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12年四川中短篇小说创作分析

书名:四川文艺年鉴. 2012 作者: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四川文艺年鉴》课题组 字数:379554 更新时间:2019-10-28

  2012年发表于全国各大文学期刊的中短篇小说共收入17篇,发表于省级以下刊物的因资料来源的限制不在收入之例。从发表刊物级别来看,级别较高,全国性刊物有《收获》《人民文学》《十月》等,地方性在全国有影响的刊物有《钟山》《清明》《大家》《江南》《芳草》《作品》《天涯》《芙蓉》等等。

  从作者来看,基本上是中国作协和四川省作协会员。除罗伟章、裘山山等知名作家外,青年作家成为本年度创作的主要群体,由此可见青年作家正在快速成长。

  一、创作主题与题材

  从主题上来看,作家们都意图从日常生活平凡琐碎的表象之下,发现某种特异的人生经历、人生体验、人生哲理。

  (一)独特的人生经历

  “5·12”汶川特大地震是人类经历的特大灾难性事件。它既改变了当事人的人生轨迹,也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观念与价值观。与前几年近距离急就章式的写作不同,时间的距离使作家们有可能潜入到事件的灾难性表象下面去观察和发掘这一灾难带来的人性人情的变化。

  安昌河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作家,在2012年的两部中短篇小说中,再次表现出出色的讲故事的才能。中篇小说《我都不想说》中“我”和秦天成都是孤独的人,二人小时候是玩伴。我被抱养给大孃,大孃后来自己又生了一个女儿,养母一家最后移民美国,“我”实际上便被养父母和亲生父母都抛弃了。离婚后和女儿蓓蓓相依为命。秦天成出生于地主家庭,从小便被社会孤立,父亲受到迫害,脾气暴虐。秦的心底还有一层仇恨。地震使秦天成失去了妻子和儿子,他变得更加乖戾,甚至想报复过去整过他父亲的人。地震后“我”和秦天成相遇并相爱。再要一个亲生儿子的想法一度阻碍了二人的关系进展。但女儿蓓蓓与秦天成日渐增长的亲情使二人最终走到了一起。地震打破了原有的血亲关系,人们被迫重新建立的亲情关系又突破了原有的人生阻隔,突破了孤独,重获生的希望。

  安昌河的短篇小说《团年饭》以“5·12”汶川特大地震中一张著名的照片——一个农民用摩托车把妻子的遗体背回家为原型。这曾经是当年新闻报道中的典型事件。安昌河在小说中写出了二人之间的情感故事:背妻的农民陈旭有一个贤惠漂亮的妻子,但陈旭不管家,整天在外鬼混,致使妻子到北县打工。妻子在外有了相好。地震发生时,妻子正和相好在一起。陈旭赶到北县,将妻子背回了家。这是一段非常时期的情感经历,是灾难使陈旭对生活有了新认识,认识到了他心中对妻子潜藏着的爱,也学会了忏悔和原谅。

  无独有偶,罗伟章的中篇小说《现实生活》也与地震有关。主人胡坚身体肥胖,不好活动,聪明,喜欢读书并有自己的想法,但却难以融入社会。三十多岁时他和漂亮的“剩女”杨小红结了婚。在杨小红的调教下,他慢慢融入了世俗生活,学会了买菜做饭,也学会了巴结领导,当了科长。然而当一阵恐怖的地震袭来时,他竟不顾妻女,一人飞奔下了楼。杨小红也因此离他而去。一个独特的事件又令他原形毕露。

  (二)人生哲理的探讨

  年轻作家王甜在短篇小说《通道》和中篇小说《此去遥远》中都试图从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发现一些生活的哲理。

  《通道》是一篇寓言小说。“我”是一个过着正常生活的中年男人,但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每天印在湿地上的脚印路线惊人地一致。更令人惊奇的是,“我”能看见自己的脚印,从前走过的每一步都记录在案。这些脚印一天天重复着,形成了“我”的人生模式。“它使我立即明白了一件事:并不仅仅是我的脚,而是我的整个人——整个肉体与灵魂——都被关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我”试图突破这些通道却做不到。不仅如此,“我”和妻子还千方百计地将女儿的生活方式也拉入到了“我”和“妻子”的轨道之中,使女儿曾经有可能的别样人生早早地固定在了与“我们”相似的人生轨迹上。

