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生下阿旺后,两只眼角都红了,而且痒得难受。她最初也没在意,时不时点了支印度香熏,每次都熏得眼泪长淌,她想的是眼泪会洗净蒙住眼睛的污秽。几天过去了,眼角就不只是痒了,开始有了痛感,一痛她就不断地揉,没想到那眼神就一天比一天模糊。罗珠找来寨子里的藏医,藏医看了好久,给她留下一些黑糊糊的藏药,摇摇头离去。后来眼睛不痛了,却只剩下一团雾,人要到了面前才能看出个轮廓。拉姆记得她最后看见的人是俄他和罗珠。
那天俄他到她家来了,罗珠热情地抱出一坛子头道玉米酒,那是酒作坊的原度酒,酒劲大,味特别醇。罗珠说他都埋了十来年,里面还装了几斤猪板油。他揭开盖子,俄他凑上鼻子一闻,扭头就让罗珠拿碗。那晚两个男人论碗喝酒,用刀子割吊在火塘上方的盘羊肉下酒,边喝边说些山上打猎的事。那时拉姆一动不动地躺在火塘另一侧,眼睛盯着俄他的脸想着那晚的疯狂,那晚的俄他真疯狂啊,一次又一次,把男人的贪婪一遍又一遍地射进她的心底,让她的灵魂长上了翅膀乱飞乱撞。她就那么想着想着,嘴角就有哈喇子牵出丝来。她就那么一直看到睡着,那一觉醒来,眼前就全是雾了。她听见罗珠时断时续的鼾声,她再听,没有俄他的声息。俄他走了。她揉揉眼睛,雾越来越浓,她急了,一下扑到水缸边把头浸到冰凉的水里,折腾一番后,她看什么都只剩下轮廓了。罗珠让她给折腾醒了,围着她看了半天没看出明堂。罗珠请来寨子里的另一个藏医,藏医忙了一阵,给她拿了一些药,吃了几天,什么效果也没有。又一个多月后,那雾变得锈迹斑斑了。拉姆失望了,她知道这是菩萨对她的惩罚,她心甘情愿地接纳了俄他,这就是她的罪过,她就是这么想的。她爬到房背上,对着天空狼一样嚎叫了一天一夜,那时阿旺就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孤独的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