处。”

  “不知这使者与执法怎样任命?”有人问道。

  “这使者与执法自然是出类拔萃之人。”我答道:“这使者嘛,就由帮主直接任命,而执法却要看大家的本事,在座之人无论是谁,只要有本事尽可充任。”

  “请问总瓢把子,可选定了使者?”另一个人问道。

  我点了点头,道:“我已选定了三名正使者和三位副使。”说着将目光投到了丛林三老的身上,老东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老糊涂不解地问:“你怎么了,觉得冷吗?”老犟筋阴阴地道:“我也觉得不太好受。”老东西苦笑道:“怎么样,我说对了吧?咱们的麻烦来了。”

  丁哥儿却蹦到了我的面前,嘻嘻哈哈地说道:“大哥,你是不是早就选中我了?”

  我笑着把他推到了一边,来到三老的面前,恳求道:“三位前辈,我不敢命令你们,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出山帮我。”

  老糊涂叫着站起来:“哎哟,他果然滑头,不叫咱们作他的徒弟,却让咱们作他的下属。”“有什么办法呢?”老犟筋只是摇着头道:“咱们是有求于他呢!”老东西无可奈何地道:“真没办法,看来只有听他的了。”

  我心下暗喜,刚要开口,却见施子山慢慢站了起来,微微弓着身道:“帮主,此三人并非我帮中人,怎可委以重任?”没等他的话说完,就见一条影子从我身边而起,迅速地到了他的身侧,然后听到“啪啪啪”三声响,那影子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仔细一看,原来是老糊涂归一安,再看施子山的两个面颊肿起了老高,嘴角还淌着一丝血。众人都被这快如电光的身手惊呆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老糊涂依然怒气未消,扯着脖子,指着施子山道:“你找死!”老犟筋哂然冷笑地道:“打得好!”老东西却叹了口气道:“哎,受制于人,不能杀之而快,可惜可惜!”

  施子山捂着脸,宛如麻木了一般,只有一双眼睛盯视着三老,暴发出仇恨的目光。吉灵儿却幽幽地说:“施寨主还不谢过归老前辈的不杀之恩?”施子山压了压怒火,拱手道:“多谢!”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对于三老的脾气,众人就是不知道也应该听说过,这时哪还有人敢出来反对,于是我当众宣布:“我现在任命归一安前辈为右使,李丙李三伯为右副使;任命齐一宝前辈为左使,李乙李二伯为左副使;任命奚一空前辈为中使,李甲李大伯为中副使。”

  我的任命刚完,施子山又站了起来道:“帮主,在下有一个建议。”

  “哦?请讲。”我看着他道,心里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帮主一个人掌理帮中事务,一定会分外疲劳,在下建议何不让大伙再选出个副帮主来替帮主分些负担呢?”他细声说着。

  “不行!”不等我答言,吉灵儿突然站起,马上猜出了他的用意,无非是想要我也与他们一样,用个人分分我手里的权力,但这种话却无法开口中。只听灵儿怒道:“施子山,你想搅乱绿林帮吗?”

  “在下不敢,在下只为帮主着想。”施子山毕恭毕敬地答道。

  “哼!”吉灵儿冷笑一声道:“俗话说一山容不得二虎,一国容不下二主;一山若出了二虎,一国若出了二主,必定会争权夺势,到时打得两败俱伤,这绿林帮便不烟消云散,也可能一分为二,这难道是你所希望的吗?”

  “这个……”施子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吞吞吐吐地说道:“在下只是随便一说,并没有想到那么多。”说着颓然地坐了下来。

  我拉住灵儿,却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施寨主的建议倒是可行。”

  “你……”灵儿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自然非常了解她的内心,她只想为了我好,哪里知道我的悲哀。“灵儿,你听我说。”我意味深长地道:“如果有一个副帮主,确实可以减轻一些我的负担,更何况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他也可以代行其职,免得绿林帮无主而乱……”她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坚定地说着:“不,你不会!你不会有不测的!”

