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自食其力去卖菜

书名:换一种方式飞行 作者:张云成 字数:165649 更新时间:2019-11-11

  1.我是风筝

  窗子还是老式的木质推窗,上面刻着很多很繁琐的图案,这样一来本来就不怎么透明的窗子又给抵消掉了一部分阳光。窗外是一幢房子的山墙,离我们的窗子只有两米,很近,遮去了大半的天空和阳光!那是一扇很古老的门,上面的雕刻图案早已表明了它年代的久远,门是绿色的,在门的靠下处贴了一张大大的“福”字,红底黄字。北墙的整面墙下边的空间被我的床占据着,那是一张白色的床,是高叔诊所的床。在西墙靠北的位置是一道很简易的门,与其说它是门,不如说它是一块大板子。在“大板子”门往南是整面西墙,上面挂满了这样那样的东西,显得非常的乱!我的电脑桌在靠窗户的位置,那是一张二哥花五块钱买的桌子!狭窄成条的窗台上也摆满了东西,依次是墨水、香皂、笔筒等等。现在每当我回忆初到五里坨的那段日子,脑子里就会出现一幅画面:发黄并满是裂缝的墙面,在两张凌乱的床形成的拐角处放着一张桌子,上面碗筷凌乱,残羹剩饭,几个啤酒瓶子不规则地竖在上面,有的有酒,有的已经空了,高伟坐在桌子边上,一边喝酒一边唱着郑智化的歌:

  “我是风筝喜欢在天空飞行

  无忧无虑像风儿一样的轻

  我要飞过梦和自由的边境

  去找一找找回我单纯的心

  我是风筝有一根线在牵引

  害怕约定却又放不开感情

  游游荡荡也许是我的命运

  孤孤单单没有人陪我同行”

  我们都沉醉在了这歌声中,仿佛自己就是那只风筝,“我是风筝天南地北”……那时真的很苦,不仅生活条件很苦,心里也很苦,面对未来,我们不知道路在哪儿,不知该往哪儿走,而回家是绝对不可能的,自打家里出来那一刻起,我就已下定决心,不会怎么出来还怎么回去的,回去也要衣锦还乡地回去!可我们的路在哪儿呢?

  就在2003年,《中国青年》杂志以八个版面的篇幅刊载了关于我的故事,之后,这个世界知道了我的存在,再之后,我的第一本书问世。2004年初,我获得团中央颁发的中国青年励志人物奖,与那么多曾经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名人面对面接触。可是不到半年后的我,现在的我呢?——漂泊于北京,不知前方的路在哪儿,受尽搬家之苦,遭到别人的白眼和猜疑,而在电话中又要总和妈妈说“我们挺好的”,强颜欢笑!也曾多少次地问自己这是为了什么?是啊,我这是为了什么呢?

  2.这里行吗

  刚搬到五里坨时,二哥几乎每过几天就要买一份《手递手》,然后在上面仔细地找哪有出租店铺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儿,整片整片的。二哥用手指指着一行一行的小字看着,眼睛离报纸很近,远一点真的是看不清。他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每一个字,这一定是很累眼睛的,看一会儿眼睛就会疼,这时二哥就会用右手捏一捏两眼中间的睛明穴,闭一会儿眼睛,短暂地休息一下。虽然有这么多的出租信息,但是真正适合我们的却很少!要么就是离我们太远,要么就是费用承担不起!除了买《手递手》外,二哥还经常骑自行车出去转,看哪儿有张贴的小广告就过去看,把联系电话记下来,等回来再一起商量。因为我和三哥的身边不能没有人,所以二哥要找的工作还不能出去太长时间,要留时间照顾我们。当时我们最想找一个店面,用来开小卖店,类似“话吧”的那种,这样二哥就可以一边照顾我们,一边挣钱了。可在《手递手》上看到的全是位于繁华地段、房租很高的铺面广告,租金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我们根本租不起!

  那天下午,二哥急匆匆地从外边回来,一进屋就兴奋地对我们大家说:“我在报上看到有一个门脸儿要出租,地方挺好也挺大,房租还不太高。”二哥的这个消息就像兴奋剂一样让我们的心情一下为之雀跃起来!

  “那下午咱们去看看吧!”

  三哥用极具鼓动性的语气说。

  “行啊!”

  我表示同意。

  既而,屋里像开水锅一样热闹了起来,大家开始疯狂地展望未来,一幅幅美丽的画卷展现在大家面前,这更加的诱惑大家!这一天将是一个划时代的日子,我们的生活将从今天开始得到彻底的改变,我们眼下的地方是山穷水尽,而我们将要走向的前方则是海阔天空。

  “到时我有钱了,我请你们吃饭,就别吃这馒头咸菜了,这能吃吗?”

  二嫂眼睛发亮地对大家说。

  “再来瓶二锅头。”

  三哥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二哥笑得已合不拢嘴了,我的心里也挺美的!在那个地方开个小卖部,二哥可以一边照顾我们一边卖东西,两不耽误,确实挺好!