  作品是对当下社会生活模式化的一种反思。与古代人的生活相比,当今的人们似乎获得了更多的活动空间和选择空间。但细查之下,社会更为细致的分工又严重窄化了人们的活动范围,人类都成了流水线上的工具,人们的思想和情感都日益变得单调贫乏。但以一个短篇的篇幅来表达这一思想,缺少细节的支撑,使小说有些概念化。

  与此主题相关,《此去遥远》仍以通道—路为线索。19岁的长生是个路盲,这缘于长生的爷爷死于树林中迷路。“由于这段惨痛的历史,长生家的孩子长到十来岁,几乎都没出过以村子为中心的方圆十来里的范围。”但长生走出去了,他19时当了兵。他当兵的目的只是为了认得外面的路。新兵都集中在新兵营训练,因此长生也并不认得新兵营外面的路。一个偶然的机会长生走出了兵营的围墙,他立刻就迷了路。这是一个青年人想要突破既定人生模式的一次尝试。但作品想要表达的理念有些庞杂,长生追逃兵的行为和老兵的等待又想表达某种忠诚,两个主题如何融合与协调是作品存在的问题。

  章泥的短篇小说《荒山菊》探讨的是人的心理与行为之间的关系。故事中两个擅长奔跑的人都因一件偶然事件导致奔跑能力的丧失:“我”的祖爷爷“最擅奔跑”,他与陆乐天赛跑,为的是赢了这场“署”(就是“赌”的意思)可以娶回美丽的姑娘绚鲜。比赛前祖爷爷去坟场寻访号称“神行太保”的曾祖爷爷,以求得祖上的护佑。但在坟场祖爷爷见到的曾祖爷爷却是一个短腿的侏儒,祖爷爷顿时神光褪尽,无法站立,更无法参赛,受到人们的唾弃。“我”的丈夫小易也擅长跑步,却在得了冠军领奖时因看到奖杯是放在一张花布床单上而丧失了奔跑的能力。人的某种神奇的能力背后往往有一种精神力量的支撑。“我”的祖爷爷的精神支撑是曾祖爷爷“神行太保”,祖爷爷相信自己的奔跑能力得自于遗传。而先祖既然是侏儒,当然祖爷爷也不会是长跑健将了。可见精神力量的强大,既可以成就一个人的超凡能力,也可以使一个强健的人变为废物。

  罗伟章的中篇小说《星星点灯》和短篇小说《荒街》都表现了人生隔膜和荒芜的状态。

  《星星点灯》通过一起绑架案展现了一对父女之间的隔膜。喻小凤的丈夫在乡下老家被人绑架,她拿着钱去乡下赎人就此失踪。其父喻方北在焦急地等待警方破案和走访喻小凤的朋友熟人的过程中,女儿的生活才渐渐清晰起来。喻方北在人们的回忆中,看到了外表乖戾的女儿的另一面:善良,同时也认识到了女儿从小到大爱的缺失。在这部作品中,罗伟章的现实关怀再次表现出来:打工潮的出现使农村父母与儿女的分离。

  《荒街》中的四个中学生无聊地在街上闲逛,逛到半夜喝了酒,撒酒疯,打死了出租车司机还不知道。在这闲逛与撒野中,有青春期的叛逆,有青春期的躁动,有青春期的百无聊赖,但更多的是人性的荒芜。

  裘山山的短篇小说《大雨倾盆》的故事以一场相亲展开。许林峰相亲,在座有介绍人方老师夫妇和对象田青青。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四人到茶楼喝茶避雨。许林峰对田青青颇为中意,二人的交谈渐入佳境。方老师的女儿和女友来接方老师夫妇,许林峰看那女友似曾相识,那女孩也认出了许,原来二人在夜总会相识。田青青捕捉到了二人的目光,相亲也无果而终。当下的人们在开放的社会环境中有着更多的自由交往度,更少的约束,但带来的也许是人们相互之间的真诚和信任的减少与丧失。