  我拉开了她的手,心中无限的感伤,强作笑容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不定在一年以后,我已是白骨篷蒿了。”

  “帮主洪福齐天!长命百岁!”那些拥挤我的山大王们齐声高呼着,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真心愿望。

  我哈哈大笑起来,高声道:“好,就借大家的吉言,我活他个百岁,不过,我还是决定增设一个副帮主。”

  施子山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大多数人都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洪山三老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看吉灵儿又忍住了。

  “哈哈!我说大哥怎么会把我忘了?”丁哥儿又跳了出来,刚才正因为我没有让他作使者而气愤,现在又春风满面地笑道:“这副帮主嘛,大哥自然是要让我来作的了。”

  灵儿静了下来,很是平静地问:“帮主就这么决定了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愧疚,没有通过她的同意,只是诚恳地道:“灵儿,到时你就会知道我不会错!”

  “好!”她点着头又道:“为了不出现大家不愿意看到的事,我认为副帮主的一切必须听从于帮主,不得有违,副帮主做错了事,帮主有权革其职。再有,万一帮主有什么不测,副帮主也只能代行其职,等到重新选出新帮主后,必须交权!”

  这实际上把副帮主架空了,当成了摆设,也亏得她替我着想。既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同意了她的建议,并让人写入了帮规中。

  为了体现出我公平的原则,副帮主与四个护法的选拔是通过比武较量选定的,只要是场中的诸人,谁有本事谁就来坐这五把交椅。

  虽然我的决定让丁哥儿再一次感到不满,他还是接受了,用他的话来说,要让人心服口服,只有他才可以作得了副帮主。

  如此众多的山大王中,真有些不知深浅、不知天高地厚、想作副帮主的人,马上便有四五个人跳出来,丁哥儿哪将他们放在眼里,也不拔剑,拳脚展开,已将他们纷纷打败。“我也来试试。”范水流喊着,举枪冲了过来,丁哥儿就势搭住他的枪头,沿着枪身一转,再一拔,已将那枪夺过,顺手一招乌龙摆尾,已将他击倒在地。“果然厉害!”范水流佩服地拾起枪走回原处。“我来也!”尤来久也举刀砍来,丁哥儿闪身躲过,踩出逍遥步,马上让尤来久找不到了方向,只五六个回合,他已转到了尤来久的身后,双掌正拍在他的后背上,尤来久蹬蹬蹬地向前跑了几步,险些摔倒,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拖着刀惭愧地走了下去。

  丁哥儿趾高气扬地身我翻着白眼,仿佛是在说:“怎样?不用你提拔,我也作得副帮主。”我以为他果然就力服群雄了,心中正在高兴,却见胡大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我来领教一下这位兄弟的拳法。”已挽起袍卷起袖,大踏步地走了出来,不容多说,欺身而上。这胡大果然有些本事,不比那些小山小寨的头头们,一套通臂拳打得连贯熟练,呼呼生风,威猛八面。一时间,丁哥儿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脚下的逍遥步并非常人能够窥透,那胡大也奈何不得。等到他这路拳脚打完,丁哥儿也找到了他的破绽,一招虎怒龙啸,宛如急风暴雨一般袭去,胡大还未变招,已连中三拳,摔倒在地。

  丁哥儿收住了拳脚,有些气喘,依然得意洋洋地喝问着:“谁还敢来?”