  吃了午饭,我们一家出发了!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当汽车驶过繁华的街市,驶入落寞的居民区 ,当一幢一幢的高楼变成稀疏的矮楼,我们便也就到达了目的地——十八里店乡!下了车,二哥推着我,走在凹凸不平,有很多小碎石的路上,路很难走,左一歪,右一斜的!正走着,前面有一个中年男子向我们走来,二哥说他是知道我们要看的房子在哪儿的人。我们跟在这个中年男子的身后,左转右转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小超市,里面摆了三排货架,在一袋袋方便面的外包装上已经落上了一层灰土。这里的老板不在,只有老板娘,而她显然很忙,一边招呼着我们,一边忙着烙饼,饼香四溢。我们在那儿坐了有好几个小时,可我们发现,去买东西的人并不多,我们觉得这主要是因为这个地方有点偏,而且附近像这样的超市有好几个,客流被大大地分散了,这个小超市主要的收入并不在出售的商品上,而是这里的饼和馒头!通过我们的观察和研究,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们,地方小,住不开,而且生意少,租金又不是很低,所以我们决定放弃这里。

  回来的路上,心情复杂……我和二哥跟在二嫂推三哥轮椅的后面,地面上的灰尘在人们走过之后飞扬了起来。这世界一下变得静了,静得只有这沉重的脚步声,眼前的汽车、人群也变得更加陌生,世界这么大,我们却找不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这时,二嫂和三哥也都蔫了,脸上只有那一道解不开的皱眉头!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是等车、上车,像是默片里的场景。汽车行驶在已经年久失修的公路上,上下颠簸着,我警惕地提醒自己要注意掌握平衡,不至于让身体向一边倾斜。这次虽没什么收获,又一次无功而返,但我们仍将继续我们的寻找之路……

  3.你不知道这种滋味

  在五里坨刚刚安顿好,严峻的吃饭问题就早已逼迫着我们必须做出决定:是留在这里没饭吃,还是再出去找适合开商店的地方?也许你会问,在搬来之前没有想搬到这里之后的生计问题吗?说实话,真没想,没时间想,也想不起,搬家的时间紧,来不及想,就算是想了,这里不适合开小卖部,你能不搬吗?不能!所以这个问题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这里住着很好,却不适合开店!于是在这里住了仅十几天后,我们再一次搬家!搬到了一个离这里十几站地叫北辛安的地方,并且决定开始——卖菜!

  那是一个临街的前后间店面,我们接手过来的时候,是开饭店的。前面是供人吃饭的,后面是做饭以及住人的。现在每当问起二哥对这个店面的最深印象时,他都会汗毛发直地说:“那天我去拿一只水瓢,发现里面有一只老鼠,活的,我一碰到水瓢,它一下就跑了。”而当时我和三哥就住在后面的屋子里。这个屋子四周没有窗子,四面墙壁围着一块绿色为底色的长布,以此来当做“壁纸”。屋子里很闷,而且还满是从外面窜进来的煤味,一进来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我和三哥在这屋叫二哥,他很难听见,一来是因为这屋子离前面屋子很远,中间还隔着厨房,再加上二哥是在外面卖菜,街上行人汽车的嘈杂声早已把我们那相对微弱的“喊声”淹没!但考虑到这里客流量挺大,租金又不是非常高(相对于这里该有的收入而言),我们还是选择了这里,想试一试,也只能试一试!

  二哥二嫂每天凌晨三点钟就要起床,蹬着三轮车去很远的地方“上菜”。因为早晨去批发市场采购蔬菜的人很多,所以要出发早,行动快,才能够进到既便宜又新鲜的蔬菜。一去就要几个小时,经常是我一醒来,正想活动一下时,二哥却没在家,只留下小海宁在家,可她又怎能帮我活动呢!所以我只能是等待,除了等待,我又能做什么呢?二哥不在身边,没有水喝,没有东西吃,硌得身上疼得要命,也无法活动一下,尤其是想去厕所时,也不得不强忍着,那种滋味,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于是,我们盼着二哥早一点把菜进回来,早点让我的身体离开床面一下,让我不那么硌疼!其实,我自己什么苦都好说,只要忍着就行,最让我痛苦的是三哥难受,我不能帮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难受,听着他说难受,这种痛苦胜过自己的痛苦一千倍!

  那天,二哥刚出去进菜,三哥就醒了,叫二哥。我说:

  “二哥去进菜了。”

  三哥显得很无辜和委屈。

  “什么时候走的啊?”

  “刚走。”

  “我怎么不知道啊?”

  “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

  “哎呀,硌疼了。”

  这时我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一方面自责二哥走时,为什么没让二哥叫醒三哥给他活动活动,即使耽误他睡一会儿觉,也比现在让他长时间硌疼好受啊!另一方面,又恨三哥不争气,就知道睡,不早点醒,不在二哥他们走之前醒,提前让二哥给他活动好再让他走,而在他们刚刚走后就醒了!但又同情三哥的“不知道”!屋子的闷热,刺鼻的煤烟味,加上忍受疼痛,早已使我们大汗淋漓。三哥用左右摇头的方式让身体也能跟着晃动一下,可头哪能带动整个身体呢,这样不仅无济于事,反而会让身体更加与床面充分接触,这样就会更加感到硌疼,而三哥的这一动作就像一根针一样,重重地扎在我的心上,让我无处躲闪的痛!