  (三)独特的人生体验

  林雪儿的中篇小说《黑天使》中曾越是一名少有的男妇科医生。因为生理的原因,他见到女病人的身体时,时常会有慌乱和羞涩的感觉。他认识了美丽的女病人麦薇,二人相爱了。但妻子却背地里打探到麦薇其实是一个高级妓女。“爱情终结”,曾越的心情越来越放松,“可心中没有了女人”,身体也阳痿了。性别、荷尔蒙与特殊的职业之间的微妙关系在作品中得到较为细致的表现。

  裘山山的短篇小说《有谁知道我的悲伤》中老潘因为当高官的妻子在家里当了几十年的“家庭妇男”而变得刻板。“金屋藏娇”指的是有钱有势的男人家里养着美女,而老潘却因为有一个步步高升的妻子而被迫从部队回到家里当“家庭妇男”,与亲朋好友都断了往来和联系。性格也变得木讷和刻板。

  章泥的中篇小说《尘埃》与颜歌的长篇小说《段逸兴一家》有相似的主题:母亲的溺爱、控制与青春叛逆。

  罗遇是四兄妹中最小的一个,他的两个哥哥相继早逝,于是他被母亲当作心头肉一样宠着护着,人生也过得“懵懂”而“疏漏丛生”。但从上大学起他便脱离了母亲给他预设的人生轨道。在大学期间他与一个大他五岁的没多少文化的女人好上了,并因此而擅自退了学,结了婚。他一度误打误撞发了财,但又和妻子懵懵懂懂地“耗尽了钱财”。家里逼着他和妻子离了婚,回到老家和母亲住在一起。当他第二次与另一个女人相爱时,母亲再次因对方是寡妇而使他离开了这个女人。罗遇的境遇说明了一个人成长的复杂性。

  二、篇目

  安昌河的中篇小说《我都不想说》(《清明》2012年第4期),安昌河的短篇小说《团年饭》(《作品》2012年第3期),裘山山的短篇小说《有谁知道我的悲伤》(《人民文学》2012年第1期),裘山山的短篇小说《大雨倾盆》(《天涯》2012年第1期),罗伟章的中篇小说《现实生活》(《江南》2012年第3期),罗伟章的中篇小说《星星点灯》(《清明》2012年第2期),罗伟章的短篇小说《荒街》(《大家》2012年第10期),林雪儿的中篇小说《黑天使》(《清明》2012年第3期),章泥的中篇小说《尘埃》(《钟山》2012年第2期),章泥的短篇小说《荒山菊》(《十月》2012年第1期),王甜的短篇小说《通道》(《十月》2012年第1期),王甜的中篇小说《此去遥远》(《神剑》2012年第5期),林雪儿的中篇小说《亲爱的宝贝》(《清明》2012年第6期),七堇年的中篇小说《站者那边》(《收获》2012年第6期)。

  三、作品梗概

  安昌河的中篇小说《我都不想说》(《清明》2012年第4期)

  “我”的大孃没有生育,“我”从小就抱给大孃做女儿,把自己的父母叫“舅舅”“舅妈”。六岁时“我”被送回老家秦村度暑假,认识了邻居小男孩秦天成。秦天成经常因一些小事受到他父亲的暴打。长大后“我”有过两次短暂的婚姻。大孃一家移民美国,留下“我”和16的女儿蓓蓓。秦天成做生意发了财,送他父亲到医院治病时与“我”相遇,秦的妻子儿子在地震中死亡,二人相爱了。秦想再生一个孩子,“我”却不能再生。二人分离了一阵子,秦在蓓蓓的那里体会到了孩子亲情的快乐,孤独中二人重新修好。

  安昌河的短篇小说《团年饭》(《作品》2012年第3期)

  大年三十箫东从爱城到土镇参加一家人的团年饭。这是一顿尴尬的团年饭,邀请来自于箫东相好的女子张小露的丈夫陈旭。“5·12”汶川特大地震时张小露正和箫东在一起,小旅馆垮塌,张小露被埋不幸去世,箫东在外买东西幸免于难,但伤了腿。陈旭已再婚并有了一个儿子。饭桌上,酒过几巡之后,陈旭单独和箫东聊天。陈旭详细询问了他和妻子认识的经过及二人的感情程度,并对过去不管家庭、在外鬼混的行为进行了忏悔。

  裘山山的短篇小说《有谁知道我的悲伤》(《人民文学》2012年第1期)