  “老朽也来凑个热闹。”施子山站了起来,走到了厅中。

  “你?”丁哥儿看着面颊依然红肿的施子山,大笑了起来,讽刺道:“你连人家打脸的巴掌都躲不开,也来与我争吗?”他却忘了,他自己也曾被人打过耳光。

  施子山闻言,不由得大怒,喝了一声,已出拳攻了过去。丁哥儿双手架住,却见施子山的拳倏忽已变成了爪,往前一伸已抓住了丁哥儿的胸口。丁哥儿吓了一跳,急往后撤,只听“吱”地一声,他胸前的衣服被抓出了个大洞,露出了他发达的肌肉。不等他站稳,施子山已经由爪变掌,击向了他的头顶,那掌竟是铁青色的。丁哥儿连忙脚踩着逍遥步,堪堪躲过那致命的一击。但施子山掌势未减,“啪”地一声打在了聚义厅的大红漆木柱上,那柱子立刻陷下去,留下了一个巴掌印。“铁砂掌!”许多人都惊呼了一声,连吉灵儿也攒起了眉头,低声奇怪地道:“这老家伙什么时候练成了铁砂掌?”再看场中,丁哥儿与施子山依然激烈地斗着。丁哥儿初时太低估了对手,所以吃了大亏,如今哪还敢轻视,天魔拳也挥舞出来,但明显得已经底气不足,他打了那么多阵,耗了不少力气,而天魔拳又是要用真力作后盾的。如果丁哥儿能够拔出他的剑,他一定可以占得上风;但施子山的铁砂掌翻飞如雨,直逼得他连连闪躲,若不是脚下踩着逍遥步,早已被掌打中,哪还有机会拔剑。施子山一招得手,招招紧逼,下手凶狠,毫不相让,仿佛是与人性命相搏一般。我不由得为丁哥儿担心起来,暗自运转浑身真气,直等危急的关头,能够救他一救。

  两人战了三十余合,丁哥儿越来越吃力,喘气声也越来越大。他的内功在我的指导下已经小有成就,但毕竟经不起久战,果然一步走慢,施子山的掌已到了面前,不容他再躲避,必须却对那一掌,否则便将打在身上,如同那根柱子一样。我正要出手相阻,忽见一条熟悉的人影飘了进来,只听得“篷篷”两声齐响,丁哥儿与施子山一同向两边飞了出去。丁哥儿在空中轻巧的一个跟斗,站在了地上;施子山却一溜滚摔出一丈多远,半天才爬了起来。我再看面前站着的人,原来是那个笑容满面的浪荡者淳于烈。

  “嘿,如果我用上剑,你哪是我的对手。”丁哥儿顾不上谢淳于烈,指着施子山忿忿地说。而坐在一旁的崔城雄等人,马上站了起来,有的脸上露着恐惧,有的脸上露着义愤。

  “哈哈,俺兄弟愈发得漂亮了。”淳于烈不管别人的反应,抱着他硕大的金剑,径直向我走来。

  我连忙起身相迎,惊喜地道:“淳于大哥果然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哪能呢?”他拉着我上下打量着,依然说着他的疯话:“俺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这个美兄弟,今日的就任大会,心里还在琢磨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啊哈!头戴金丝冠,身披腥红袍,足蹬虎皮靴,好象一朵花,又威武又英俊。俺劝你还是藏着点面容,不然只怕连那灌江口的杨二郎也要忌恨了。哈哈!”

  我脸一热,有些恼怒地道:“大哥别拿我开心了。”

  他开怀地笑着放开了我的手,来到我的座位,在那个铺着虎皮的大椅上坐下,仿佛是个调皮的孩子一样,一边四处看着,一边自言自语着:“不错,不错,果然威风,难怪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要当大王。”

  满场的人众都在用愤怒的眼睛看着他,在他们的心目中,那大座只有帮主可以坐,并非谁都能坐的。淳于烈仿佛感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叫道:“兄弟,还是你来坐,俺坐在上面总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我笑着坐回座位,又叫人搬来椅子,让他坐在我的另一边,他这才摇头晃脑地问我:“兄弟可收到俺的贺礼?”

  “贺礼?”我故作发愣,看了一眼崔城雄等人,那些人正满怀启盼地看着我。

  “怎么?河北河东二十七州的绿林没有归顺兄弟吗?”淳于烈问。

  我笑了起来,反而问他:“百里风与林英子打赌,最后林英子输了,百里风要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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