  这个时候,我们就聊天,聊感兴趣的,聊开心的,好让时间过得快些!

  “你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我问三哥。

  “有个专门的人照顾咱们,把二哥腾出来,让他们三口去过他们的日子。”

  我又补充道:

  “咱们和二哥他们分开过,互不掺和,各过各的,做到真正的,相对最大限度的自由。”

  “和二哥他们在一起,你就不自由了?”三哥问我。

  “不是不自由,是有些事情你不适合让二哥去做,比如咱们想给二哥买件礼物,咱们也不能让二哥替我们给他自己买吧,那太荒唐了。”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了近一个小时,我们的方法成功啦,我们的“畅想法”让我们度过了近一个小时的“无痛苦时光”。当听到二哥进门的脚步声时,我和三哥对视了一下,会心地笑了!

  4.小小的收获

  二哥和二嫂把他们起大早买来的青菜一捆儿一捆儿地摆好,小白菜、菠菜、香菜,在门外的台阶下摆上一个桌子,然后把青菜放在上面。二嫂坐在台阶上看着,有人来了,赶紧起来迎接,主动问人家要点什么菜。二哥在一边反复动着一捆儿一捆儿的青菜,不动怕会烂了,一边听着我们叫他,随时进屋来给我们活动身体!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问菜的人却不多,我们的东面邻居也是卖菜的,显然比我们有经验,有很多次,顾客是先来我们这看菜的,后来却在他们那儿买的,也有的时候是被他们叫过去的。我们对他们的这种做法并没太在意,去哪儿买菜是顾客的自由!但这却让我们丧失了很多生意。

  忙了一天,把外面的菜筐全搬到屋子里,一下就把屋子摆满了,筐里或多或少还有一些青菜,我们都希望筐里的青菜剩得越少越好,那样就会很有成就感。装钱的盒子也放在地上,里面装了半盒子一毛、五毛、一元的零钱,对于它,我们当然是希望它装得越多越好,不要像是筐里装的菜。

  今天,盘算下来,收入还可以,二嫂到对面的小卖部买来了几瓶啤酒,又把剩下的青菜做了点。我们终于是有了收入,虽然很少,但终于有了希望,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也算是我们全家人来北京后的第一个收获,这是全家人努力的结果!外面的街景还很陌生,屋子里的摆设也并不熟悉,地上放了一个到了这儿才有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啤酒和二嫂刚刚做好的菜,旁边是海宁可爱的身影。二嫂和三哥两个乐观派在那儿调侃,二哥在一旁一个一个清点着菜筐,为明早做准备。这一切,在这白色的节能灯照射下,显得那么温馨!

  5.午夜的呐喊

  白天二哥活儿很多很忙,太累,晚上又都睡得很晚很沉,所以我们都很难叫醒他,有一天晚上我和三哥彻彻底底知道了什么叫睡觉难叫醒!

  那一天,二哥很早就出去进菜了,回来后还没等吃饭就开始卖。简单地吃完早饭,二哥又开始了中午和晚上的卖菜工作。那天的生意非常好,一直忙到晚上10点多,等吃完饭,11点多了,睡觉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二哥把我和三哥都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后,就回前屋睡觉了,为了让他能听到我们的叫声,他把门开到最大。因为是夏天,后屋又没有窗户,所以非常地闷热,晕晕沉沉的,我睡着了,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身下很硌,我不自觉地叫二哥给我活动:“二哥,我翻身。”第一第二声都没任何反应,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因为二哥就从来没有在睡着时叫一两声就醒的。

  我继续叫“二哥,二哥。”这时我已经有一点清醒了——被自己的叫声叫醒!很想能够在有睡意的时候活动一下后再好好地睡,但是硌痛和我的无奈在很矛盾地打扰着我!我越是清醒,越是能清楚地感觉那顽固的硌痛,所以,我不得不叫二哥。随着我的叫声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这让离我不远的三哥醒了。一直以来,每晚都是三哥帮我叫二哥的,因为三哥比我声音大,二哥对他的声音更敏感一些。三哥用正常的音量叫了几声“二哥”,没有反应!后又加大了音量,仍没有反应!三哥显然有点着急了,他用比较大的音量喊:“二哥,小四叫你翻身呢!” 是的,他已经开始喊了!我看三哥着急了,我就和他一起喊!我们和二哥离得太远了,我们是两个房间,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做饭的地方。

