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如飞走牧场

书名:康巴作家群书系:雪融斋笔谈 作者:意西泽仁 字数:217299 更新时间:2019-12-13

  秋上高原方九月,青草已金黄。快马如飞走牧场,银夜更清凉。  投宿帐篷难入梦,窗外降明霜。霜盖被毡月盖房,情朗朗,意茫茫。

  这首《武陵春·牧场霜月》,是梁上泉先生1980年创作的一首词。

  那年秋末,他和一位作曲家来康藏高原深入生活,当时我还在甘孜州委宣传部工作,曾去招待所看望他们。听说他们要到海拔四千多米的石渠草原,我十分担心他们的身体,因为那里高寒缺氧,而且又是秋末冬初的季节,草原上已没有什么绿色了。但他们坚持要去,说来一次高原不容易。我见他们身上衣服不够,就忙从家里取来毛衣和毛裤给他们穿。上泉先生十分感谢,并说他年轻时到过康藏高原,这次重返高原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一个星期后,见他们平安地从草原上回到康定,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这以后,我在全国的报刊上读到不少他写康藏高原的诗歌,使我感到十分亲切。1996年秋天,他从重庆来成都办事时,就以他的《武陵春·雪》为我书写了一幅书法作品。

  我认识上泉先生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那个时候重庆还不是直辖市,他和重庆的几位作家时常要来成都参加四川省作协的会议,我就是在作协开会时认识他的。我在参加工作前读过他不少作品,他是我十分敬重的诗人。50年代,他在部队文工团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深入到高原、边防部队和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他早期的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诗集《喧腾的高原》,在藏族地区和全国的读者中有很大的影响。我们每次见面,他都十分关心我的创作情况,并希望我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他时常向我赞叹高原的神奇美丽,赞叹藏族文化的博大精深,赞叹藏族人民的勤劳智慧。有时他要问我一些有关藏族民俗风情方面的问题,有时他也向我谈起创作上的一些思考。特别是他谈到他的一些作品从构思到发表的过程,对我都有很大的启迪。

  有一次,我们在作协开会,见面时,他问我藏族“六字真言”的汉译音如何写才比较准确,我说有好几种写法,当我把我习惯写的“哦嘛哩叭咪哄”写出来后,他笑着对我说他也有“六字真言”,见我好奇,他就在纸上写了“真情新深精音”,并向我一字一字地作了番介绍。原来这是他长期的艺术追求,他说一个诗人要把自己的心紧贴在大地和民众身上,在创作上要尽量吸取古典诗词、民间歌谣和外国优秀诗歌的养分,才能写出具有民族特色和现代意识的诗歌来。听了他的这席话,我更加深了对他诗歌作品的理解。

  有一年,《羌族文学》的主编、土家族作家周辉枝约张放、廖忆林、吴鸿和我去汶川参加一个创作座谈会。会议期间,我们去山上参观一处古战场的点将台,在登山途中,我们曾聊起许多作家的创作和作品。当大家说到梁上泉的时候,张放突然背诵起上泉先生的诗来,而且一口气就背了七八首出来。我有些惊讶,就问张放是不是最近才读了上泉先生的诗。他说不是,这些诗都是他小时候读的,而且至今都能背出十多首出来。见我吃惊的样子,廖忆林笑了,说十多首算啥子,他说他年轻时能背梁上泉的五十多首诗,现在还能背出二十多首诗出来。说着,廖忆林真就一口气背诵了好几首出来。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我真为上泉先生感到自豪,一个诗人还有什么高兴的事比得上自己的作品至今仍在被别人背诵?

  重庆改为直辖市后,上泉先生来成都的时间少了,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但他对康藏高原那份炽热的情感,却一直感动着我。记得还是1980年他来高原那次,当我的阿妈听说重庆的老师要去石渠草原,她怕客人在高原的旅途中挨饿,就连夜为他们烙了一个大饼,叫我到招待所给他们送去。没有想到这样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以后上泉先生还专门写成了一首诗。阿妈在世的时候,我有一次回康定时曾把这首诗念给阿妈听。阿妈听后眼睛都潮润了,她对我说:“内地的这些老师好哦,我做点儿小小的事情,人家都不忘记,而且还写进了书里。你现在在内地工作,一定要尊重他们哦,我们藏族人是记情的人呀。”

  2005年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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