  有人给三十多岁的老姑娘潘馨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一公司老总,转业军人,”离异,有车有房,但61岁了。老头刻板,他当年的战友们对他也比较冷淡。一次老头醉酒后吐真言才知道,他当兵时,前妻还是妇女队长。谁知此后妻子步步高升,大约升到了省长一级。在她当到区长时,为了妻子的事业老头转业了,而且办了病退,后来挂了一个公司的副总。与战友们也断了来往。老头在家里当“家庭妇男”,直到妻子退休他才提出来离婚。

  裘山山的短篇小说《大雨倾盆》(《天涯》2012年第1期)

  许林峰相亲,在座有介绍人方老师夫妇和对象田青青。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四人到茶楼喝茶避雨。许林峰对田青青颇为中意,二人的交谈渐入佳境。方老师的女儿和女友来接方老师夫妇,许林峰看那女友似曾相识,那女孩也认出了许,原来二人在夜总会相识。田青青捕捉到了二人的目光,相亲也无果而终。

  罗伟章的中篇小说《现实生活》(《江南》2012年第3期)

  胡坚“从小就喜欢躺着”,最长躺过四天四夜。也因躺而身体肥胖。但他聪明,高中毕业“以金昌市状元的身份,考入北京某名牌大学”,成为全市中学生的楷模。四年后他又回到了市里,在市委宣传部上班。他仍喜欢躺着,躺着读书,对人生有自己独立的思考。此时的他不思进取,又因父母不在家吃了五天的鸡饲料成为“废物”的代名词。三十多岁时他和漂亮的“剩女”杨小红结了婚。在杨小红的调教下,他慢慢融入了世俗生活,学会了买菜做饭,也学会了巴结领导,当了科长。然而一次地震袭来,他竟不顾妻女,一人飞奔下了楼。杨小红也因此离他而去。

  罗伟章的中篇小说《星星点灯》(《清明》2012年第2期)

  喻小凤的丈夫在乡下老家被人绑架,她拿着钱去乡下就此失踪。其父喻方北在焦急地等待警方破案和走访喻小凤的朋友熟人的过程中,女儿的过往时时闪现在眼前。喻小凤高中毕业后独自外出闯荡,“钱没挣到,却带了满身疲惫回来。”在弟弟的资助下,开了家手机店,才稳定下来。结了三次婚。现任丈夫任向坤是乡下的农民,只因一次手指受伤,任向坤买了邦迪,感受到关怀和温情而嫁给了他。喻方北在人们的回忆中,看到了外表乖戾的女儿的另一面:善良,同时也认识到了女儿从小到大爱的缺乏。四十多天后,案子破了。原来任向坤在乡下老家进的二手手机都是几个混混抢劫来的。任的一个朋友也想做此生意,与同伙绑架了他,并向喻小凤敲诈。喻小凤去了后二人惨遭杀害。

  罗伟章的短篇小说《荒街》(《大家》2012年第10期)

  四个中学生,三个男生、一个女生;三差生、一个优等生,“在冬夜的大街上闲逛”。几个人苦恼着:“我们应该干点什么?”几个人各有各的家事,也各有各的心事。闲逛到晚上10点,到餐馆吃饭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几个人上一辆出租车回家。走到半道上,“想舒服一下”,把司机拽下车就是一顿暴打,然后回家了。

  林雪儿的中篇小说《黑天使》(《清明》2012年第3期)

  曾越是一名少有的男妇科医生。见到女病人的身体时,时常会有慌乱和羞涩的感觉。他认识了美丽的女病人麦薇,二人相爱了。但妻子却背地里打探到麦薇其实是一个高级妓女。“爱情终结”,曾越的心情越来越放松,“可心中没有了女人”,身体也阳痿了。德国企业在医院推销治妇科病的利普刀,每个病人都被吓唬去做利普刀手术。身为妇科主任的曾越和身为病人的麦薇都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坚决抵制这种医商勾结的行为。但这个利益链已结成了一张黑暗的网,曾越被撤职,麦薇死于非命。

  章泥的中篇小说《尘埃》(《钟山》2012年第2期)