  这里以前是一个饭馆,我们住的是厨师和小工住的屋子,二哥他们住的是饭馆正厅旁边的小包厢,包厢本身就隔音,再加上有很远的距离,所以声音都被分散了,很难传到二哥他们屋子。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二哥太累,睡得太沉!其实,一开始我们来看这门面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当时想到用扩音器等花样繁多的办法,但到最后也没想出一个适用于我们的办法,也许人在生存的大问题面前,会不自觉地降低对其他方面的要求!可是,等到真正要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才又一次意识到它的重要性。为时已晚!我们只能继续喊,没有任何别的办法。我和三哥用最大的音量喊了五分钟,没有任何反应!二哥连一动都没动,就像二哥不在屋一样。喊着喊着,我们甚至怀疑二哥是不是没在屋,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长时间的喊叫已经让我们很累,内心也很焦躁,加上身体的硌痛感不断加剧,已经让我们快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正在这时,那破旧的天棚上传来一阵老鼠的咬磨声,我是最怕老鼠的,它的声音随着我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一声很大的纸被撕裂的声音,哗——因为惧怕,是因为忍无可忍,也是因为生气和委屈,一时间很多种心情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我用平生最大的声音一连喊了五十声“二哥”!这回终于起了作用!

  隔壁的一个叔叔被我的喊声喊醒了,他在隔壁的一个大窟窿处用力砸墙,叫二哥:“小张,你弟弟叫你呢!快醒醒,把我们两口子都喊醒了!”这时,我心里想,等二哥来了我一定好好说说他。但当我看到二哥那睁不开的眼睛,疲倦的身影,最重要的是二哥自责的笑容时,我一肚子的火气全没了,我说他什么,又能说他什么呢?剩下的委屈也不想让他看出来,他已经够累了,已经够苦了!于是,只能轻轻地对二哥说:“二哥,我翻翻身。”虽然我们不说,但二哥早已从隔壁叔叔那里和我们的表情中得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后来我才知道,二哥是趴在床上睡着的,而本来是没想在前屋睡的,要不怎么会有二哥“无缘无故”的没反应呢!

  6.还好,损失不大

  卖菜生意渐渐不景气了,而房租费每个月又要一千三百多,这是一个巨大的压力。门前没几个人来买菜,以至于二嫂坐在那儿就困,无聊地看着来往的行人,这时二哥会替换她,让她到屋里休息。而我和三哥就在屋里隔着玻璃门看着二哥卖菜!二哥一直忙着活动那些青菜,生怕会因为天热烂了,同时也是让青菜更好看一些,给顾客一个好的感觉。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我们能坚持多久,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要么多挣钱,要么搬走!这两个选择摆在了我们全家面前!二哥坚持要把卖菜生意做下去,他说:“大家都坚持一下,我以后就在你们的屋睡,早上我一个人去进菜,让你二嫂多睡一会儿,然后把饭做好就行。”而二嫂坚持要改行,不能卖菜了,理由是我们旁边也有一家卖菜的,我们竞争不过人家。我和三哥认为,如果现在转行卖别的,一是一时不知道该选什么好,二是就算找到了,也要熟悉一段时间。而卖菜呢,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又是老百姓一日三餐不可缺少的,市场需求量大,操作起来比较容易!可是二嫂执意反对,我们也无奈。

  离搬到北辛安一个月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的心就像被不断打压的气球,越来越紧张,把13号这个到期的日子当成了一个极限,当成了一条分割线,线的这边是搬走,线的那边是再交下个月的房租!这两种选择,我都不愿面对:一个月一千三百多,挣的还不够交房租,更何况我们还要活着!所以压力好大!而要是搬走,倒是很容易,问题是往哪儿搬?!时间在一点点逼近,而整体的趋势正在向离开这里倒去。生意的一天天惨淡,心气儿的一点点消退,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家庭最需要的就是生存的希望,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在距离13号这天还有十天的时候,我们经过商量,决定搬回五里坨!幸运的是,在我们传出要盘店的消息后,当天就有人来问。虽然那人第一次来没有说是否要盘,但我们看他那意思有门儿。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又来了,这一次他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只是像闲聊一样的问关于这店的事情了,而是很正式地了解往外盘的具体事宜啦。我们每个人都在心中暗喜,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替我们接手的,这店真像一块热山芋啊,拿在手里,不好受啊,能有人这么快替我们“拿”,我们当然高兴!

  第三天,一大早,我们的下家就来了,这天是我们搬走,他们搬进来的日子!二哥早已经找好了车,还是从三家店往五里坨搬和从五里坨往北辛安搬家时用的那辆车,车主都已经认识了,因为他在很短时间内就给我们搬了三次家。二哥和二嫂还有朋友小焦往车上搬着东西,这次东西不多,基本还是以前的那些东西,没添什么!二哥跟车把东西先送回去,然后回来接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回五里坨!当我走出那个门面房时,心中是百感交集的。有摆脱困扰后的轻松,有“我的家在哪儿”的茫然,但最多的还是轻松,毕竟这个店没有赔太多,而且很快有了下家,没有让我们为找下家发愁!我们就像做了一件很莽撞的事,但在还没有造成巨大损失的时候就已经觉悟了,挽回了局面一样;又如做了一场噩梦,刚要掉入万丈深渊便醒了,心中是无限的轻松!我们一路欢声笑语地走过来时走过的那条路,二嫂爽朗地大笑着推三哥在前面走,我出了门,下了台阶,回头看了一眼门上面的招牌,竟才发现,搬来这里的十几天我这是第一次出那个门啊!上了公交车,我们直奔五里坨而去!

  7.少喝水才对

  从老家来到北京之后,心中的那些美好场景都一一成了泡影,而我们要面对的是“活下去”这个必须面对,也是必须解决的问题。从卖菜失败回到五里坨后,二哥就想方设法找零活儿干,送外卖,只有这样才可以马上解决吃饭问题。二哥在田老师红烧肉处送外卖那段时间二嫂没在家,海宁也不在,好像是回老家了。二哥每天早上很早起来,给我们穿上衣服,吃点简单的饭,然后把我推到电脑前让我上网,把三哥推到我旁边,当时我们只有一台电脑,我上网时三哥在一旁看着,我休息时,三哥才能上网!把我们都安顿好后,二哥在八点多骑自行车出门,去十站地外的地方送外卖。为了能给我们活动,怕我们太硌,二哥会在出去两个小时的时候回来一趟,给我们活动完,再马上回去。每次二哥一进门,额头上都是一颗一颗的汗珠,太阳穴处的血管鼓鼓的很明显,这让我能够想象出二哥在路上的急切和用力蹬车的情形。虽然二哥一定是很累的,但二哥脸上仍然是带着笑容的!

  有一次,早上吃的粥,二哥出去送餐没多久,三哥就想上厕所。一听到三哥说想上厕所,我这心里啊,真是又气又恨,可又非常无奈,我知道他是无辜的。

  “你每天不是没事吗?”

  “今天早上不是喝的粥吗?喝粥爱上厕所。”

  “二哥刚走,不能憋一会儿啊?”

  “我都憋得浑身冒汗了。”

  那怎么办呢?只能给二哥打电话叫他回来。还好二哥在走之前给三哥戴上了耳麦,他还能把电话打出去!打完电话,十五分钟后,二哥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可知道二哥是从十几站地之外回来的啊!二哥没有半句怨言,连个报怨的表情也没有,反倒是有一些歉意!抱三哥上完厕所,二哥又急匆匆地回去继续送餐。二哥每天这样出去六个小时,能够挣到二十多块钱。

  后来,二哥在网上找到了一份写信封的工作,结束了送餐工作,写一个信封五分钱,因此结识了《北京纪事》的代兴伟大哥。一开始二哥以为,一天怎么也能写二百个,虽然钱不多,但至少也不用出去啊,可以在家照顾我们。可没想到的是,他一天连一百个也没写出来,原因是他不可能一天到晚就是坐在那儿写,其他占用时间的事还有很多。所以,写信封便成了耗时却不挣钱的活儿,那我们的吃饭问题又怎么解决呢?面对如此艰难的生活,我们的希望又在哪里呢?

  8.跟上说话的速度

  二哥在大诺哥的建议下,每天都练习打字,打算以后做个录入员,这也算是可以在家不出门的一份工作吧。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天早晨,二哥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随着电脑的风扇声,是二哥敲击键盘的声音,以至于让我养成了一种生活习惯,要在二哥电脑的风扇声中入睡。每个清晨醒来,第一个听到的声音如果是电脑的风扇声,便会觉得心中有一份无法言表的踏实,像是小雨润物,悄无声息。

  二哥在老家的时候没怎么接触过电脑,来到北京后,也只是背了五笔字根表,所以这次练习打字几乎是从零开始。二哥先要把字根表背下来,他把字根表抄在纸条上,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背。经常是二嫂叫他时,他还在背字根表,根本没听见,有时听见了二嫂问他话,而回答的却是字根表中一句“王旁青头戋(兼)五一”,弄得二嫂啼笑皆非。

  为了练习打字,二哥找来几本书,打开一本竖在电脑边,用夹子在上面夹住,录入上面的字。他满脸带笑地看着书,感觉很新奇,就像是要尝试一次非常之旅。他看一眼书上的字,然后再在键盘上找,该按哪个键——是的,是按,而不是敲击,很慢,很笨拙。该吃饭了,二哥仍然是在一边练习,就像他感受不到饿一样,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晚上,二哥起来给我们翻身,在回到床上路过电脑时,也要在键盘上打几下。好像练习打字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成了一种自然反应,成了他的一种本能,看到键盘就会练习,甚至于连键盘都没看到,手指就已经开始动起来了。这让我们近乎厌烦,烦二哥敲击键盘时发出的声音,烦他打字的姿势。

  二哥找来的几本书都打完了,高伟还给二哥提供打字的机会,让哥帮他打一本书,打完后还给了劳务费。这是二哥打字的第一笔收入,这给二哥增加了巨大信心!二哥拿着这第一笔靠打字挣来的钱,笑得合不拢嘴,那所有的辛苦付出都在这一刻有了回报。“今天,我们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了!”说这话时,我分明看到了二哥眼中的泪光。二哥把这第一笔打字挣来的三百元钱交给了二嫂,他看着手中这三百元,捻了捻,又看着二嫂,欲言又止,又是那温暖的一笑。打字跟上说话的速度这是二哥的目标,而挣钱养家是他的目的。今天他终于看到了希望,而从希望变成现实又要将经历怎样的艰难呢?