  罗遇是四兄妹中最小的一个,他的两个哥哥相继早逝,于是他被母亲当作心头肉一样宠着护着,人生也过得“懵懂”而“疏漏丛生”。大学三年级时,他胡里胡涂和一个大他五岁的开小卖店的女人好上了,使对方怀上了孩子,立即退学结了婚。一度误打误撞发了财,但又和妻子懵懵懂懂地“耗尽了钱财”。家里逼着他和妻子离了婚,回到老家和母亲住在一起,并在一个发小和妹妹开的石材公司当副总,实际上是靠发小和妹妹养起来。此时,经人介绍认识了幼儿园教师卫竹。卫竹年轻漂亮,与丈夫青梅竹马,有一个两岁的女儿。但丈夫年纪轻轻就得了绝症,被外企辞退,绝望之中沉溺于声色场所,卫竹一气之下离开了他。见到罗遇之后,虽对他的丢三落四有所疑虑,但二人很快生出感情。没想到卫竹的丈夫此时去世了,未来得及离婚的她成了克夫的寡妇,被罗家抛弃了。

  章泥的短篇小说《荒山菊》(《十月》2012年第1期)

  “我”的老家科根盛行打赌,称打赌为“署”。“我”的祖爷爷“最擅奔跑”,他与陆乐天赛跑,为的是赢了这场“署”可以娶回美丽的姑娘绚鲜。比赛前祖爷爷去坟场寻访号称“神行太保”的曾祖爷爷,以求得祖上的护佑。但在坟场祖爷爷见到的曾祖爷爷却是一个短腿的侏儒,祖爷爷顿时神光褪尽,无法站立,更无法参赛,成为毁“署”的第一人,受到科根人的唾弃。但在祖奶奶的悉心照料下,他活到了101岁,因其高寿重新获得了人们的尊敬。“我”的丈夫小易也擅长跑步,却在得了冠军领奖时因看到奖杯是放在一张花布床单上而丧失了奔跑的能力。

  王甜的短篇小说《通道》(《西部》2012年第9期)

  “我是一个过着正常生活的中年男人,有一份体面的坐办公室的工作,一个俗话说的‘温馨而美满’的家庭。”但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每天印在湿地上的脚印路线惊人的一致。更令人惊奇的是,“我能看见自己的脚印!从前走过的每一步居然都记录在案!”这些脚印一天天重复着,形成了“我”的人生模式。“它使我立即明白了一件事:并不仅仅是我的脚,而是我的整个人——整个肉体与灵魂——都被关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这些脚印所形成的通道就像一棵树,“最明显的区别是年轻人与不再年轻的人:前者的通道主干上往往像发芽一般缀着各种各样的小小突起——那定然是命运的可能性,当他们有了新的决定,新的行程,某个突起便慢慢延长,长成通道的枝干;而后者则鲜有突起,他们的通道像棵被砍倒的老树,只有主干与枝条,不再有花苞与新芽。”

  女儿带回男朋友,另类男孩“毕业后去遥远的山区支教一年,然后再背个大背包沿着某条古老的路线去旅行一年”,我和妻子硬是把女儿拉回到了与“我们”相似的人生轨道。“我”幻想着“我还有延伸通道的可能”,我遇见了以前的一位女同事,相互有好感。当我想让生活稍稍越一点轨,有“新的选择,新的路径”,但走到她的楼下,“我”却接到了女儿突然打来的电话,丧失了迈出脚步的能力。此刻“我”突然衰老,重复的日子不再有任何新鲜感,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余生。

  王甜的中篇小说《此去遥远》(《神剑》2012年第5期)

  长生的爷爷死于树林中迷路。“由于这段惨痛的历史,长生家的孩子长到十来岁,几乎都没出过以村子为中心的方圆十来里的范围。”但长生走出去了,他19时当了兵。他当兵的目的只是为了认得外面的路。在新兵营训练时,与他睡上下铺的重庆兵小白因为吃不了苦,逃跑了。长生知道他是从围墙的一个缺口逃走的,他留下一个纸条也从这个缺口钻出去追小白了。但他出墙之后便迷了路,途中他遇到了一个30年前当过兵的老人,老人的军人生涯只有两个月,便因家庭出身问题被开除出部队了。老人30年来一直盼望着部队来人对他的问题进行甄别。然后他又坐车到了城里,在他走投无路时碰到了来找他的指导员。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