  9.就像一片落叶

  阳光透过满树的叶子投到屋子里的墙壁上,被叶子分割成了零零散散的碎块,随着树叶的晃动,阳光闪烁了起来,像是灯,忽明忽暗。它仿佛是记忆中的什么,既模糊又分明,让人见了就很感慨,至于感慨什么,心中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对象。由这投射在墙壁上的零碎阳光,转头看窗外的那棵树,你会被那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确实,秋天的阳光是亮亮的,但它却不像夏天的阳光那样晒得人心浮气躁。当它均匀地铺在身上时,会让你很温暖,很舒爽。树上的叶子还是很多的,但大多数已经不同程度的发黄,有了虫子眼儿,挂在树上,一阵秋风吹过后,发出类似掌声般的声音,而在这掌声过后又总会有几片叶子落下。这掌声是献给它们的,它们在这掌声中结束了生命的轮回,华丽谢幕,在空中翻滚、旋转、飞舞,然后落下。落到地面上继续被风吹得翻滚、奔跑,最后被风吹到了角落里,停下了,不动了,而等待它的可能是被烧掉,可能是烂掉,也可能是被人拾走,夹在书里……

  我们每个人,都如同这叶子一样来到这世界上,一生中,不知会发生怎样的故事,不知会有怎样的境遇。而此时漂泊于北京的我们,更像这片叶子,对自己的前途与命运是那样的无法把握。

  当120救护车急驰在公路上,一路呼啸着直奔医院的时候,车内的我,早已被病魔折磨得心力交瘁,任凭二哥的呼唤,我也只是吃力地睁一下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记得在我病得最重的时候每天都要吸氧,每天夜里都会因为心率快和发烧而睡不好,睡不着的时候我会感到浑身都不舒服,哪都疼痛。除胸之外各个关节以及腰和背更是隐隐作痛,还有最要命的是呼吸困难,这些都让我无法睡眠。而每当我不能睡着的时候二哥都会在一旁陪着我,按按这揉揉那,尽量让我舒服一些,我也常常在二哥的按摩中进入梦乡。从我早上九点打上第一个吊瓶开始,这一整天24个小时二哥就基本没有了休息的时候,给我擦脸、擦手、喂饭,活动身体,给我剪指甲,拿着报纸让我读,以及大小便和所有的生活料理几乎都是二哥一个人。没事的时候二哥就坐在我的身旁,静静地望着药袋,望着那药液一滴滴地流进我的身体。由于当时我的情况很不好,所以二哥在晚上的时候也不能睡觉,要时刻监护着我,监护着我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反应,情况一不好就赶紧去找医生。

  二哥当时的内心是要承受许多东西的,因为我当时肺部感染很严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虽然还有爸爸在我们身边。可是爸爸还要去处理别的事情,不可能像二哥一样长时间陪在我的身边,而时刻守护一个危重病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并不清楚我的病最终能治到一个什么程度,而当时药费又时时亮红灯,他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这个家能坚持多久,他更不知道如果结果不遂人愿,他将如何面对,这些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要是换了别人,也许早就已经承受不了而选择逃避,而二哥从没有逃避过,连逃避的念头都没有过。他只是一心一意地尽职尽责地照顾我,无怨无悔。有一天早上我听邻床大妈聊天的时候说,昨天晚上二哥在看护我的时候,实在是太困了,就出去用冷水洗把脸,一晚上洗了好几次。当我听到这些话时禁不住泪水充盈了眼眶,心里一阵酸楚。我让二哥付出了很多,让二哥生活得很辛苦,这真的让我很惭愧,很惭愧。我想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会为报答二哥的深情厚谊而不管付出什么都行!

  在我刚到医院不到一周的时候,我的病情仍没有得到及时控制。就在那天夜里,阵阵的疼痛和胸部的憋闷使我感到痛苦,其实最痛苦的还是呼吸的困难,这使我时刻感受到死神的威胁。就在那几分钟之内我感到呼吸极度困难,而且伴有眩晕和其他不适的感觉,这时我感到自己已经很难承受,于是让二哥叫来了医生。医生在做了初步的诊断之后,表情凝重地对爸爸和二哥说:“现在病人病情很严重,应该立刻送到ICU(重症监护室)。”当时我听到之后,自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一方面是很想去那里,因为那里条件很好,有先进的医学技术;但另一方面又考虑到那里要每天支付五千元的费用,这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我知道家里会承受不了的!可是医生却执意让我们马上去,而且给ICU打了电话让他们马上来接!

  当我听说在ICU里是不允许病人家属进入的,病人的照顾工作将由护士负责时,我一下变得极度紧张起来,我怕护士没照顾过我这样的特殊病人而不会照顾我,把我弄疼了;更怕见不着二哥,处于重病中的我,不仅生活起居上需要二哥,在心理上更是前所未有地需要二哥,依赖二哥,见到二哥了,心里就有底了,就不怕了。脆弱的我,当听说二哥不能进病房的时候,竟然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嘴里还不停地对二哥念叨:“我看不着你了,我看不着你了!”二哥眼睛含着泪光安慰我说:“我在外面的窗户那儿看着你!”

  身体上的阵阵痛苦和内心无尽的恐惧压过了我所有的顾虑,我同意去ICU了!二哥、爸爸和几个医生以及同病房的病友们将我抬上了平板车,挂着点滴,氧气袋放在了身上,我的周围凌乱地放着我平时要用的东西。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经过几番周折辗转,我被推进了那肃穆而又有些惨淡的ICU——重症监护室!于是心电图、呼吸监测、血液监测、体温监测等许多仪器被生硬地固定在我的身上,我的生命体征便表现在了一个屏幕上,我也随时都可以看得到。当我一进入这里时,我竟有了一种安全感,总觉得不管怎样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因为这里无论医生还是医疗设备都是最优秀和最先进的,医生会有许多办法去抢救我的生命。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也不像普通病房的医生和护士那样刻板和冷淡,而是充满了笑容和关心的话语,这让我的心里不那么紧张,而是多了一份信心,这对一个病人的病情好转是有很大好处的。但是让我感到恐惧的是,医生说可能会在我出现窒息的时候给我做割喉以便上呼吸机,听到这,我就像是看到了给我割喉的情景,这让我恐惧得发抖,“不行不行!”我用微弱的力气用力挣扎着呼喊着。

  被送进ICU之后,按医院的规定这里是不允许有家属陪护的,护士会全程看护。可是因为我的情况特殊,医院方面同意让二哥陪护我,而让爸爸先回到我以前住的呼吸科病房。到这里之后我觉得安全了很多,虽然呼吸还是困难,身体各处还是这么疼痛,但心里却是有底的。因为我想这里是会有他们特殊的办法的,也许是我想不到却是非常有效的办法,可以保证我的生命是安全的。在这里可以有二十四小时的仪器监护,可以随时发现危险随时处理。到天快亮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高烧退了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迹象,可是刚有了一点点的好转却又要面临转回去的残酷现实,因为这里的费用太高了,医院的领导考虑到我家的经济状况建议我转回普通病房。起初我是不同意的,因为我想这里让我有一种安全感,不会有在普通病房的那种担心,但是迫于严酷的现实,我也只能无奈地答应了。

  我躺在平板车上,二哥和爸爸推我回楼下病房,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心里觉得很没底,觉得自己的生命无法由自己把握,随时有被夺走的危险。就像是一片秋天的叶子,挂在树上摇摇欲坠,风稍大一些就会把它吹落。身体上稍有一点异常,就会很紧张,比如心跳加快,疼痛感加强,就会很慌乱,就想快点叫医生来,等看到医生了就会放心很多。如果医生是带着仪器设备来,或医生要求去做一个什么检查,这时心情甚至可以达到喜悦的程度,因为这可以让你感觉到,还有办法,你还有救。而这里是在我病得最重之前住过的,也就是说,我现在病的程度已经超出了这里的处理能力,也就是说,我如果病情危急,这里是没有办法的!在这里,不仅自己无法主宰生命,那些普通病房的医生更是没有好办法,我将任由命运的摆布。

  一回到普通病房病情就加重了许多,阵阵的呻吟声持续了一天,迷迷糊糊的总感觉是在梦里,对这身外的一切是那样的无法掌控,我眼睛里看到的他们是忙碌的,慌乱的,我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好像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在我的世界里,但这“世界”又好像不是我的,因为我控制不了自己,那是谁的呢?我也不知道,我只感觉我像是一只在海浪中的小船,飘飘悠悠,摇摇晃晃,就算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抵抗海浪的巨大阻力,丝毫不能改变前进的方向,只能等待,等待时间的安排。直到黑夜的到来,我才停止那一声声让人痛心的呼喊,恢复了一些理智,有了一些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平静地睁着眼睛不说话。

  10.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此时的心中没有一点想法,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看着天花板上一盏一盏的灯,闻着医院特有的酒精与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我万念俱灰,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激发我充满希望地活下去的信心。我在心里反复地寻找、追问,想着想着,开始对自己的一生做起了总结:此生虽自幼身患顽疾,但在父母、兄长的呵护下,度过了一个安稳的童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长大,对身边的事,对今后的事开始在意起来,于是有了想要做点什么的想法,于是有了作家梦,有了不屈服的心。那一双凝视窗外的眼睛仿佛早已注定一颗不安分的心即将燃起一堆熊熊烈火,那炽热的渴望仿佛在告诉自己人生不能就这样白白虚度,但却不知道努力的方向在哪里,眼前一片茫然。正值这时,我遇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他为我指引了方向,告诉我人生不管多难多苦只要付出就会有收获。从此,我更加的努力,更加的热血沸腾,经过四年的时间,我的第一部书稿《假如我能行走三天》完成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我病了,很重,昏迷了五天五夜。这是我人生中的一场浩劫,它彻底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因为就在这场大病过后,我及家人都以为我已经安全闯过鬼门关时,不幸再次悄悄降临,病魔再次毫不客气地剥夺了我的健康与自由——从此,我不再能不倚靠东西自主地坐着,不再能自己吃饭,不再能打电话,不再能在我那左边是小书桌,右边是电脑桌的小天地里自由伸展!而每天只是纹丝不动地躺在炕上,是的,只是躺着,眼望天棚,好像是在想什么,但脑海又一片空白。“我会坐起来的”这个信念一直没有被打倒,经历了一次次希望,失望到希望,再到失望后,它仍然屹立,倔犟地不肯倒下,只是,现实是那么强硬,它要按照它的意愿改变一切!我的信念在它面前也是独自逞强,不会有任何意义,但我仍不认输,我仍寄希望于未来!当我瘦弱的手被晓蕾姐拿着,去抚摸我那新书的封面时,我知道,我的人生步入了新的阶段,我的生活将呈现出许许多多我从未见过的内容。由此,我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如愿地用稿费为妈妈做了腰椎和股骨头的两次大手术,让困扰妈妈多年的腰疼一去不复返,而我也从老家来到了北京,开始了我们充满未知、期待的生活。在北京,我经历了太多:一年中五次搬家;遇到美丽的她;缔造网店创业辉煌;拥有新家,从此定居;获全球热爱生命奖,飞赴台湾;成为富士康荣誉员工;完成第二部书稿!

  想着,想着,不停地想着,我发现我竟然有一点激动起来,呼吸有些急促,眼前有些模糊,像是看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像是一位年轻的母亲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开始走路,那种激动无法抑制。我知道我是看到了希望,我在感慨我的人生竟然可以有如此丰富的内容,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连我自己都要为自己叫好。我之前的人生路已经走得很好,那么我以后的人生路是不是也可以走得很好,甚至更好呢?我开始期待了,至少是那一刻:我还没有帮云鹏找到女朋友,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了。看着云鹏孤孤单单一个人,我真的心里不舒服。每次听到他和二哥发脾气,我的心里都很痛苦,我知道他不是有意和二哥吵,他是心里难过,他想改变这现状,可又总是不如意。他想有一个温暖的家,让自己的人生更能像自己设想的那样去呈现,让二哥能有更多的时间去休息,还他一个该有的家。可是云鹏改变不了,所以他急,所以他躁,这些,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是我的哥哥,我要去帮他,由此,我想到了我还有那么多事没去做,要去做。

  父母都已年过六十五岁了,可是仍然住在冬天四处透风的房子,叫他们多烧点儿柴,他们就是不听,不舍得烧那点儿柴火。家里的那些柴火都已快十年了,还是我们没来北京的时候从山上拉来的呢,真是想不明白,那些柴火总留着干什么用,柴火也有个保质期啊,时间太久也烧不出火了啊,可父母就是要留着,像留宝贝一样。前些年为了创业为了在北京活下去,对父母关心不够,其实心里有很多设想。现在生活越来越好了,我也会逐步实施我的打算,我想第一件事是带父母坐飞机,是带着父母去坐,而不是给他们钱,让他们自己去坐。第一次坐飞机去哪儿呢?对,就去海南,去海南过春节,那里暖和,适合爸爸,他有气管炎,怕冷;妈妈也会喜欢那里的,因为那里四季如春,会有很多漂亮的鲜花,妈妈喜欢花,到时我会给妈妈买一大束鲜花,放在妈妈的房间里,让她早晨一起床就能闻到花香。我还要带着爸妈去看海,他们还没有看过海,我要在海边给爸妈照相,让爸妈背朝大海,以海天为背景,记录他们永恒的笑容……“6号床张云成,该输液了。”护士清脆的声音把我从想象中拉出,我缓了缓神儿,让二哥把衣袖撸上去……

  二哥好几个晚上没怎么睡觉了,我还一直想着要找一个人替替他呢,也一直没有实现,这次从医院回去,我一定要尽快地去落实这件事。虽然不好找,虽然家里因为经济原因,承担起来有些吃力,但事情总是要去做的,不能等,一等,什么都有可能错过。路只要往前走就一定有路可走,而如果在远处看路,很容易被前方的“崎岖”吓得畏缩不前。远处看路和走到跟前是不一样的,有时你在远处看着路很难走,可当你下定决心要勇敢地挑战一下,硬着头皮出发时,感觉也就是那么回事,甚至还没等到达你想象中的难关时,就已经到达终点了!所以不管这条路有多难我都要去试试,我想我会先借助网络的力量,在网上发布找人的信息,然后再发动朋友,让大家帮我打听下,看看老家有没有愿意出来打工的,愿意帮助二哥照顾我和云鹏的。最后我要给妈妈打电话,让她在村子里帮我留意有没有想出来打工的人。通过这个渠道,我就不相信找不到愿意替二哥的人。这一个个念头,让我已经有些兴奋了,我想快点好起来,快点离开这里,快点回到家去实施我的设想。我不得不承认,在痛苦绝望的时候,是这一个个并未实现的念头在支撑着我,让我能够挺过最灰暗的关口,一次次走出阴霾,迎来胜利的曙光!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